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许之遥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发现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她正趴在床上。

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什么也没有想起来,挣扎着起身,钻心的痛意却又让她摔了回去。

她没再喊出声,只是默默忍住了,渐渐的回想起一切。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许之遥想不清,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许师妹?你醒了?”琼玉放下碗,快步走了过去,替许之遥重新盖好被子,“不要乱动,你伤还没有好。”

“琼玉师姐……我怎么在这?我是睡了多久?”许之遥想问的很多,可是忽然又想起最重要的事,连疼痛也忘掉了,一遍挣扎一边哀求,“我师姐,我师姐她……”

“师父已经把魏师妹救出来了!”琼玉怕她再乱动,连忙安抚,“你自己也伤的不轻,昏了整整三天,不要再担心了。”

她端来热水,喂到了许之遥嘴边。

许之遥是觉得口中干渴,可怎么能放心,摇了摇头,又问:“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

“魏师妹她……没有事的,师父已经派了人照料。”琼玉没有实说,免得她心中不安。

“你骗我。”许之遥看出了她脸上的迟疑,愈发慌乱起来,“我要去见师姐……”

“好好,可以见,你先把水喝了再去。”琼玉无奈劝道。

许之遥虽然有点怀疑,可听她允许自己去见魏子霜,只好乖乖喝了水,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更觉疼痛。

“你身子太弱了,不该受这样的罚。”琼玉替她叹了一口气,“等过一个月左右,差不多就能恢复了,只是不知会不会落下病根。”

见许之遥还在焦虑地看着自己,琼玉知道她是想要魏子霜的消息,没有办法,只好如实说道:“魏师妹情况不是很好,但师父已经保她无性命之忧,再等几天,也许就能有好转了。”

“什么意思?”许之遥只觉得魏子霜仍是有危险,哪里还定得住,“琼玉师姐,求求你了,让我见一见师姐吧。”

她这副样子实在是可怜,琼玉难免不升起恻隐心,可还是柔声劝阻道:“你不能行走,她又没醒,就是见了又能怎么样呢?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吧。”

“我怎么能吃得下?”许之遥声音低微,似乎那一遭过去,她所有的风发意气都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如今只会卑微乞求,“我只想见一下她,怎样都好。”

“许师妹……”琼玉看着不是滋味,只能盼着许之遥恢复之后能重新变成先前模样,“既然如此,我替你和师父说一声就是了。”

起了身,她又叮嘱了一句:“你若是再乱动,就不许再见了。”

许之遥答应了她,闭上眼,似乎是在努力平复心情。

琼玉心下悄悄叹了口气,轻轻关上了门。

此时的江长安还正坐在堂内,不停用笔戳着脑袋,冥思苦想着为自己之后跟江清要说的话打草稿。

她从没管过宗门的事,即使在亲生兄长江清眼里,也是不问事的闲人一个,想从他手里要点管理宗门的实权,她就得好好想想怎么编个瞎话。

这事很让她头疼,何况她也不是真想要管理这劳什子的宗门,只是想要点权力,把内外门那几个祸害给踢出去解解气罢了。

正没有头绪呢,琼玉这时走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许姑娘醒了不成?”江长安搁下笔,关切地问道。

“醒了,不过非要见魏师妹。”琼玉一脸担忧。

江长安有点咋舌,笑道:“为了救人能拼成那样,也算情深义重了。不过,那魏姑娘现在怎么样?”

“我去看过了,还是浑身冰冷,而且神志不清,好像不认人。”琼玉摇了摇头,表示情况还不是很好。

“哼,刑过司那个畜牲,仗着有点职权,胡作非为,我非整整他不可。”江长安虽然不喜欢管宗门大事,但看不惯有人滥用权力为非作歹,何况他都把一个好好的人害成什么样了。

她还记得去救魏子霜时的情形。

寒脉崖是个她从不愿意来的寒苦之地,这儿不仅常年冰天雪地,更要命的是连灵气都是极寒的。修士一旦踏入此地,就很容易被寒气侵蚀经脉,修为要是低一点,内力就会逐渐被消耗殆尽,一旦没有了内力的保护,经脉就会逐渐冻结,然后——破碎成渣。

关十天,更是听都没听过的极刑,分明是想谋人性命。这还不算,司徒贡那个披着人皮的豺狼生怕人死的慢了,魏子霜被打入寒脉崖之前,就已经被封禁了内力。

江长安带人来到寒脉崖时,魏子霜已经被锁了一天一夜。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能活着的希望很小,就算活着,也多半沦为废人了。

司徒贡之所以敢这样猖狂,不就是仗着那魏子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哪怕出了事,也可以借宗门严苛的宗规替自己避祸吗?

