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咯吱作响,摇摇晃晃,萧祁墨闭目养神,半响才道:“暂无。”
钟离思:“你耍我呢,没有你叫我上来做什么?”
那厮嘴角扯了扯,紧闭着眼睛,并不作任何回答。
二人进宫后,萧祁墨便去了别处。宫女将她领至朝华殿,一眼看去,花花绿绿坐着一大堆世家女,个个正值芳华,貌美如花。
皇后见她进殿,一副母仪天下、容纳百川的笑容真诚至极,她笑道:“离思,来来来,坐本宫身边。”
离思行过礼后,也不好推辞,只得听命坐下。她坐在左边,赵凝坐在右边。
以右为尊,若真要拼爹的话,父亲是一品镖旗大将军,她确实比在场所有官家小女的身份都要尊贵,应该坐在赵凝的右边。而现在却让她坐左边,离思看在眼里,并不多话,凭这个座位安排,就知道这些人在含沙射影什么。
她本无心参与,这时有一人问:“不知往日里离思姑娘看些什么书,能否为我等推荐几本?”
“这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女,嫣容。”,皇后介绍道。
钟离思缓缓点头,扭头道:“抱歉,我不看书,委实帮不到你!”
这时赵凝插话道:“离思妹妹不必沮丧,你自小长在漠北,能学得一身武艺已然不错,管他什么诗词歌赋,不会便是不会,以你的身份,任他谁也不敢笑话你的?”
钟离思倍感煎熬,心想这样无聊的,乏味的,虚荣的诗会何时是个头,果然不适合自己。
出神许久,她忽而低头笑道:“皇后娘娘,今日是要论诗是吧?”
皇后点头:“今日召集大家,正是为了论诗。”
钟离思挑眉对赵凝道:“赵姑娘,你跑题了,听闻你是京城第一才女,怎么会连主次都不分呢?你说我一个军营里回来的,即便什么都不会也没人敢笑话我,我觉得你这话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你在……暗指皇后娘娘!”
这个赵凝尖酸得很,字里行间都是在讽刺人,离思混劲儿上头,唯恐天下不乱,开始东拉西扯起来。
皇后脸色一沉,赵凝当即起身扑腾跪在地上,忙解释道:“皇后姐姐,她……胡言乱语,含血喷人,凝儿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诋毁娘娘。”
皇后一双眸子射向离思,离思缓缓又道:“具离思所知,娘娘曾经还是中州国鼎鼎有名的女将军,叱咤疆场,响当当的巾帼不让须眉!也是一身的武艺,论身份,她才是最高的。你的意思是说,耍刀弄枪的女子会招人笑话吗?当然或许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或许赵姑娘你也只是一时口误。
放眼天下,再没哪个女子能有娘娘这样的风采与飒爽,离思一直仰慕娘娘在军事上的杰作,就是不知道有没机会听您诉说过去?那场你一个人单枪匹马营救皇上的佳话至今广为流传,若离思能有幸听娘娘将当年石破天惊的救人事迹,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离思一番天花乱坠的吹嘘,没曾想入了京城,自己竟还有这等技能,还真会入乡随俗!
谁都想听好话,谁都禁不住别人的吹捧,皇后亦如此。她笑得人面桃花,拉着离思的手就差说句:“志同道合,相见恨晚。”
于是那天,明明是一场以诗会友的宴席,硬是被钟离思三言两语篡改成了论兵法的宴席。那些世家小姐们个个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名堂。
皇后连连摇头:“不行,你看你们这点小胳膊小腿,走路都会被风吹倒,得多学学离思,你看人家这身板,这气势。”
众人:“………”
皇后一直没有让赵凝起身,她便一直跪着,她也真能忍,双眼通红,低头一句话不说。
正午至下午,听皇后回忆曾经,但多半是在吹嘘自己,不过离思宁愿听她一个人唱独角戏,也实在不想看到一群女子在那里冷嘲热讽。
当宴会散场,离思走出朝华宫,恍如隔世,她开始怀念起漠北来,还是在那里好,至少不用对谁牵强附会。
再说这厢,赵凝依旧跪地不起,皇后走到她身旁冷冷道:“你可知我为何要罚你?”
赵凝低头:“凝儿……冒犯到娘娘了。”
皇后哼了一声:“你被嫉妒冲昏头脑,说话没有分寸。那样的话谁听不出你是在讽刺她,可你看看人家怎么应对的?”
