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期颇有经营头脑,起初是怕给时家添麻烦,便在村里布店做工,而后再是跑镇上的布庄,赚够了钱,便投一份到布庄,与布庄老板商讨由她去选货议价。
日积月累,便也攒下钱经营起了自己的铺子。
而对于时忘忧,八年朝夕相处,哪怕是木头,也该生出感情,起初演戏是为让时忘忧心软,可当年那场大雨后,便都是真心。
要如何不对这样一个温柔,事事袒护自己的人动心呢?
直到母亲病重,与那所谓义兄有了联系。
又是初春大雨,雨声嘈杂,亦如人心,对视良久,才缓缓开口,“时姐姐,我可以喜欢你吗?”
尽管想过可能会被拒绝,却还是选择直白开口,毕竟,长痛不如短痛,若无可能,待夺回家权,便默默守候。
时忘忧失神,似还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明明这样简短一句话,却迟迟得不出答案。
林不期失落垂首,正要再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时忘忧却恍然回神,“我似乎也是喜欢你的。”
林不期抬起头望着时忘忧,眸中升起点点亮光,未曾想过会这样容易。
“我已不是懵懂少女,知晓自己需要什么,这些年来邻里乡亲也曾介绍了许多人给我,可我每次见到那些人,总是想着去与你做比对,我便知道了。”
林不期听罢抱过来,“等日后铺子再做大些,我便八抬大轿来娶你!”
“这世道,怎么容许呢?我们知晓彼此心意,便已足够了。”
“我才不管世道如何!姐姐,过段时间我要出门一段时间,或许几月,或许一年,等我回来……”
“你要做什么?切记不可做那些谋财害命之事!”
“你不要乱想,只是生意上的事,有一点棘手,需要我亲自去解决协商。”
“那……好,我等你。一年以后,你若不来,我便不等了。”
林不期重重点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眼神,又从怀中取出玉戒,红绳缠绕,隐去玉戒几分锐意,将它系在时忘忧颈间,“我不在时,若遇到困难,便带着它去铺子里。”
“嗯。”
再后来,画面一转,火光冲天,不知从哪里杀来一群人,对着村里的人肆意杀戮,无一生还,唯有时忘忧出门义诊逃过一劫。
回村见此惨象,时忘忧竟不敢再抬脚,那群人并未走尽,趁她失神时,已用刀架住她。
“你们是谁?”声音中满是隐忍的痛苦与愤恨。
“林家的人。”
“林家?”时忘忧突然卸了力,若没那几人架住,怕已经瘫坐在地。
“林不期?”
“是我们的新任家主,我们留你性命是要你回去做家主的奴才。”
时忘忧强忍泪水,“我跟你们走,但先让我将他们安葬好。”
那几人面面相觑,商量片刻,还是同意了。
其实村里已没多少人了,因着这些年青壮皆外出闯荡,村里只剩些老弱病孺,爹娘也是想着略有照应便一直不肯搬走。
看着那些焦尸,早已辨不清模样,悲痛难忍,却还是木然将他们安葬。
划破手指,在长木上写下不孝女时忘忧,便决然离开。
明明只是那几个字,却染得漫天腥红。
林不期自梦中醒来,本以为自己会哭,可眼角干涩,证明她不曾哭过,是啊,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哭呢。
那日想着再去村里看一眼,却终于遇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林家家主?林不期?”
林不期默然,不敢回应,因为这确实也是她的身份。
“我不愿相信是你,可终究还是你,林不期,那时我想我是喜欢你的,我愿意信你有苦衷,可我不能替死去的人原谅你,我没办法恨你,不要再来这里了。”
“好。”
“玉戒,还你。”
时忘忧将玉戒交还,林不期望着玉戒,如此苦苦追寻,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最初了。
林不期拿着玉戒带着江翎二人去密室取来月荧草。
“这是我拜托二位的最后一件事,三日后,帮我将玉戒交还给山村竹林的时忘忧,若她执意不肯收,这玉戒便任由二位处置了。”
江翎还未清楚她话中含义,她便已走远,背影满是凄怆决绝。
心中实在不安,便先去了竹林,时忘忧正坐在竹屋出神,却突然有人敲门,如此荒村,怎会有人来?
微微开门,却见两人有些面熟,是跟在林不期身旁那两位。
“时姑娘,林不期走时有没有同你说些什么,她昨日同我们讲了些古怪的话,我心中不安,便来问问你。”
时忘忧眸光微颤,她是要去做什么事吗?罢了,恩恩怨怨与她无关了,合上门,没有理屋外的声音。
“她说三日后让我将玉戒交还给你,若你不要,便任意处置。”
时忘忧不耐,“那是她的玉戒,如何处置是她的事。”
“时姑娘,你知道玉戒有何作用吗?”
屋内并无回应。
“这玉戒是林家传家之宝,若持玉戒便可号令万余暗卫,林家之所以能在江湖立足,也是因为有暗卫相护,她舍弃玉戒就意味着她可能……”
时忘忧稍稍动容,打开门,“她不曾对我说过什么,我也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江翎摇了摇头,简述了这一年林不期所经历的事,又补充道:“她如今重伤未愈,若真同她义兄抗衡,怕是有去无回。”
“她说过的铺子,或许能帮她,她曾说那里有她家的老管家,若有困难便可带着玉戒找他帮忙。”
“林家这个玉戒还真是……便先去问问吧,那间铺子叫什么?”
“望忧,盼望的望,忧心的忧。”
见时忘忧毫无一同前行的意愿,江翎心中了然,她与林不期两人之间横亘的沟壑,若不是凭着那一点爱意支撑,今日怕是连见都见不到。
“好,既然时姑娘已无心再干预她的事,我们便也不打扰了。”
那名为望忧的铺子落于镇上最繁华的地段,早年是为商贩间交易做中间者协调得出最佳方案,而后几年周围铺子生意越来越好,唯剩下这一件小屋子,未曾翻修,已显破败之意,大概也是因为主人不再关顾。
攥了攥手中的玉戒,一进门便有一老者,笑意盈盈,似是早已料到她们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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