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高封望道:“小姑娘,转过头来。”

他声线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王皖忍不住一哆嗦,初江揽紧她护在怀里:“高大人,你吓着我丫鬟了。”

高封望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丫鬟?前一个逃丁,后一个丫鬟。陶三姑娘,这天底下不管谁,怕都是你家的仆人。”

初江语气生硬:“我不想与你争辩。当务之急是解救魏王,他们在院里打起来了。”

高封望看向传出打斗声音的院落。

他义父黄如与八皇子的生母娘家来往密切,自然希望八皇子能够登上帝位,将来有从龙之功可依。纵使魏王不得帝心,好歹也是一位成年皇子,对他们来说还是有威胁。

院里传来一声高喊,见高封望还没有丝毫动作,初江厉声道:“高大人!你身为云鹰卫,保护皇家是你的职责。若是魏王出了什么事,太后定会拿你试问!而且娘娘最厌恶阴坏构陷,她心里面不舒坦,谁都保不了你!”

高封望许久没有被这么威胁过,心中陡然感到被冒犯,一双眼睛刻毒地望过去,吓得初江心中一悸。

谢应祯虽然不明白初江为什么要招惹高封望这个疯子,还是前身护住她:“高大人,你来之前不还与我说要我作证吗?你既然把我请了过来,不管是魏王的事情,还是你的事情,我都会尽到责任。你还是赶快进去保护魏王才是,这里有我。”

谢应祯态度谦和有礼,高封望脸色稍稍好了些,拔步带着云鹰卫去了院子。

他们走了,初江浑身一泄,才发现背后吓得发了薄汗。怀里的王皖更是情绪波动大,浑身都在发抖,害怕得都忘记了哭。

初江捧起她的脸,温声道:“既然魏王说了保得住我们,那就没问题。”

王皖瞪着充满惊骇的眼睛:“真的吗?”

初江自己也不敢妄下断论,但为了安抚王皖,只能用极其笃定的语气:“真的。他是王爷,最得皇太后的偏宠,没什么不可能的。”

她让家仆领着王皖去轿子里休息,谢应帧见人走了,问:“那小姑娘是谁?”

初江看着一脸严肃的谢应祯,不知道怎么开口。

别看谢应祯平时谦和,实际上是最正直、最守规矩的人,不然高封望也不会让他来作什么证人。

她踌躇着开口:“王家。”

谢应祯有些不敢猜:“前些日子被判死罪的那个王大人家?”

初江嗯了声。

谢应祯倒提一口气:“所以说你和陶次河打着为娘娘祈福的幌子,暗地里违抗圣旨去救王家人?”

初江忍不住反驳:“我们出发的时候,圣旨还未下。”

谢应祯黑着脸问:“娘娘知道吗?那位王大人的罪行条条在案,娘娘不可能向王家伸出援手。是不是你祖父?”

初江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点头。

“糊涂!”谢应祯觉得自己快被气昏了头,缓了许久才平下声音:“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听他的话?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而且这次是高封望领的旨意,他必定要全头全尾把事情办好,纵使是陶家,以他狠辣的个性,也会紧追不放。”

“我知道。”

“每次说知道,你下次还是会那么做。去年冬天城外多饿殍,你祖父让你去施粥,当时我就让你别跟着,你还是去了。”

“祖父也去了。”

“是啊,回来了两个跛子。”

初江脸色有些难看,谢应祯看得出来,但心里觉得要让她长个记性,继续道:“人到绝境什么都做得出来,普通人怎么能够控制得住那么大一批难民,施舍不成反而还害了自己。你祖父要清高要名声,你要那些做什么?”

“谢应祯!”初江厉声一喊,语气降到冰点:“不要再说了。”

谢应祯怔愣一瞬,合上了嘴,看着初江冷着脸转身离开,手抬起来想去拦最终又吧嗒地垂下。

-

原来院内的一声高喊是王府侍卫发出来的,魏王被蒙面黑衣在肩膀处刺了一剑,差一点直击心脏。

医士在给魏王疗伤,一行人站在门外。

陶次河匆匆赶来,听家仆说了郑佑的身世,不禁向立在一旁的高封望幸灾乐祸一笑:“高大人,您可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

高封望挑眉:“我到底得罪谁,我是不知道,但却知道四姑娘是实实在在被我抓住了......尾巴。”

他故意将最后两个字念得缱倦,陶次河面上一僵,哼声别开头。

少女明媚,就连生气起来也很可爱。高封望隐隐勾起嘴角又敛起,视线落在安静立在陶次河身前的初江,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不禁哒哒地敲起来,道:“陶三姑娘,你说得那名丫鬟长得正好跟我手上的通缉令一模一样,什么时候把那人交给我们云鹰卫?”

初江侧头斜睨他:“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再加之通缉令上的人也没个突出的特征,你怎么就认定我丫鬟就是你要找的人?”

