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转眼间,日子过得很快。

琼玉端着药进房门时,正看到许之遥用尽力气,想要翻身坐起来。

那杖伤本就不是几天能痊愈的,虽然有江长安专门找来的灵药,现在乱动也免不了吃痛。

可见她执意要起身的样子,琼玉只好上前,扶着她坐了起来。

“谢谢琼玉师姐。”许之遥也不喊疼,脸色却有点发白,可仍旧先问起了魏子霜,“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师姐醒了吗?”

“天都快黑了,还没醒。”琼玉一边说着,一边把药端给了许之遥。

“我真没用。”许之遥接过药,苦笑了笑,第一次自己把药喝了下去。

已经过去三四天了,她白天昏睡,晚上发烧,清醒的时候很少,根本没机会去见魏子霜。

不过稍微冷静一点后,她知道魏子霜不会再有什么生命危险,也并不闹着要去见了。她不愿再给琼玉添麻烦了。

“不是你的错。”琼玉劝慰道,“那药本就容易让人昏睡,不然也不会好得这么快。你既然不再发烧了,也便不用再吃了。”

“师姐怎么样?”许之遥放下了碗,觉得有点苦。

“好了许多,身上有时不那么冷,只是一阵一阵的,神志也不很清醒,再过几天也许能好。”琼玉思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道,“只是大后日的宗门大比,应该是去不了了。”

许之遥愣了愣,随即垂下了头,有些灰心,却道:“也没有什么,能活着不就很好了吗?”

她本就不觉得宗门大比能比魏子霜的身体重要,凭心而论,许之遥甚至很排斥起魏子霜拜江清为师的原剧情。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掺杂了个人情感,魏子霜想要复仇,拜江清为师是难免的,毕竟只有他才传有天下第一的清仪剑法。许之遥觉得魏子霜大概不是会为了一些恩怨退而求其次的人。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反正出了这样一场事,连宗门大比也要错过了。

许之遥始终觉得这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她,魏子霜是可以按照原本既定的道路走下去的,至少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她似乎有愧。

琼玉见原本很爱说话的许之遥这几天沉默了很多,猜测到她大概心中有所郁结,认真思量了许久,终于还是先提议道:“许师妹,你想去看看魏师妹吗?”

果不其然,听琼玉这样一说,原本情绪低沉的许之遥微微抬起了头,嘴唇颤了颤:“我想。”

她说不出为什么,只是内心就是这样强烈地想要见她。

“好吧,我带你去。”琼玉见她总算有了点情绪波动,反倒稍微放了点心。

于是,她就帮着许之遥起身,穿衣。许之遥身上有伤,还有一点没有消肿,琼玉便让她穿上了宽松舒适一点的衣服。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双脚着陆了,许之遥腿有点软,差点摊倒在地,走不动路,微微动一下都很疼。

琼玉不让她逞强,耐心地架着她的胳膊,搀扶着她到了魏子霜的房门前。

春儿见是她们二人,忙帮着把门打开,一起扶着许之遥进去了。

一进门,许之遥闻到房间里浓郁的药味,接着就看见床上躺着人——不是别人,是她的师姐,魏子霜。

心脏好像重新有了一点活力一般,怦怦地跳了起来,她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受,只想快点去看看魏子霜。

琼玉扶着她坐到了床前。

“师……”许之遥话没说完,咽了下去,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她只怔怔地看着魏子霜的侧脸。

“先让魏姑娘服药吧。”春儿觉得许之遥可能还要在这里留很久,担心药会放凉了。

许之遥回过神,连忙殷勤而真诚道:“我来吧。”

春儿看了眼琼玉,见琼玉点了点头,于是便把药碗端给了许之遥,又上前来把魏子霜扶了起来。

许之遥看见魏子霜的正脸,又愣了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给她喂药。

魏子霜的唇很薄,平日里不点而红,现在却有些淡白,看起来不很健康。汤匙触碰到她软软的唇瓣时,许之遥感到自己心跳奇怪地漏了一拍,一不小心,药就从嘴角溢出了一点。

她一时有点无措,没有找到手帕,干脆直接用另一只手的拇指轻轻拭去。

果然好软……许之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魏子霜却在这时有些难受地蹙了蹙眉。

“是、是不是药太苦了?”许之遥求助般看向两人。

“那也没有办法。”琼玉无奈地笑了笑,“良药苦口。”

话是这么说,可许之遥见魏子霜不太舒服的样子,也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只好更认真地给她喂药。

总算把药喂完了,春儿端着盘子出去了。许之遥见魏子霜的手露在外面,怕她着凉,便想帮她放进被子里。

然而刚触碰了一下,她忽然低声惊疑道:“怎么这么冷?”

琼玉听她这么说,也去试了一下,果然又变得冰冷起来,只是比先前还算好转了很多,便回道:“魏师妹身体没好全,时常会这样。”

许之遥两手握住魏子霜冰冷冷的手,魏子霜却逐渐蜷缩了起来,眉心不安地拧到一起,嗓音微哑:“好冷。”

“师姐……”许之遥以为她醒了,可再看看,仍是意识不清,只是面容更苍白了些,她连忙转头问琼玉,“师姐说冷,不能加点被子、或者生个火炉吗?”

