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节片好像失效了,要不心脏怎么会坠着沉入谷底?
那天晚上,季木安什么也没做,没有退出视频,没有按下11位数字的其中一位,只怔在原地不受控制地盯着不断重复的视频,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到最后那段视频循环了多少遍他不知道,只知道眼前一黑屏幕暗了。
“季木安,你没事吧?低潮期还没过,还是没吃药?”陈程询问的小心翼翼。
“怎么这么说?”回完这句话,季木安才发觉自己在走神,敲方案走神,进车间走神,就连去医院看望Omega爸爸,手按着腿做复健时也在不断走神。
医生三次路过走廊,他终于在最后一次喊住了对方,礼貌招呼后简单询问了下情况,床尾摊着外套,应该是护工忘了收走,Omega爸爸爱干净,若是醒着一定会手脚勤快的叠好,季木安送别医生后学着爸爸的样子折叠着,丝毫没注意到那是外公最喜欢的款式。
话说外公什么时候回去,他倒是打过几通电话,但每次通话对方都很敷衍,不是在下象棋,就是老友聚会,总之不方便说话。
“你在哪?”正晃神呢,傅泊声的电话打了过来,“怎么那么安静?”
加工公司是有些吵的,即使与车间相隔很远,噪声依旧乍耳,所以这段时间只要在公司,无论在哪儿,都能听到哐哐嚓嚓的背景音。
“在医院。”
“去看望爸爸了?”
“嗯。”
“爸爸还好吗?”
“还好,只是依旧没有苏醒迹象。”想起医生说的话,季木安长长叹了口气。
“别担心。”傅泊声将声音放得很柔,“会好的。”
“嗯,会好的。”季木安重复着傅泊声的话,鼻头却酸酸的,听着熟悉呼吸贴近耳畔,更是恨不得下一秒钟就扎进对方怀里。
“傅泊声,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出差没说具体时间,只说了两个星期到一个月的大概范围,现在已经过去20多天了,对方是不是快回来了?虽然季木安心里也清楚,这次出差根本不是单纯出差。
“还要一些时间。”傅泊声答得有些缓慢,语气带着抱歉,似是在抱歉自己离开后,压力全数压到了季木安身上。
“事情很棘手?”季木安没听出这层抱歉,只追问道:“还要一些时间,大概是多久?”
“还不能确定。”
电话中两人沉默着,季木安心脏没原由地下落,有些话本来是不想现在问的,习惯问题,他总觉得某些正式问题应该当面说,可这个当面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傅泊声,你和赵明余是怎么认识的?”
“嗯?”电话那头的人一愣,似乎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怎么想起问这个?”
“就有点好奇。”
“你还会对这种事情好奇?”
不过傅泊声表示理解,毕竟热搜虽然第一时间压了下去,各种小道消息娱乐八卦却频出,看多了难免好奇。
“是不是不方便说?”电话这头,季木安拧出一抹苦笑,曲解着意思。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想听我就告诉你。”傅泊声站在窗边,罕见点了根烟,娓娓道来道:“我和赵明余是在一家医院认识的,准确地说是一家疗养医院,当时正值暑假,我勤工俭学做洒扫工,他玻璃花瓶般住在vip病房,那个疗养院是瓦底最大的,因风景优美吸引了不少有钱人,但再大也就方方正正的二层小楼,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
“人说到底都是有频道的,抛去性格爱好不谈,小孩子同小孩子一个频道,中年人同中年人一个频道,老年人同老年人一个频道,我们那时候状态也跟这个差不多,同一个年纪就要凑到一起,没什么理由,也不需要费尽心思打好关系,随便聊聊当下时兴话题就玩到一块了。”
季木安默默听着,脑海里不断闪现的却是那句——他长得很好看,特别特别好看,阳光顺着树梢间隙打下来,他便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然后呢?”
“然后就是整天凑在一起,和所有青春剧中的主角一样,无视规则的干出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明知道赵明余不能出院,大家还是用棉布娃娃骗过护士将人运了出来,明知道对方不适合爬山,还是一边扛着担架,一边将人半拉半扶到了山上,以前觉得这就是青春,现在再看,不就是一群愣头青!”
愣头青?季木安并不这么觉得,他只觉得难怪,难怪他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这么热烈的感情,在这种环境下,这太容易了。
风将烟雾吹进屋子,傅泊声掐灭烟蒂又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有时候我又会想,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认识。”
“怎么这么说?”
