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幻只觉颈间一股寒意，鱼采清的剑尖距她的脖颈不过分毫，逼得她连呼吸都不由轻了几分。

肖裳锦剑光自袖中瞬出，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她借地突袭之势制局，反手挑开翠剑，大声朝人喝道：“苏知幻！若想还活下来，便握住你手中之剑！还在妄想等着旁人来救你么？！”

她能清晰地瞧见鱼采清眼中的杀意，绝非是嘘声恐吓，而是实实在在外溢的杀机。

虽肖裳锦二人与这位鱼师姐隔了整整一个金丹的境界，可她们此刻唯有自救！

肖裳锦的话音方落，苏知幻便如梦出醒般地出手拔剑，无人可再替她挡下一剑。

不等围剿的南恒弟子回过神来，两人已成相背对敌之姿，剑锋向外而立。

倒也不算辱没，身为凌空同门的名声。

在这名被唤作肖裳锦的弟子身上，鱼采清竟看到几分似曾相识的神采。

——是同样的不甘，与反抗。

双方僵持不下，不知是谁先打破了平衡，剑光交织相向。

苏知幻横剑格挡袭来的兵刃，剑锋相交，她向上架起冷冽的剑锋，随后大力甩开，动作流畅利落，身形中透露出的力竭却也暴露于众人眼前。

隔空飞旋而来的红伞大开张合，如烈火般璀璨夺目，瞬间将鱼采清和其他进攻弟子的剑势悉数挡下。

双剑之锋与悯星伞相交，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一时火星四溅。

只见眼前一片红光倾斜而下，似有所感，苏知幻愣愣地抬眸。

少年身形如松，灿若朝阳，手中所执之伞撑于她头顶上空。

“诸位，我来得……怕是有些晚啊。”

“下次莫要吓到我的师姐们，”凌空分明面上带着笑，语中却是一片冰冷森寒：“懂么？”

——天降神兵！

“凌空师妹！！”

“凌……空。”

肖裳锦与苏知幻大喜，两人同时出声。

南恒弟子手中之剑发出阵阵颤鸣，他们定睛细看，这才猛然惊觉，并非是剑在发颤，而是他们脚下之地在震动！

“咔——咔嚓—咔嚓——”

清脆的冰裂声在众人耳畔骤然炸开，似无数冰晶在刹那间碎裂。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变了模样，水位毫无征兆地降下大半。

其飞溅起的湖水瞬凝成冰魄，绵绵细雨化作寒针，悬距于南恒弟子瞳孔前不足一毫米，冰冷的寒气直透眉心。

众弟子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呼吸急促，顿时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他们惊恐地大声呼救：“师……师姐！救我啊！！！”

一针见血，局势瞬间逆转。

鱼采清双剑交接挥斩出弧形残影，霎时雨针四溅，碎成一地冰晶。

她稳住身形却仍是心有余悸，此等强悍霸道的冰系灵力，仙门之中唯有一人。

鱼采清看向顾容，厉声道：“放了他们！”

顾容眸光冷冷，并未回话，气氛便如此僵持了许久。

还是在收到凌空的眼神示意下，她才偏过头，缓缓撤了寒冰针。

见目的达成，凌空才笑眯眯地收了悯星伞，她认真建议道：“鱼师姐，这底下湖深水浊，你若真想去一探究竟，也切记，勿要迷花了眼。”

毕竟他们可是要作为眼睛，活着将消息带回南恒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走。”

没有继续同她争辩，鱼采清避开凌空的目光，只是留了几名弟子在岸上把守，随后打算自己亲自带人下至湖底搜查。

入水前，鱼采清与凌空擦肩而过，她抬眸瞥过，对上那双没心没肺的眼睛。

“她还敢瞪你？！”苏知幻朝人拉出个鬼脸，愤愤不平地嘟囔道。

鱼采清并未理会她，只是微微侧头，冷冷扫了她一眼。

苏知幻一下子僵住，更为气恼，却又不敢当众发作，她躲在在凌空背后，颇为憋屈地对着鱼采清的影子一顿狂锤。

“许是沉醉于我高尚的人格魅力中，也不好说。”凌空对此情倒是见怪不怪，她丝毫未将鱼采清的反应放在心上。

凌空拍了拍苏知幻炸毛的头，勉强算作是安抚，她一时感慨万千：“你们不也同样为我沉醉。”

苏知幻：“…………”

肖裳锦：“…………”

凌空不仅目中无人，还毫无自我认知。

顾容亦沉默片刻，她转过身道：“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湖底水妖早被凌空炼化成蛊，只余一地焦黑的森森白骨，他们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村中水妖伤人之事，就此尘埃落定。