“你不要着急呀。”琼玉无奈,安抚着许之遥,“你看她已经盖的很厚了,这时候点暖炉,反而容易生病。本就是经脉入了寒气,加上受了惊的缘故,现在才这样惧寒。”

“会好吗?”许之遥有点哽咽。

琼玉迟疑了一下,觉得未必瞒得住,只得如实道:“多半是能好的,也有可能留下遗症。”

毕竟是修为被封的状态被关了一天一夜。

许之遥不再做声了,只是一边把魏子霜冰冷的手抱在怀里,一边伸出另一只手,试图抚平那双紧蹙的细眉。

“我可不可以留下来陪师姐?”她祈求地望了一眼琼玉。

琼玉犹豫了一下,看见许之遥那副神情,还是心软了,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事一定要喊春儿。”

“好,谢谢琼玉师姐。”许之遥得了应允,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琼玉只是摇摇头,表示不必言谢,等了一会儿,见许之遥眼里只有魏子霜了,有些无奈地笑笑,悄悄退出了出去。

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两人,还有案上才燃了一半的蜡烛,四周安静了下来。

许之遥已然忘掉了自己有伤,只顾着心疼魏子霜,看着她难受的模样,总感觉心里也像是被刀子钝钝地割着。

魏子霜还是很好看,肤若凝脂,眉如刀裁,睫毛又密又长,鼻子也生得俏美立挺,唇瓣薄薄的,即使神志不清,也总是紧抿着。

许之遥越觉得她好看,越是不忍心看。她想,便是平日里那副对自己极为冷淡的模样,也远比现在不安痛苦的样子强。

可是魏子霜现在不会冷冷待她……当然也不会再漠然把她推开就是了。

许之遥心里一苦,就容易苦中取乐,她忽然觉得这样也有好处——魏子霜没法让她“不要管她”,也没法跟她说什么“两清”。

心思正乱飘之时,魏子霜的脸却更惨白起来,身上也似乎更冷了些。

许之遥这才慌乱起来,连忙起身,半跪在床上,替她把被子四角掖得严严实实,可魏子霜似乎仍然觉得很冷,浑身开始发抖,口中也说起了胡话。

“师姐,师姐……”许之遥忍不住轻声呼唤起来,摸了摸她的手,果然冷得吓人,连忙抱着她的手臂,希望能给她取点暖。

可魏子霜却似找到了什么热源一般,扯了她一下,力度很小,却足以让许之遥吃痛,险些摔在她身上。

重新坐了起来,许之遥红着脸,不再管许多,直接把魏子霜整个人轻轻扶起,抱在了怀里,又重新盖上了被子。

这串动作完成得很快,可一安定下来,她便觉得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口。她甚至不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魏子霜抱起来很软,甚至无意识地朝她怀里钻了钻,似乎在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许之遥耳根似有火烧,她暂且忘掉了从前对她那般冷漠的魏子霜,忽然有种奇怪的冲动在心中升起。

她低下眸子看向魏子霜,怀里的她只露出半张脸来,在烛光照射下少了几分冷意,却依旧格外惊艳动人。

她慌忙收回视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魏子霜的身体很冷,她却觉得自己好像逐渐燥热起来,只好抱得更紧,好让自己觉得没那么热。

魏子霜却不安地轻咛了一声。

许之遥几乎不敢再动,心跳也猛烈到仿佛下一瞬就会骤停,她迟滞地垂下头,缓缓向她凑近。

魏子霜嘴唇微动,似是要说什么,可是没发出声音,却无意间牵动了许之遥的心神。她再次向许之遥的怀中缩了缩,仍是浑身发冷。

许之遥只觉得最后的弦也要崩断了,俯下身,又靠近了几分,她从未离魏子霜这么近过。

可是魏子霜闷闷地哼了一声,一边蜷缩起身体,一边低声地唤了一句:“阿娘。”

许之遥瞬间愣住了。

逐渐反应过来后,她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着了魔,懊恼地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

可是只清醒了片刻,她仍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

魏子霜依旧神志不清,竟然反过来抱住了许之遥的腰肢,声音很小,却没有平时的寒意:“阿娘,我好冷。”

“我不是……”许之遥知道魏子霜是思念起她的母亲,可她并不想被错认,于是俯下身,轻声回应着,“师姐,是我,许之遥。”

她不知道魏子霜也会有这样一面,心中隐隐作痛。只祈求魏子霜能早些醒来。

“许……之遥……”像是恢复了一点意识一般,魏子霜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听得她心中微动。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名字只是被无意识地近乎梦呓地唤起,却能这样挑拨她的心弦。

魏子霜安定了下来,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温度。脸色仍有些苍白,因畏寒而紧蹙的眉毛还是没有舒展开。寒脉崖没有在她身上造成明显的创伤,却给她留下了似乎永远也洗不掉的痕迹。

许之遥并不很能平复下来,却不忍打扰魏子霜,于是不敢再动。

烛火几乎燃尽了。

就这样抱着魏子霜,什么也没有做,杂念竟也慢慢散去了。

魏子霜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清新,苦涩,像她的命。

就在这个亮着暗黄色烛火的夜晚,许之遥头一次,动起了要护佑魏子霜平平安安,直至结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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