初江敢这么说,也是仗着王皖没长开,王家其他人都死了,没有人能站出来指认。再加上多方发生山洪,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没了户籍,王皖趁机有了掩饰的身份,才敢这么说。

高封望沉下了脸:“陶三姑娘长了张巧嘴,好会诡辩。我是看与你们陶家有姻亲,处处忍让,若还不识抬举,届时闹到三法司处,那就真不好看了。”

初江正想与他继续辩驳,王府的近侍走出来:“陶三姑娘,王爷有请。”

初江瞥了高封望一眼,转身跟着近侍进屋。

屋内,医士正在收拾药匣子,魏王面色微白地靠躺在榻上,郑佑坐在下侧的绣花蹲上。

他微垂着头,目光淡淡地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初江正盯着郑佑,忽然听见魏王说话,“在里面都感受到你们剑拔弩张的气氛,吵的什么?”

初江眼神从郑佑身上移开,回道:“回王爷,远不那个地步。不过是高大人提起王皖,家妹不懂事,顶回去说高大人先前对郑公子不善。”

魏王哦了声,看向郑佑:“有这回事?”

初江见郑佑望了过来,不由得心中发虚。

说实话,高封望对他不好,她们对他也却不怎么样。

却听见清润的声音,“是有这么回事。”

初江觑了眼点头的郑佑,暗地松了口气,紧接着:“高大人行事作风是有些锋利,如果他晓得郑公子的身份后,肯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就是他对王皖......“

她话锋一转:“王皖那边不太好解决。但她说您能帮她,三娘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魏王不信:“那小姑娘这么说的?怕不是你把她的话粉饰了一遍。”

他的目光打量过来,初江默了下:“我觉得王爷是这么个意思。”

魏王哼笑,走下坐榻:“王皖我会保,但有个条件。”

他转到郑佑身后,一手轻拍在他肩上:“不日就是贵妃娘娘的寿宴,历年都要大办,我需要你借这个机会让郑佑正大光明地回到大众的视野里。”

郑佑眼睑垂下看地,仿佛说的不是他一样。初江觉得他要是想回去,也不用在野那么多年。如今这次,应该是魏王跟他谈妥了什么。

如果选择掺和这件事,蒙面黑衣背后的主人说不定会盯上陶家。但现在门外还有一条疯狗呲着牙咧着嘴,这才是当务之急。

初江思索片刻,敛诀:“若王皖和陶家能安然脱身,三娘定然不负王爷所托。”

-

不知道魏王跟高封望说了什么,自那日之后高封望没再追究着王皖的事情不放,只说一切待回到驻跸再说。

这样一来初江心里面的大石算是暂且放下,从敏北县回都城的路上,才真正地静下心来欣赏异地他乡的风景。

临窗赏景,却发现不对劲。

谢应祯和明月居士轻装先行出发,郑佑在魏王那边,王皖和她们在一起,归程的队伍还是多出一辆马车。

“后面跟着的是谁?”她问。

陶次河和王皖翻着花绳,正起劲,蓦然被打断,有些不耐烦:“住同一个客栈的书生,被盗贼偷了银钱身无分文,他要上京都,我瞧着他可怜就把他带上了。”

初江落下帘子,嘱咐:“到了京都就让他离开,不要有太多牵扯。”

陶次河努嘴让王皖挑绳,语气讥诮:“您是什么人,别人舔上脸来巴结?自己是什么样,也觉得其他人是妖魔鬼怪?”

这话极其不中听,初江倏地冷下脸:“之前那出了五服的亲戚找上门来,你好事招待,结果招来了块怎么都甩不掉的牛皮糖,家里被府邻笑话了好久,你倒是忘了。”

陶次河脸色一变,把手上绷着的花绳扯下一摔:“那也比你这个冷血怪物强!你亲舅来了,闭门不见招呼都不打一声,冷漠无情到极点。要不是我们身上还有一半血一样,您恐怕根本受不了跟我坐一辆马车吧?”

初江气得身上发抖,想发作,余光见王皖满脸不安,胸中的火一泻,冷着眼神:“你且好自为之。”

二人冷战,一直到行队进京。

魏王不仅带走了郑佑,还领走了王皖,说是为了二人的安全着想。初江半是忙不迭地同意,王皖是一个烫手山芋,被魏王乐意接手是最好的事。

这样一来,原本一大帮子人变回了最开始出发的样子。

有家仆提早出发送信,陶家已经知道初江和陶次河今日要回来,早早地在门口等待迎接。

安车拐了个弯儿,初江看见陶次河撩开帘子,远远地就开始招手打招呼。

车夫勒住马头,陶次河如脱兔般打帘下车,初江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府门前站着她父亲陶立然和陶次河的生母吴姨娘。一个儒雅随和,一个温柔惬意,看上去十分般配。二人看见两个女儿走下马车,亲热地下台阶走上前。

陶立然笑拍着小女儿的脑袋念叨近些日子的思念,吴姨娘不管他们父女二人腻歪,径直握起初江的手,语气亲切关心:“晚归许久,只见你给你祖父写信,我跟你父亲可担心死了。”

初江笑着:“四妹路上生了风寒,路程走得慢,她怕你们晓得担心,不让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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