其余宗门在水道与枯井中搜寻的过程中，零星发现了几处水妖的踪迹，就地斩杀。

苍诀宗弟子出手搅毁了它们所的隐匿巢穴，斩断祸根。

此次试炼，多数弟子皆成功晋级，倒也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不过此次妖蛊能否制成功，扪心自问，在最初时，凌空本人也无确切的把握。

她只是偶然从苍诀古籍中翻得了七杀养蛊的法子，这水妖蛊，亦是凌空依着古籍之法而行。

不过许是天赋使然，头一回养蛊制妖，她便大获成功。

恶人需得恶人收。

泥人尚有几分脾气，更何况是从不吃半点亏的凌空。

她苍诀云顶峰“第一恶毒小师妹”的称号，倒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若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真切辱没了这恶毒的名号。

凌空封了妖蛊的灵脉，随手丢进了芥子空间带回南恒。

归来后她也才隐隐发觉，水妖似开蒙稚子，竟生出了几分微弱的心智。

“暂且替我拿好。”凌空将纯白的珠子递到顾容面前。

“为何要我暂时保管？”顾容颦眉不解，她顿了顿，还是伸手接过避水珠道：“你要做什么？”

“对！对！你就站在这儿，站好别动。”

凌空一边指挥她的姿势，一边分出心将水妖从芥子空间中放出，她要做个测试，来确认心中的猜测。

顾容眉心微不可见地皱起，却按少年的要求，修长笔直的双腿止步于原地，没再向前一步。

凌空抬眸看她，语中带着几分认真道：“你信我么？”

顾容冷飕飕地扫她一眼，似漫不经心地反问道：“你有给过我不信的选择么？”

这……似乎确实从没给过。

凌空摸了摸鼻尖，想起二人在苍诀的过往种种，确有过这档子的事。

但此刻再问，便显得啰嗦了。

“哈……，”

她轻咳一声，打了个马虎眼：“我同顾师姐自幼亲若一体，自是不当似旁人般，提些虚言妄语，师姐只需将心放开了交予我便是。”

顾容微微一怔，她鸦睫颤动，下意识抿住唇，好半晌才低低地吐出一个字：“你……”

凌空却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她与顾容怕是人见鬼厌的交心。

自她幼时记事起，便一直在同顾容明里暗里较劲，斗智斗嘴斗法，到如今二人都未决出个胜负。

凌空这般胡思地乱想着，在意识到自己话中的牛头不对马嘴后，她移开目光，打断顾容，道：“我们开始罢。”

“……好。”

顾容握紧手中的避水珠，她慢慢低下头，不再去看凌空。

凌空长舒一口气，解开水妖的灵脉禁制，此刻的水妖，不，应当说是经炼化后蜕变的水妖王了。

在经过与同类厮杀及炼化后，它的白瞳明显大了一圈，甚至已看不到原本黑色眼仁的存在，面上的青白亦转化成死白，虽说依旧阴骇却透出了几分人样。

水妖王被封住灵脉解开后，四肢开始恢复驱动，尽管在场的二人已打破本该有的安全距离，它也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并未凭本能对顾容与凌空发起进攻。

凌空看在眼中，略带一番思索后，她扬手挥出一道离火，直奔水妖王身后燃起。

只见水妖王似是瞧见了什么惊悚之物，口中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嗬嗬声，它的身躯剧烈地挣扎着，拼命想要逃离火光所笼罩的范围。

果然如此，水妖王怕避水珠与她的离火。

凌空再一挥手，将离火悉数收回后，水妖王便真安分了许多。

顾容：“你想做什么？”

凌空将水妖王放走，道：“水妖王本就为南掌门的旧物，它心中自然记得前主人的气息。再者，老匹夫是水灵根，对温养此物再合适不过。我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凌空哪来这么好心？只怕这“记得”并非是什么好事。

顾容：“可如今你才是水妖之主，若它被人察觉，你同样——”

“届时我已不在南恒，便是察觉了又如何？”凌空凑近，贴着她的耳畔幽幽吐息：“师姐不会同旁人讲的，我说的对罢。”

她的嗓音经刻意的压低后，震得人耳膜发颤。

顾容眼神一凝，“你早已知晓此次仙门大比背后的目的？”

“梧寒秘境。”凌空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据传梧寒秘境为千年前飞升者所创，百年一现世，其中机缘神秘莫测，灵脉涌动。既有无尽奇珍异宝、仙草灵植，也暗藏重重危险，诸多上古凶兽出没其中。

踏入的修仙者若稍有不慎，便于此会落得个灵散道死。

此次仙门大比，本就是为了选拔各宗可入秘境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