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车后座愣愣发神,竖起耳朵听着后面外面他们几人的讲话声。
“简幸她现在还好吗?”听到大崔老师的声音我瞬间来了精神,抓着窗沿小心翼翼往外面看。
何易垂下了眼睛,表情有些失落:“不太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幸幸她有点接受不了。”
空气中由传来了大崔老师的哭声,她压抑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就连我也接受不了,你要让她好好保重身体,这些都是意外,不要将错归咎在自己的身上。”
听到这番话我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她不知道,她根本什么都知道所以才没有怪我。
我小心抽泣了起来,忽然车窗被敲响,我猛地一惊抬起头看见了车窗外出现的一张脸。
是贺东良。
我打开窗户,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小心又畏惧等待着他的说。
他会说什么呢?我不知道,也有可能怪我,就算他和大崔老师一样面上不怪我,可是心中总有怨恨吧。
贺东良看着我脸上的眼泪迟疑了一会,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我,声音很疲惫:“擦擦眼泪吧。”
我颤抖着手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寒风吹乱了贺东良的发头,他的眼睛也很红显然刚才是哭过了,他苦笑摇头:“谁能想到意外来的这么突然呢,我就是公安大学的,可是我的家人却被罪恶带走,我甚至还没没有见到我小姑的最后一面。”
听了这句话我更加不好受,抽了抽鼻子:“对不起。”
贺东良摇了摇头:“我去警察局了解过了,那个人跟踪我小姑很久了,你也是受了这个人的拖累。”
“不,不是这样的,这个人我认识,都是因为我。”我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都是因为我,陈胜利是想找我才跟踪到小崔老师的,如果没有我,一切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何易听到我的动静快步走来,一把打开门将我抱在怀中轻声安抚,一边对着贺东良说道:“对不起,她现在的情绪并不好,不要再和她提这些事情了,让她好好休息。”
贺东良显然不同意,他恨声道:“难道我们作为家属就没有知道事情原委的能力,你把她保护的够好了,你也应该让她去警察局做做笔录,至少让我们知道所有的事情经过,而不是像现在的一头雾水。”
何易显然是生气了,他压低着声音说道:“我说过了,等她精神状态好转我自然会让警察和她见面,可是现在不行,她才引产没多久,车祸落了一身伤,最寂寞又受到不少精神打击,你们难道是想要逼死她吗?!”
何易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显然他最近承受了不少打击已经消耗了他不少耐心。
两个人眼瞅着就要吵起来,我忽然抓住了何易的手。
何易垂眼看着我:“怎么了?你想要干什么?”
“听贺东良的,我可以说出那天的事情经过。”
何易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医生说过你要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少于脑子,淤血还没有化开。”
我从他的怀中离开,一字一句道:“不要阻拦我,你也拦不住的。”
何易沉默,忽然叹了一口气,眼中全是对我的无奈,他无可奈何说道:“幸幸,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
第二天我就见到了警察,将那天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还有陈胜利的底细以及他前些年造的恶,我还见到了那个帮我们的少年,他也进了医院,不过那天警察来的早,他只受些皮外伤,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要求何易亲自带我去感谢他,何易给我买了花束还有不少水果营养品。
我们进去病房的时候,那个少年正在床上看电视,几个与他一般年纪的男孩围绕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少年名叫宋林,是云城一中的一位学生,说起来我还是他的学姐呢。
一见到我们,原本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每个正形的少年们纷纷端正坐起。
少年刚开始我看着我有些困惑,后面恍然大悟:“你是那天的怀孕姐姐,姐姐,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将手上的花放在了他病房前的床头柜上:“我今天是来谢谢你救了我。”
少年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没什么的,那天我正好路过他听见你们的声音过来看,没想到居然是一个男的想要欺负你们,那怎么行,脑子一热我就冲了上来。”少年越说越是热血沸腾甚至还做出了几个攻击手势,只是可惜他忘记自己手上有伤,不知道碰到了那里疼的龇牙咧嘴。
“你很见义勇为,等我好了就去学校给你帮一幅锦旗。”我本以为少年会很高兴。
没想到他只是惊慌摇了摇头:“可千万别,我是社恐人,别让我万众瞩目,要是姐姐你真的感谢就让那个哥哥不要给我塞钱了,捐出去给别的需要的人也好。”
我转头看向何易。
何易解释道:“他帮了你,于情于理我们都得给人家谢礼,他们又不要什么,我只能给钱。”
少年听到这话惊慌摇头:“哥哥我真的不需要,我救人不是为了钱的,而且这段时间你也帮了我很多,给我家解决了不少麻烦,我还得谢谢你,钱真的就算了,把这些钱给别人吧。”
我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我们会以你的名字捐出去的。”
少年听后才满意点头,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还有一副红透了的脸颊。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医生说我建议我还可以在医院疗养一些时间,我拒绝了,医生无可奈何,只是让我每一礼拜来医院复查,我点头同意。
出院以后我没有回何家而是回到了我自己家里。
外婆的身体不好,我没让她知道我生病住院失去孩子的事情,正当我琢磨怎么解释我肚子空了的时候,外婆却不认识我了。
她站在客厅中跳着舞,手上拿着一个棍子,我仔细一看原来是擀面杖,汤姐奔溃地站在一边。
我走过去一看,竟是外婆把面粉拿着玩,她的脸上头发上全是面粉就连沙发的坐垫上,地上也全部都是,她是打了个面粉仗啊。
我有些无奈扶额,走过去结果她手里的擀面杖,外婆不让,眼神警惕地看着我。
外半哄半骗地抢过她手中的擀面棍,外婆双手抱胸生气地坐在沙发上,嘴巴翘的老高了。
我对着汤姐说道:“幸苦你了,把这里收拾一下。”
汤姐点了点头,拿扫把过来打扫了。
“外婆。”我笑着坐到她的身边。
外婆转过头用后脑勺对着我。
我再次坐到她旁边,她忽然站了起来,指着我比划道:“你是谁,你是个坏人,快点给我走!”