傅泊声没说话,只凝望着走廊尽头的某间手术室,那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手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消毒水味,是病人被推去重症监护室时留下的,侧过的头眉心皱紧,表情也是连续紧张后的疲惫不堪,很显然这通电话根本不是闲聊,而是心神不定下的求安慰。
“没什么。”半晌,他笑笑,“只是没事发了个牢骚。”
傅泊声会没事发牢骚?很显然不会。
季木安没戳破,就着话尾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看着守在监护室外的半木乃伊身影,他又好似认命地叹了口气,“是个好人,人长得不错,品行也好,虽然家庭复杂了些,但扛得住事。”
这番口气,是中肯的,客观的,还带着点老父亲嫁女儿的感觉。
可是落到季木安耳中,却成了Alpha挑选终身伴侣。
心脏的酸涩感没有缓解,反而随着跳动变得更沉重了。
“你对他的评价…还挺高。”
分心看着某处,傅泊声也没听出这句话中的酸意,“实话实说而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通电话之后,季木安便开始了频繁做梦。
受挑拨信息影响,梦也多以噩梦为主,不是梦到傅泊声选择了赵明余,就是经过一番波折,傅泊声最终还是选择了赵明余。
甚至有两次,梦境轨迹与陈程的推测完全重合——傅泊声身居高位后忘却真心,季木安摇身一变成了一段私情的遮羞布,两个Alpha身前的挡箭牌。
也是在那个梦境中,他第一次看到褪去伪装后傅泊声的冷漠,看到对方如何压抑着感情却依然忍不住藕断丝连,看到两人控制不住的热烈拥抱,甚至一边拥抱一边对他恶语相向……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即使表面再温驯,内心也是骄傲的,若是现实中有人这么两面三刀,他一定会下意识回击,可是在梦境中…除了酸涩还是酸涩…
耳朵好像失聪了,任何声音都朦胧地模糊着,又或者耳朵没失聪,只是心脏固执地不肯相信。
眼睛热热的,瞳孔一直盯着某个亲密动作,直到涩意溢满胸膛,涩到醒来时脸都皱成一团。
季木安没有同傅泊声说,平心而论他是相信傅泊声的,相信他只当对方是朋友,相信所有的关照都出于旧情,相信没有提前透露也只是为了避免自己多想。
可又要有多大的宽容,才能做到坦然?坦然觊觎与被觊觎日夜相处…
他知道傅泊声是念旧的,诸多照顾也仅仅因为念旧,可念旧二字,本身就很可怕。
陌生号码还在不断发送,一副不拆散两人誓不罢休的样子,季木安没有再回复,也没有拉黑,只在对方发来新图片和视频时,一帧一帧地反复观看,试图找出抛除表面外更深入的信息。
“季木安,季安安,季同学,就算过了低潮期也要注意好好休息,不要太拼了!赚钱是好事,但没必要为了赚钱拼上老命,陈合伙人允许你带薪休假!”
与之前心不在焉的走神不同,这几天季木安注意力出奇的集中,工作态度积极,方案做得出彩,单子更是谈一个成一个,妥妥的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其实也不难理解,他之前之所以会低落是因为困在了困惑中,而现在困惑解开了,无论答案是好是坏,都不会再产生影响了,何况季木安本身就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会一时不在状态,却不会一直不在状态。
表面上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至少从公司业务上来看是这样,可陈程还是自细枝末节处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说不出是哪里,问题好像也不是很严重,但就是不对劲。
所以他几乎是活跃气氛道:“不用担心工作,也不用担心进度,我会盯着的。”
“我没拼命,也不需要休息。”
“需要需要,特别需要,整个公司最需要休息的就是你!”
陈程态度又变了变,前两天他还恨不得将“真相”捅进季木安眼里,哪怕看清后伤心一阵子,也好过拖到最后被骗身骗心,可临门一脚季木安真的要看清了,真的要伤心了,他又控制不住地跟着别扭起来。
与墙头草无关,只能说他是真关心对方,也是真拿对方当朋友。
不谈别的,仅是救命之恩,就难以相报。
“休息休息吧。”看季木安一直没反应,他主动走近,将一份合同递到面前,“或者主动出击,将问题漂漂亮亮地解决掉。”
合同是同一家雅那公司的合作,递出的意思也很清楚。
“你要我去雅那?”
“嗯。”陈程点点头,“不管什么问题都要迈出去才能解决,你天天把自己困在这里,就是想破大天来也解决不了。”
眼神是鼓励的,不了解陈程的还以为他是在鼓励季木安抢人。
可是怎么可能?
先不说陈程是个纯悲观主义者,就单说热搜那一件事,任何好感都足够清零了,那个眼神与其说是鼓励抢人,还不如说是鼓励他多争取点财产。
毕竟感情会随着时间变少,money只会越来越多。
季木安没有退缩,就算陈程不说,手上这个单子收尾后,他也是要去雅那的,之前不去不过是强烈的责任心作祟…至于这些日子的心神不宁,深究起来和傅泊声关系还真不大,主要还是那个不定时响起的陌生号码太扰乱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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