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岳临江的摩托车飞驰过现代化的街道，这个城市无处不见缝插针地出现《江湖如故》的广告：与朋友一起来幽都，开启侠肝义胆的武侠之旅！
扑面而来的科技感中，他却早已忘了自己曾擅长的，科技都带给了他们什么？这是他大学毕业后送外卖的第四个年头了，就像AI的崛起让编剧只能借网文聊以抒情。
每天外卖单量低峰期都是总管对这一天业绩的复盘时间。岳临江站在一众骑手中，毫不显眼，主管拿着平板电脑从他们面前走过，挨个点评着。
“岳临江，你又收了一个差评！这个月你已经五单差评了！岳临江，你有没有耳朵？！”
出神的岳临江被同事怼了一下，反应过来：“哦，顾客让我打游戏，过不了给差评。”
“替顾客打游戏，过分吗？！”主管反问道，“与顾客同乐，这是你职业的升华！再说了，《江湖如故》我也玩，史上规则最严谨的游戏，弘扬的是传统侠义精神，多难能可贵，尤其是你岳临江，多学学人家的义气，反省一下你自己的狭隘。”
岳临江真的反省了一下，游戏中的一幕幕不断在他大脑里闪现：他明明已经按照规则以灯燃灯，在游戏系统里，除他外没人能碰到月灯了，可是那个钟昊曦，就那么轻易地在他眼前摘下了月灯……
“不应该啊。”岳临江喃喃自语。
“你知道不应该就好！”主管的训诫难得到了回应，正要继续升华，岳临江却转身就走。
主管的情绪如同被拦腰斩断，瞬间咆哮起来：“岳临江！你去哪儿？散漫懒惰，咸鱼粘锅，没救了你！”
岳临江的摩托停在偏僻的街巷里，他三步并两步地爬上简陋小楼，打开指纹锁，进入一个更加简陋的租屋。头盔、外卖骑手制服被他相继扔掉，随着他走进屋内，拉开了横亘整个空间的帘幕。
帘幕遮挡的空间与帘幕之外潦草的生活用品形成明显反差，电脑连着一套先进的游戏设备，VR装置保养得十分好，完全不亚于肉仔所有。
岳临江拉上帘幕，娴熟地给自己装备上游戏VR，这时，电脑屏幕上弹出一条又一条求购信息，岳临江的目光只在其中一条上略停了半刻。
“老油条”：月神宝贝，洛神剑来一根！
下一秒，岳临江已身在游戏世界。
幽都。
他一身布衣，沿主街走着，幽都百姓收拾着战后的凌乱，挂起灯笼，依旧按着游戏设定庆祝这一年一度的月光诞。
而这一次，街上没了别有所图的玩家，只剩下自得其乐的NPC以及些许以约会为目的的玩家情侣。
在岳临江的视角看来，玩家头上都悬着各自的ID，这是一个游戏世界，他的昵称是“江临月”，岳临江抬手一扫，将昵称隐藏。接着，向抢灯的街心广场走去，停在只剩下挑灯杆子的高台上，接着，打开悬空的对话框。
对话框提示：是否重播抢灯关卡？
岳临江点“是”，抢灯一幕在眼前重放。
火龙队占了上风，眼看陈传志就要以火球点燃月灯，酒楼之上，三个侠客已按捺不住，各出武器，飞身向街心而去，与天下帮打在一起。
岳临江目光停了停，其中一人昵称“金世遗”的，所用兵器正是洛神剑。
陈传志已将酒楼三侠纷纷击败，最后一侠惨死之际，手里剑翻腾而下，剑尖直向呆立其下的NPC女孩。
岳临江记得这正是钟昊曦出手的一刻，他看向船头方向，只见钟昊曦眼神一变，身法快如闪电，眨眼间已到月灯之下，所过之处，武林中人纷纷倒地。
而酒楼上的穿着肉仔高级侠客装备的“岳临江”也在这一刻飞身跃起，钟昊曦先他一步，却未抢灯，而是两指捏住了刺向女孩的武器。
复盘的岳临江，这才看明白了钟昊曦的行动轨迹：“他是为救一个NPC？”
场景迅速跳到钟昊曦抢灯的前一刻，岳临江看着NPC女孩，她正哭喊：“我的兔灯，我的兔灯！”
这是钟昊曦又一次出手的开关，岳临江飞身而起，停在钟昊曦摘下月灯的那一刻，确认钟昊曦没有任何花样，就是徒手摘下了月灯。
“以灯燃月，这是关卡基础设定……你到底是谁？”岳临江喃喃自语，同时下意识伸出手，想揭下那张碍眼的面具，可眼前钟昊曦只是复盘的一个幻影，他的手穿过面具和人影，停在空中。
岳临江愣愣地落回地面，这时，一道身影穿过岳临江正在回放的幻影而过，岳临江定睛看去，正是那个NPC！
囡囡提着月灯欢快地从岳临江面前跑过。
小巷子口，囡囡莫名其妙地仰头看着挡在眼前的岳临江。
岳临江探头看向月灯，月灯心上，一枚灵丹烁烁发着金光。这下他终于证实了：钟昊曦违规操作，并不是为了灵丹，而是不想让这个NPC哭。
岳临江一边沉思一边从NPC身边走开，行至巷外，突听背后巷中响起女孩的尖叫。愕然回身，只见囡囡摔在墙角，头破血流，手中紧攥着灯杆，月灯中却已空了。