江长安很讨厌现在的宗规,但并不想多去指摘什么,一直觉得碍不着她什么事。

只是没想过有人会借机害人。她头一次觉得自己作为“副宗主”是失职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魏子霜活了下来——而且不仅如此。

她被发现时,早就陷入了昏死,怀里抱着剑,蜷缩在一块石头边,几乎被风雪掩埋。

整个人像冰块一样寒冷,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像是和剑连为一体似的,怎么用力也不能把那剑从她怀里抽出来。

江长安起初也以为是没气了,可是靠近时,却忽然察觉到有极微弱的灵气在波动。

她觉得惊奇,连忙喊来弟子将人救出去。

那些弟子乍一碰到魏子霜,就被刺骨的寒意冻的缩回了手,面面相觑,仿佛真的碰到了冰块一般。

可魏子霜的身体并没有被冻僵硬,她的体内还有内力在流动,尽管因为修为被压制的缘故而只有一点点,然而这一点点内力,被困在寒脉崖一天一夜,竟然没有耗尽,一直流转着,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她的经脉完好无损?!

江长安自己都觉得荒唐得难以置信,可还是匆忙把早已没有意识的魏子霜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清掉了她身上的积雪,江长安才发现这魏子霜生得倒是极好看,只是面色苍白,眉心紧蹙,沉沉不肯醒来。

连忙吩咐人给她灌了药,可是几副药下去,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浑身像冰块一样冷,虽然没有意识,却极其惧寒,总是缩着身子微微发抖。

没有别的办法,寒脉崖的寒气伤的不是身体,是经脉,只靠给身体取暖其实作用不大,哪怕放在火炉旁,也仍旧会觉得冷,只能靠自己硬抗。

撑过去也许会没有事,也许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其实能活下来,甚至还保有完整的经脉,就已经是幸中之幸了。

只是看她实在畏冷得可怜,才徒劳地给她多加了几层被子,果然没什么用,仍是缩着身子舒展不开,也醒不来,只是偶尔说几句含糊不清的话,似乎是在梦魇之中。

似乎除了身体上的创伤外,寒脉崖也给她的精神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状况会持续多久。江长安也不知道。

所以她觉得现在让许之遥见到魏子霜未必是件好事。琼玉自然也是同样这么觉得的,可既然连她都来和自己说了这事,说明许之遥确实是非想见一面不可了。

“唉,见就见吧,总比憋在心里好。”江长安先妥协了,“许姑娘的药服了吗?”

“不曾,我等会就去吧。”琼玉见自己师父都同意了,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江长安点点头,又道:“不过能劝还是劝一下吧,许姑娘那身子我看不太好,要是见了她那副模样,心中难免有郁结,反倒不好了。”

“弟子知道的。”琼玉哪里不懂这道理,只是她前番也算稍微见识了许之遥那个执拗起来什么都不顾的性子,总觉得自己未必劝得住。

又听江长安随意说了几句,估摸着药也差不多该备好了,便先行告退去取药了。

天色渐渐又黑下去,琼玉两边挂念,思酌片刻,决定先去看看魏子霜。

到了房门前,正巧碰到师父派来照顾魏子霜的小丫头春儿出了门,便拦住了问问情况。

春儿摇摇头,道:“魏姑娘还是没醒呢,喏,正说着胡话。”

琼玉果然隐隐听见了含糊不清的词,没办法,只好先让春儿去做事,自己进去看了看。

魏子霜的脸苍白苍白的,体温也低的吓人,原本纤细高挑的身体缩成一团,并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是时而惊恐,时而愤然,眉头始终紧锁着,被噩梦吞噬。

琼玉已经看不出平日里那个总是冷淡疏离又兀傲寡言的人了,她与魏子霜交往不甚密切,却一直欣赏她自有一套的见解和不卑不亢的态度,可一回想起她先前的模样,反倒更衬得现在有些可怜——虽然她如果醒着,会不悦于别人说她可怜。

该用的药都用了,琼玉也做不了什么,只好替她掖了掖被角,便静悄悄地离开了。

宵禁的钟声响起,在清风院内,是没人会巡查的,自然夜晚也没有那么严苛的管制。

琼玉忍不住想为什么两个生性并不恶劣的人,却要遭遇这样的事?

钟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又想多了。她不能,也不该问为什么。

这个世界,人人自有其天命,这是天道。没有什么可以接受,或者不愿接受的,从来也没有选择。

琼玉不再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转而去了许之遥修养的房间。

许之遥已经不求着去见魏子霜了——她又发起了低烧,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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