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5月底,Omega特有的低潮期到了,季木安吃了两片调节片,继续低效率地翻看着文件。
以往他不觉得低潮期有多难熬,顶多低落几天,几天过去也就好了,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事,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度日如年。
脑子昏昏沉沉的,文件翻来翻去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手指按在手机返回键上,一直点开退出点开退出,做着无意义的重复动作。
“干什么呢?”陈程凑了过来。
“没什么。”放下手机,季木安掩饰地端起文件。
“没什么就好好工作,订单方案都做了三天了,到底什么时候给我?”
“我马上。”
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仍是空洞一片,直到叮咚一声,一条信息传来,以为是傅泊声,晦暗眸子登时亮了,可拿起手机,刚扬起的嘴角又降了下去,不是傅泊声,也不是任何一个认识的人,是一个陌生号码,一个完全没有交集的陌生号码。
手指滑动两下,消息打了开来,出乎意料的里面的内容并不陌生,是那张被陈程挂在嘴边嚼透了说烂了的亲密照,以及…一个链接。
季木安没有第一时间点开链接,而是做了99%的人都会做的事情,“你是?”五下敲击后,消息发了过去。
对方虽然故作玄虚,在这件事上却没怎么卖关子,几乎下一秒就回复了过来,“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内容你一定会感兴趣。”
“我凭什么相信你?”犹豫一会儿,他又发了一句。
“就凭我发给你的链接。”
目光再次转回到链接上,季木安仍保持着警惕的怀疑态度,甚至一度以为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法,可好奇心害死猫,在踌躇半天,又抓心挠肝半天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
链接是一个网页,一个个人网页,网页主人应该很久没登录过了,最后一次分享停留在3年前,背景图也是两三年前大火现在却销声匿迹的歌手。
至于网页主人…头像上那张优雅脸,以及不断出现的自拍他拍,应该能给出答案——赵明余,不久前冲上热搜的人,也是和傅泊声传出绯闻的人。
一开始季木安并不明白对方发送这个链接的意义,直到翻完照片,几段动态文字陆续出现在眼前。
以下是倒置顺序。
6月初,天气很好,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长得很好看,特别特别好看,怎么形容呢?阳光顺着树梢间隙打下来,他便成了最耀眼的存在,不同于鲜花的娇柔明媚,他身上有种松枝独特的刚柔坚韧,虽然同为Alpha,我也常常被夸帅气,但我还是觉得他更好。
8月中,我发现我好像对他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是怎么发现的呢?说起来也简单,因为我越来越接受不了他看向别人,哪怕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路人…不能接受他对别人笑,更不能接受他对别人嘘寒问暖,只要他的目光一刻不在我身上,我就会产生一种深深的危机感,Alpha喜欢Alpha,是不是很离经叛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像开始沦陷了。
1月底,我要离开瓦底了,要去阿拉星学习珠宝设计,其实应该一个星期前走的,但为了他,为了能留得久一点,我扯完了前20年都没扯过的谎,如果不是怕父母担心,连旧病复发这种话我都能说出来。
2月2日,今天我坐上了星际列车,联邦665年6月至666年1月,我度过了生命中最好的几个月,这几个月的花,草,树木,天空,河流,甚至山峰,都是我此生看到的最漂亮的,但遗憾乃人生常态,我还是没有勇气告诉他我喜欢他,就像我不敢孤注一掷去赌这份友情能不能变成爱情……
其实从安慰自己的角度想,友情也挺好的,至少我在他心里会有一个永远的,不会被取代的站位,哪怕这个站位与爱情无关。我应该知足的,因为他对我真的很好,好到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可看到他明亮的不掺世俗的眼睛,我又害怕这一切只是我的臆想。
随着一目十行的阅读,季木安心脏越来越沉,不是那种忽然坠入深谷的下沉,而是随着水的浮力,慢慢沉入深海的下沉。
原来不是第三者插足,也不是地下恋情报复曝光,而是经年喜欢不敢宣之于口。
心头陡增一阵酸涩,酸涩中带着嫉妒,嫉妒之余还有些愧疚。
他在酸什么?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少年情窦初开时写下的暗恋心事,不过是一封没有得到答案的情书,傅泊声此刻喜欢的不还是他?
他又在嫉妒什么?嫉妒两人在最美好的年华时间相遇,嫉妒傅泊声情窦初开的不是自己?又怎么可能是自己?他们相遇得实在太晚,别说青葱,就连青黄都没赶上。
至于愧疚,原因很简单,同赵明余毫无保留的热烈比起来,他的喜欢实在慢热得过了头。
网页设置了打赏机制,或许是AA恋在这个社会尚属小众,又或许是顺藤摸瓜来看热闹的人很多,作者收到了不少打赏,自热搜第三天,网页上的棒棒糖、小蛋糕更是以刷屏的程度增加,评论区也一度到了999 ,内容都是“表白”“在一起”等字样。
只不过碍于傅泊声军工集团副总的身份,大家又讳莫如深的不敢闹大,只敢自娱自乐的圈地自萌。
可仅仅是圈地自萌也足够眼睛泛酸了,季木安一眨不眨盯着,只感觉酸涩不要钱的从心头涌出,随着血液循环流遍了四肢百骸。
“你发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点开对话框,季木安有些气愤地打出这句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一些真相,顺带让你看清某人的真面目。”
“真面目?什么真面目?傅泊声品行不端,婚后依旧与人暗通款曲?”事情发展到这儿,对方什么目的就是用鼻子想也能想明白,季木安撕破表面平静,先发制人道:“可是很可惜,这些文字只能证明赵明余对傅泊声有意思,不能证明两人一定在一起,更不能证明傅泊声出轨。”
“你要挑拨离间也应该选个高明点的方法,一段十年前的旧情,实在掀不起什么水花。”
“挑拨?难道只是挑拨?傅泊声多敏锐的一个人,朝夕相处的朋友有小心思他会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一边装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又或者启领副总其实是个表面精明,内里愚钝的蠢货,所以才完全不知道?”