赵凝豆大的泪水滴,下,俯首道:“凝儿知错,可是皇后姐姐,我……”
赵凝一闭眼,泪水滚下,终是没继续说下去。
离思正准备去找武大志,又被人叫住,她扭头看去,赵凝走下台阶,身型有些晃悠,应该是跪得太久的原因。
她说:“钟离姑娘,往日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谅解。”
离思听她不叫自己妹妹,感觉舒适很多,此人从她赐婚宴那天出现,一直是有意无意的话里有话,所以她不喜欢。
离思笑着摆了摆手,笑道:“没关系,叫我离思就行!”
二人都要出宫,不可避免同路而行。
刚出宫,老远就看见萧祁墨在同人交涉,应该是政务上的事,对方一直向他汇报事情。不多时道路另一边缓缓行来数辆囚车,约摸十来个人,皆被锁在囚笼里。
这样的场面她也经历过,满门抄斩!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因为什么而受牵连。
囚车经过,车里的人抬眼看过来,那人一脸生无可恋,绝望的眼神让人不忍直视。但就是那一眼,钟离思已经认出他来——广陵,她上一世当山大王时的左膀右臂。
离思万万没想到,重活过来,会遇见还没有当山贼时的广陵,再见面居然是以这样的形式这样的场景。上一世她曾无数次问他为什么会去当山贼,他却从来不说。
“你认识?”,赵凝问。
离思摇头:“不认识,这是哪家?”
赵凝看了看她,回道:“前户部尚书广毅一家,因为私吞国库财产,金额巨大,广毅被判斩邢,其家眷被流放。”
原来如此,广陵是被流放的。离思不漏痕迹又问:“这么大家子人,是要流放置何处?”
赵凝:“南蛮!但还要在京城关上几日,听说案件有新的发现,说不定会被满门抄斩。”
钟离思抬眼若有所思看着那辆远去的囚车,并不多话。
萧祁墨正在谈话的那位,钟离思曾有幸见过一次,大理寺卿,也就是大理寺的老大。
一番吹谈过后,萧祁墨抬步走来。此时武大志挥着手:“小姐,这边。”
离思扬声道:“你先回去,我跟王爷一起走。”
说罢她又对走过来的人说:“王爷能不能捎我一程?”
萧祁墨也不看她,只回了个:“理由?”
钟离思绞尽脑汁想了句:“你的马车宽敞,你的马车明亮,你的马车……符合我的气质。”
“鬼话连篇。”
也不管他答应与否,离思自顾自爬了上去。
回程途中,那厮一如既往的安静。之所以主动与他同坐一辆马车,离思想跟他打探一些关于广陵的消息,但又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毕竟一个漠北来的和一个京城的广陵,八竿子打不着,突兀地问出来,反倒让人觉得奇怪。
“有事?”,倒是萧祁墨先问。
离思想起“藏獒”事件,没好气地回了个:“没有!”
萧祁墨又问:“为何主动与我同行?”
这头:“继续商讨退婚大计。”
那厢:“……”
又了一会,实在是安静得出奇,离思侧头问:“喂,话说你为什么对赵凝那么冷漠?”
萧祁墨睁眼看来,挑眉道:“想听?”
离思点头表示非常非常想听。
半天不见他回话,钟离思白了他一眼:“五行缺心是怎么个缺法?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
“话说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女人,以至于府里一个婢女都没有?”
“……”
“我前面九个未婚妻,怎么死的,九个啊!你是怎么把他们克死的?”
萧祁墨斜眼看来,漫不经心说道:“怎么,你怕了?”
离思:“所以这不正在跟你达成一致,极度配合你吗?你到底想出办法没,怎么退婚?要不……你再让我抓两把?”
萧祁墨忽然坐了起来,整个身子向前倾斜,二人隔得很近,这让坐在他对面的离思不得不将背贴在马车边上。
他问:“那日你为何要抓我?”
这个问题她觉得无法解释,难不成要跟他说:上一世我爹造反,我占山为王,是你替天行道杀了我?
钟离思大脑不停地运转,最终想出个:“当日你提着个红灯笼进来,步步紧逼,谁知道你对我有没有非分之想,我不抓你抓谁?”
萧祁墨定定地盯着她,肯定道:“那你怎么解释,在书店跟踪我!”
这个问题离思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就是觉得那个被光线遮住的眼神很熟悉。可具体像谁,她却不知道。
想到这里离思不答反问道:“那你怎么解释在书架背后偷听我们说话呢?”
萧祁墨坐直身子,手指轻敲着膝盖,半响才回了个:“太吵。”
两更,记得看上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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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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