灵丹已被夺了去，岳临江举目看去，正是酒楼中三侠客，对方身影已沿街走远。
三侠客勾肩搭背而行，昵称“金世遗”的手中抛接着灵丹，得意道：“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看那钟昊曦就是个棒槌。”
另一个老成的昵称是“李寻欢”：“还有这么高级别的棒槌？”
“他连天药局顶级金丹的妙处都不知道，号肯定是买的，在人前显身手就是为了装逼。”
还有一个“张无忌”质疑道：“装逼脸都不露？”
“李寻欢”摇了摇头：“当时《江湖如故》公测时，幽皇担保永无暗箱，怎么可能放这么个顶级号出来，自杀都说不过去。”
“那你们说钟昊曦练成这样，还成天挑战规矩找骂，他心理变态？”
“管他呢，先看看这灵丹咱三兄弟怎么分。”
“张无忌”显然是个老玩家，解释道：“咱仨是结拜过的，不存在分不分的，有福同享。这灵……灵丹呢！”
三人正笑着，岳临江与金世遗擦肩而过，袖口银丝一探一收，金世遗手里的灵丹进了他袖中。
金世遗回头看去，岳临江拔腿就跑。
“站住！”
岳临江沿着幽都城墙奔逃，背后三侠客狂追不舍。
系统不断提示：玩家“张无忌”开启对战模式，玩家“金世遗”开启对战模式，玩家“李寻欢”开启对战模式……
岳临江一路狂奔，逃到城墙边缘，脚下是一弯护城河，再往前就是城外野地了。这时，他也被三人包围。
“李寻欢”快喘死了：“跑，你倒是跑啊！”
岳临江左右看着，无路可逃，“张无忌”刚要嘲讽他两句，却见他一脸散漫动作却很果断地将手中的灵丹收入了系统储物袋。张无忌闪电般出手，还是慢了一步，抓了一空。
“把吞了我们的东西吐出来！”
岳临江贱嗖嗖地：“吃下去了啊……消化完了你随意。”
“你！”张无忌就要动手，被李寻欢按住。
李寻欢在游戏里浸淫得久，生怕眼前嚣张的小子憋着什么大招，看了看他隐藏掉的昵称，又谨慎地调出操作框，看了看系统提示“对战模式：李寻欢vs江临月”，“江临月”等级平平，没有工会组织，没有神器天兵，最重要的是游戏的“结义”功能他都没有使用，结拜栏是空的……也就是说这家伙孤家寡人，没有任何靠山。
李寻欢点了点头，三人同时抽出兵刃：“别跟他逗闷子。”
包围圈收拢，将岳临江逼到江边。
岳临江盯着金世遗手里的洛神剑，嘴角忍不住撩了个微弱的弧度，为了不让对方发现他的笑容，假装回头找路，背后显然已经没路了——他选好的地方。
张无忌出手了，同时还不忘关心一句：“你除了嘴和腿，其他地方都不想动一下吗！”
“动一下，也好。”岳临江说着转回头，只这一个转身的功夫，气势全然变了，抬眼之际，目中寒光一闪。这一秒三人兵器已到眼前，岳临江旋身躲避间，左手从虚空中抽出一把长刀，左劈右砍，再向后一挡，架住背后金世遗的剑。
被他击飞的李寻欢、张无忌当场去世。
岳临江这才收了那杀神一般的气势，缓缓回身，金世遗慌张后退，全神贯注盯着他手中神器。
“陌刀？！你这种等级怎么会有神器，你这是作弊！系统怎么没发现你？”
岳临江没心思跟一个猎物科普，抖了一下刀刃上沾染的血，上前一步。
金世遗四顾惶然，已经没了逃跑的念头，嘴却停不下来，在大流量的肾上腺素下思路如飞：“你是故意引我们来这里的，这是地图边缘，系统扫描率低！你只要足够快，就能在系统搜索前杀了我们，你……你就是月神？《江湖如故》唯一的黑客，月……”
刀光闪过，金世遗的声音戛然而止。
“真是多谢你的解说。”
洛神剑从金世遗手中掉落，岳临江却抬眼看向远方。
一道红光从幽都上方横扫而过，迅速朝他逼近——他不符合身份等级的神器，已经触发了系统的纠偏功能，在他眼中，那道红光就是具象化的系统扫描。
岳临江一挥手，将遍地战利品收入囊中，正要下线，突然心中一凛，没来由的，心头狂跳几下，他慢慢回身，调整好心态，面对那道悄无声息停在背后的影子。
钟昊曦的目光从他脸上，扫到脚下三具新鲜的尸体，又回到他脸上，吐出三个字。
“你干的？”
岳临江在意着系统扫描，满脑子都是下线、下线，却又不得不对眼前人提起警惕，只好应付道：“以一敌三，不用羡慕哥。”
岳临江正要跃下城墙，钟昊曦飞身掠过，一招将他逼回城头，岳临江闪了几次，钟昊曦依旧拦在面前。
“组队下次，我家煤气没关！”
岳临江飞快与之过了几招，被钟昊曦一把制住，岳临江挣扎几下，发现对方的限制对他来说无异于两个字——硬控。就是说他挣不开……
抬眼看去，钟昊曦从极近的距离盯着他的眼，竟问出了他的心声。
“我见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