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一听到钟声响起,许之遥顿时着了急,只好求道:“师姐,之后再给你赔礼吧,我得先回去了。”

魏子霜冷着脸,不置一词。

许之遥虽然觉得把生着气的人放着不管不太好,但眼下实在是来不及,于是一边讪笑着一边退了出去。

从墙头上那一摔看着不轻,现在还有些跛,魏子霜看在眼里,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盯着许之遥走出房间。

门被小心翼翼地掩上,她站了一会儿,转身便要回卧房,可这时院内又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蹙了蹙眉,还是转了个方向,决定出去看看。

一推门,房内的烛光照进院子里,许之遥倒在柱子前,一边委屈地嘀咕着,一边捂着脑袋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没适应黑暗,又跑的太急,撞了上去。

“不会引明火符?”魏子霜忍不住,出声问道。

许之遥这才看见她出来了,听了此话,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对哦,我给忘了。”

连忙从储物戒中取出十几张符,一张一张找了起来。

找完这一叠,没找到,又取出来另一叠,重复了一遍。

魏子霜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不理解此人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么多符,这样找下去不知还要多久,终于还是打断了她:“别找了,进来吧。”

“啊?”许之遥没听明白,可见魏子霜已经转身回去了,没有关上门,于是满脸迷茫地收回符,跟了过去。

等到了屋内,魏子霜先开口了:“有换洗的衣物吗?”

“有、有的,”许之遥隐约反应过来,“师姐是让我留下来吗?”

“怎么,你想出去?”魏子霜不答反问。

许之遥拼命摇头,总觉得不可思议,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是好。

魏子霜见她这副样子,蹙起眉来,淡然道:“一身酒气,等我帮你洗不成?”

许之遥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动了起来,战战兢兢找到了浴房,绯红着脸钻进去了。

这个房间很香,是和魏子霜身上同样的味道,清新又微苦,像是把药草放在口中细细咀嚼后的回香。

她心慌意乱,甚至连呼吸都不能肆意,匆匆洗完了澡,换了衣服,在门口徘徊半天,这才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堂内没见到魏子霜,倒是卧房那边烛火明亮,她屏着呼吸靠近,推门而入。

魏子霜等得久了,便坐在案边翻着一本书。许之遥怕打扰她,站在那边不敢吭声。

说是要洗去酒气,然而毕竟是刚刚喝下的,沐浴完后,反倒醉意上头,脸颊染了红晕,模样乖顺又不安。

如果不是魏子霜察觉到她的存在,指不定还要站多久。

魏子霜看到她时,先是愣了愣,,随即转过头,一边起身向外走,一边平静道:“我去熄灯。”

及至走到门前,到底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把衣服穿好。”

许之遥低头看了看自己,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只是漏系了一个纽扣,挽起袖口罢了。不过既然被这样说了,还是老老实实整理了一下,直到再没一处露出来了,方才停下。

魏子霜还没回来,总觉得不自在,还是头一回进她的卧房,莫名的紧张。

一直站在门前有点傻,许之遥便朝里面挪了两步,头晕乎乎的,却忽然一眼瞥见了熟悉的东西,顿时愣住了。

“你看什么?”魏子霜正巧进来了。

一边问,她一边走了过去,不料正对上许之遥抬起脸来,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着光:“师姐,你把它留下来了!”

魏子霜微怔片刻,再看许之遥手中,拿着的是很早之前送她的平安符,也是许之遥画的第一张符。

因为保存的很好的缘故,那符纸上的墨迹似乎还很崭新,稚气而板正的手笔含蓄地诉说着彼时绘符之人满心的真诚与专注。

魏子霜错开视线,冷淡道:“随手留下而已。”

她似乎知道如果坦然说是专诚留下的,势必会引来许之遥的缠问。

可是即便故作冷淡,许之遥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她眉眼间细微的不自然,果然得寸进尺地生起玩心,很不识趣地戳破了她:“师姐骗人,明明是很仔细地压在了镇纸下,连褶子都没有,你敢说没有用心么?”