傅泊声当然不是蠢货,可就算知道又能证明什么?两人一定在一起?一定纠纠缠缠到今天?说到底十年时间太长,能发生的变数也太多。
季木安没有将这些话全数兜出,只坚定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蠢货,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我费尽心思在你眼中就是不怀好意。”不知戳到了什么穴位,回复噼里啪啦地打得很快,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焦躁。
“好,好。”焦躁染上酸意,“反正你已经觉得我是不怀好意了,那我也就不需要再顾忌了!”
像是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季木安心脏慌了一拍,不待慌乱发散,一张照片就甩了过来。
那是一张偷拍照,光线昏暗,角度扭曲,抢拍关系画面有些曝光不足,但季木安还是清楚看清了内容,两个Alpha一前一后走入酒店房间,至于两人是谁?嗓子一时间有些喑哑。
照片左下角标注着时间,联邦676年5月24日 11:35:32,季木安清楚记得那个时间,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杂音的时间…
所以…那个人是赵明余?
所以杂音中的泊声不是幻听?
所以傅泊声这些日子的心不在焉都因为对方?
胸膛稍稍压下去的酸涩又扬帆起航地折腾了起来,同时陈程的声音也浮现在脑海中。
“要我说你就是心太大了,他说加班就加班啊?以前怎么没加过,说不定就是假借加班名义偷偷私会小三。”
“你文件看完了?”
“你别拿文件吓我,我说的真的,那张照片肯定有问题,我第六感最准了,说不定真的跟我推测的一样,他们十年前就在一起了,关系更是勾勾搭搭的没断过。”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们十年前就在一起,并且直到现在还没分开,那最有可能的发展是到了合适年龄去opa登记结婚,而不是舍近求远和我结婚,再等到快一年后爆出恋情。”
“我不是说了吗?AA恋毕竟小众,这个社会的接受度并不高,而且……”
“傅泊声不会在乎这些。”季木安打断他,“他不是那种人,不是那种为了世俗眼光,放弃真心的人。”
陈程不死心,“万一在乎呢?或者用你来打掩护?你可别忘了他和他老板的桃色新闻,这个人本身就有前科!”
“你还是继续看文件吧。”
直到现在,直到照片舞到眼前的现在,季木安也没有动摇,可不动摇归不动摇,心底到底还是泛起了一些涟漪…虽然一触即散…
“你怎么证明这张照片是真的,以现在的技术要合成一张照片并不难。”
对方发来一个嘲讽表情,“早就听闻季先生很信任自己的Alpha,没想到竟是这么信任,还好我也不是全无准备,如果照片不够,我这里还有一段视频。”
几秒后,视频发了过来,与照片不同,视频背景是一家医院,傅泊声扶着穿着病号服的赵明余由远及近地走过,两人动作算不上暧昧,却也实在亲近的过分。
后知后觉的,季木安想起了傅泊声身上的消毒水味,想起了那些日子掩在温和眸子下的疲惫,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对方从没加过班,一切都是幽会的借口…可他又知道不是,前几个休息日他是去过启领办公室的。
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心脏疼了一次又一次,手掌握紧手机,半天没有动作。
同一时间,屏幕这头的梁至南也停止了动作,与季木安对话框干干净净不同,他的对话框中是一段长长的火上浇油的话,没有发出去,还在删删减减,改来改去。
韩时序悄无声息路过门口,黑暗中毒蛇吐芯般撇过头,随后扯出一抹轻蔑嘲笑。
就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想追人见人爱的季同学,还真是不自量力,不过话又说来,如果这个姓梁的真的追到了,事情就变得更有意思了。
梁家正厅摆了幅家风慈睦的题字,似是为了言行合一,每隔两个月会定期举行一次家庭聚会,长辈更是时不时邀小辈同住,表面看上去一派和谐,实际最容易藏污纳垢,也最容易滋生奸情…哥哥和弟弟,嫂子和妹夫,仅是称呼都能引起诸多遐想。
韩时序嘴角挑高地推开房门。
“在笑什么?”正在做瑜伽的梁至西转过头,看着自己刚刚订婚、年底即将举行婚礼的丈夫,“什么事这么开心?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没什么。”收收笑容,韩时序摸了把蹦到自己面前的毛茸茸的脑袋,“只是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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