我僵在那里忽然想起了医生和我说的话,病人越到后期病会越来严重,甚至出现忘事忘人的现象。
我笑不出来了,紧紧抓着外婆的手让她仔细看我的脸:“外婆,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简幸啊。”
外婆一把甩开我的手,走到了厨房,自顾自拿起锅碗瓢盆开始做饭,她不让我帮忙,一旦我动手就会拿起铲子要打我的样子。
我只能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眼泪不停往下掉。
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可是我直到今天才注意到。
外婆做了两道菜,一碗南瓜汤一碗烤红薯,都是很简单的,但是我知道这些是我妈妈喜欢吃的,并非不是我妈喜欢吃好一点的东西,实在是以前穷,大多时候都是啃野菜,南瓜与红薯在那时候都是很好吃的。
我坐到了她的身边,小心替她将边上散乱的头发整理好。
她看着我,一双浑浊的眼睛仿佛失了焦,静静地看着远方。
我知道她在想我的妈妈。
看来我是时候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工作室我暂时给关了,幸好其中都是一些兼职的女学生,另外的正式员工我给了多给了她们两个月的工资,离职的时候也没有太多怨言。
陈若只是兼职,离职于她可有可无,主动提出给我处理一些琐事,没想到这天忽然问起了贺东良的消息,我看着她害羞的样子明白了什么,想着贺东良也没有女朋友于是有意无意地安排他们碰面,一来二去就加上了联系方式,接下来就看陈若小姑娘的。
这一段时间我带着外婆遍寻华国阿尔兹海默症的专家看病时而又抽出时间去料理陈胜利的事情和他们打官司,他的罪行已经板上钉钉,可是我不要他将牢底坐穿,我要让他以命抵命,每一次庭审我都会坐在现在,他当然也发现了我,凶恶地眼神就这么直直盯着我。
这一次的我不再害怕,而是光明正大瞪了回去。
因为这两件事情已经耗费了我不少精力,也因为当时受伤没有调理好,我落下了一个头疼的毛病,把何易一边气的骂我一边带我去看医生调养。
去找我妈妈的事情何易放在了身上并动用人脉在云城的医院里找到了她,同时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她快要死了。
乳腺癌,已经是晚期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情绪反而没有多大的波动,只有一种淡淡的悲伤与怅然。
为什么人那么容易死。
短短几个月,我的身边实在是没有一件好事,我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
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初夏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何易给我披了件衣服,他对着我说:“要我陪你进去吗?”
我摇了摇头,现在我还不知道用一种什么情况什么心情面貌来面对她。
“那我在这里等你。”说完何易在我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我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然后走进了那家医院。
陈瑶住的只是一个普通病房,房间内共有三张病床,吵吵嚷嚷的实在不是一个养病的好场所,我在外面站了快半个小时才磨蹭走了进去。
她的病床在最里面靠着窗户,其他两床都有家属看护见我进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目不转睛走到了陈瑶的病床前。
她正半坐在那里,眼睛落在了窗外的景色上,我在那里呆站半天她都没有发现。
比起另外两床的热闹,她这里就清冷了很多,显得她的身影是那么孤独与瘦小。
一句妈在我喉上下窜动就是喊不出来这个字,以前没有喊出来,现在只会更难,明明我们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关系却因为种种因素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她,她率先转过头来,看到我她惊讶了一瞬可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对我展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愣在了那里,脑子里只有她的一个笑容。
在我对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过那么温柔的笑容,她时常是忧郁的,冰冷的,可是现在她就像是寒冰化水,枯木逢春般的温暖,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遥遥相望。
本来在见到她之前我的脑子里是有很多话想要说的可是见到她的那一刻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
此时隔壁床的一个大婶走了过来,看着我嘿嘿笑道:“陈妹子,这是你的女儿吗?长得真漂亮呦,小姑娘有没有对象啊,没有的话……”
“我结婚了。”我有些尴尬的打断她。
大妈显然没想到我会英年早婚,眼中是大写的震惊,我现在没有时间管这些与我不相关的人,我的视线一直落在了我妈身上,她显然也没想到,震惊过三秒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我看着她缓缓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她像是很痛苦,只是站起来这个动作就很吃力,眼看着她就要站不稳,我下意识跑到她身边扶住了她。
这个举动太突然了,不止是她就连我也没有想到,我们僵在了那里,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自然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收回了手。
自我出生起她就没有抱过我,唯一的一次拥抱还是她抱着我离开那个如地狱的地方。
她先回过了神,对着我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目光细细打量着她的身形,她很瘦很瘦,穿着不合适的宽大病服显得是那么空荡,好像只要一把微不足道的风就能将她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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