她扑闪着桃花眼,很期待魏子霜能向她服个软,或是表现出一点点的害羞,然而魏子霜轻颤了颤密而长的睫毛,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她。

许之遥被盯得久了,又是觉得莫名其妙,又是感到脸颊微微烧了起来,先前的那点游刃有余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是扭过脸,支吾起来:“不说就算了嘛,我又不是很想听。”

她不敢再看去看魏子霜,残留的醉意让她心绪乱飘,忽然觉得喉咙干干的,很渴。

魏子霜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似乎这样慌乱的反应颇合了心意。

但察觉到许之遥不安地偷偷打量起自己时,她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波澜不惊:“时候不早了,该睡了。”

许之遥本就胡思乱想,听她这么说,呆了片刻,随即苦了脸,笑的牵强:“师姐,我睡哪呀?”

“就一张床,还是说你想睡地上?”魏子霜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

许之遥还傻站在原地,琢磨出话里的意思来,又不太确信。

魏子霜蹙了蹙眉:“我要熄灯了,不睡可以出去。”

出去?出去不是被巡逻弟子拿下,就是喂一晚上蚊子。

夜晚不冷,许之遥却打了个寒颤,不敢拖延,一溜烟,乖乖躺到了床上,生怕自己占的地方太大,于是身子紧挨着墙侧,脑袋一时晕乎乎的。她佯装闭上了眼。

很快,小小的空间浸润在黑暗之中,又一会儿功夫,她感到魏子霜轻轻躺在了身边,那阵清香离得很近,她不敢睁眼去看。

心跳的很快,甚至感到胸口微微地疼,怕被身侧的人听到,可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就像她从没想过会和魏子霜躺在一张床上。明明在平时,哪怕只是被看一眼,就觉得守住魂儿是一件很难的事,她没法想象再靠近些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也许整颗心都会跳出来。

酒让许之遥的脑袋不甚清明,分辨不出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抱有这样的心情。

她有时怕她,但不是惧怕,只是一种没由来的紧张;也曾经被那些冷言冷语搞得很灰心难过,然而见不到面时,又会无故思念。

许之遥忽然觉得这数个月来,自己那一些欣喜,一些忧伤,一些心疼,一些倔强,都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的丝,被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绕系在了魏子霜身上。

胸口有种滚烫的情感在翻涌,似乎要满溢而出,假若压藏在心中,一定会化成什么苦涩的东西,教她难受。终于,她几乎要认出这份情感的名字了。

可是这时,身边极浅而平静的呼吸拉回了她的思绪。

许之遥愣了愣。

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悄悄打量了一眼魏子霜,她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么快就睡去了,显得自己一直胡思乱想的像个傻子。

已经适应了眼前的黑暗,许之遥没有很快收回视线,仍是偷偷看着魏子霜好看得几近出尘的容颜。

一旦闭上眼,这张脸的轮廓就仿佛柔和了许多,许之遥看不很清,却仍觉得心魄都被轻轻勾了去,她不敢让目光肆意游离,而只是望着她出神。

即便是在这样黑的夜里,魏子霜的皮肤也好像很细腻,像块软玉一般,要是摸起来,说不定会很滑。

许之遥记得自己好像牵过她的手,于是顺其自然地,竟生起想要触碰一下她的脸颊的念头。

可手指刚刚伸出一点,就胆怯地缩了回去。还是算了,如果把人惊醒了,那就解释不清了。

然而……她咽了咽口水,仍觉得喉咙干涩得很。她连忙遏制乱飘的思绪,乖乖躺了回去。

努力平复着心情,正要松一口气,耳边却响起了那个略有些清冷的声音:“睡不着?”

明明这三个字极轻,许之遥却猛然觉得有道雷劈得她脑袋一片空白,整个身子都僵了起来,她不敢再动,可嘴却不受控制地嗫嚅道:“你、你没睡吗?”

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

许之遥忘了魏子霜这样的人,睡得浅也是再正常不过了。甚至也许,她原来就没有睡着。

“被盯着,怎么睡?”魏子霜沉默了片刻,淡淡回道。

这句话真是连最后一丝侥幸都没留给许之遥,许之遥感到脸上疯狂地烧了起来,寂静之中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怕教魏子霜也听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更怕被追问起刚才的举动——然而这样的害怕之外,竟又怀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说不清的忐忑,她如此被动地等待着。

可是,魏子霜什么也没多说,不说讨厌,却也不蓄意揭穿许之遥,就像她方才明明没有睡,却依旧默然。

窗外有细碎的虫鸣之声,夜色沉沉。

“……早些睡吧。”这样的静默持续了很久很久,魏子霜终于道出几个字来。

许之遥声如蚊蚋,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就再没了什么多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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