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受到直哉受伤的那一刻，所有的龙都变得暴躁不安。

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和陪伴，让它们早就将直哉当作了亲族一样的存在，就算某一天他们之间的契约消失了，它们依然会坚定不移地选择留在他身边。

所以当感知到直哉受伤时，它们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把伤害直哉的人找出来，撕碎他的肉，咬断他的喉咙，把他嚼烂了吞进肚子里！

这下日车算是捅了龙窝。

要知道影子只是这些龙栖居的地方，并不是牢笼。只要它们想，就随时可以从里面出来。

平时直哉会用咒力压制它们，以免一个两个的跑出来吓到无辜路人。但现在他的咒力被没收了，面对灭尽龙把影子撕了个口子想跑出来的行为，他也无能为力。

眼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直哉头疼道：“要不你还是先把咒力还给我吧，要不然它们发起飙来我也很难拉得住。”

此时灭尽龙已经从影中探出了半个身子，黑暗与现实交界的地方被它撕扯得残破不堪，它暴怒地展开双翼，朝着日车发出怒吼。

面对如此庞大而凶残的生物，日车不但不害怕，甚至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想教我的道理吗？”

就像法律无法约束所有人一样，咒术同样无法约束每一名咒术师。总会有人拥有凌驾于规则之上的能力，普通人中这种能力来源于财富或地位，咒术师中这种能力则来源于绝对的实力。

依靠咒术来建设一个完美的审判机制的想法，终究是太天真了。

日车释然地叹了口气，审判的法锤随即脱手而出。

叮咚一声，小金出现。

“玩家日车宽见向您转让100点积分！”

伴随着它兴高采烈的播报声，灭尽龙最终还是挣脱了影子的束缚，那沉重的身躯猛地落在地面上，将原本就一片混乱的剧场震得七零八落。

没有咒力的干预，它恢复了原本数十米的体型。当它举起巨爪，仅用后肢支撑身体时，在场的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座活动的小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自己坍塌而来。

它发出震怒的咆哮，强烈的风压让试图直面它的虎杖难以承受地低下了头。

舞台上的打光灯被震得簌簌抖动，在众人脸上打下晃动的光影。

与此同时，日车的法锤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忽然，直哉开口道：“阿咩。”

他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显得格外清晰，灭尽龙肯定也听到了。它和直哉可以通过心音交流，就算直哉不开口它也能领会他的意思。

他叫它停手。

灭尽龙仅仅犹豫了一瞬，当它回过神之后，竖瞳中就又被冰冷的杀意充斥。

它继续对着日车挥下了拳头，而日车不闪不避，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唉，真麻烦……”直哉叹气。

就算只有一瞬的间隙，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只见他抬起那只受了伤的手，短短一个呼吸间，狰狞的伤口就收缩聚拢，皮肤恢复了原本的平整光滑。

“停。”

他收紧了拳头。

眼看着灭尽龙的拳头即将挨上日车的脸，就在这时，周围的影子忽然有了动静。它们像有了生命一样，疯狂地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死死地缠住灭尽龙的手脚，止住了它的动作。

“吼——！”

灭尽龙明显不甘心，拼命试图挣脱影子的束缚，然而不管它撕裂了多少影子，它们永远可以再度缠上来。很快灭尽龙就被完全包裹住，变成了一颗漆黑的巨茧。

直哉招招手，“回来。”

那颗黑色的茧迅速收缩变小，同时飞速倒退，直到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黑团子，轻轻落入他的掌心。

瞬间，狂风散去，剧场中恢复了寂静。

日车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术式解除，直哉得到了自己的咒力，及时阻止了狂暴的灭尽龙，救了他一命。

如此一来，按照规则，这场审判就算是结束了。

直哉手握着黑茧，同时抬头向上看，只见影子里探头探脑的某一二三四在对上他的视线后，非常自觉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他无语地挥了挥手，将裂缝收拢。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好整以暇地转向另一边，问道：“好了，这下子我们的交易就算完成了吧？”

舞台上，日车缓缓睁开双眼。

“当然。”

不管是交易本身，还是解决他的执念这一点，直哉都非常出色地完成了。

他再也没有理由坚持死灭洄游的存续。

在经历了不成功的对话，以及短暂却效果显著的战斗之后，直哉总算以相对和平的方式取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虎杖在意识到事情告一段落后，一个晃神，不小心向后一倒，坐在了地上。

摸摸头上，不知何时他已经出了满头冷汗。

“吓死我了……那个究竟是什么啊？龙？”

“大概吧。”

回答他的不是直哉，而是日车。

只见他神情复杂地望向直哉那边，看着那影子散去后，露出被迫缩小的灭尽龙。

比起刚刚那令人望之生畏的庞大体型，现在的灭尽龙缩小了百倍，小小一只扑腾着小翅膀，张牙舞爪地还想往他这边冲。

直哉抬起手拦住它，“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你看，伤的地方已经完全恢复了。”

灭尽龙这才想起来他受伤了，着急地抱住他的手臂，来回仔细检查。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怪物，不仅指龙，更是指人。

“我输的不冤，倒是你，”日车垂眸望向虎杖，“你刚刚分明可以逃走，为什么一直站着不动？”

虎杖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闻言愣了一下，随后遵循自己的本心回答道：“那个啊……因为我觉得直哉桑不会真的想杀你。”

日车皱眉，“为何？”

“因为你不是什么坏人啊！”虎杖耐心地解释：“直哉桑说过，只会干掉坏人。”

说着，他还掰着手指头给日车举例：“虐杀平民的、竞争手段恶劣的，还有先动手想杀人的——呃噗！！”

他还没说完，就被火速赶来的直哉一手刀劈歪了。

直哉恼怒道：“你小子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那些都是他随口一说的话，被人这么一板一眼地复述出来，很丢脸的好不好！

他拽着虎杖的领子，一边死命地晃一边警告他以后注意自己的嘴巴，不该说的别乱说。虎杖被他晃的双眼无神，眼看着灵魂已经快从嘴角飘走了。

日车愣愣地看着这两人耍活宝，沉默了许久后，忽然笑出了声。

直哉停下动作，与虎杖一起扭头看他。

日车仰头朝天，低笑逐渐变成肆意的大笑，最后他笑得腹痛，学着虎杖的样子席地而坐，累得直喘。

“所以，你也听从自己的心意杀过人？”他擦擦眼角，整个人都显得很松弛，“感觉如何？是不是糟透了？”

直哉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还好。”

他不习惯和刚认识不久的男人说心里话，自然也不会顺着日车的意思附和他。

但就像日车说的那样，杀人这种事，就算经历过再多次，当温热的血液溅上皮肤的那一刻，不适感都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减轻。

“我还有2点，是从两个普通人身上获得的。那时候死灭洄游才刚刚开始，他们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可我却在领悟了规则的那一刻，顺从内心的想法杀了他们……现在想来，我也是被这个游戏所蛊惑了吧。”

当一个人拥有裁决他人的力量时，他很难控制自己不以私心去定义罪恶。

日车意识到了自己的私心，所以想从咒术中获得更好的解决办法，然而直哉的出现打破了他对咒术的滤镜，让他再次认清了现实。

只不过，直哉从始至终没有想过杀他，就算当时日车已经把100点交给了他，他也没让灭尽龙的拳头碰伤他半点。

“我很好奇，你又是怎么判断一个人该杀还是不该杀呢？”

说起这个，直哉表示自己也很难解释，“你觉得它会在杀人之前想一想这个人该不该杀吗？”

他捧着巴掌大的灭尽龙给日车看，灭尽龙却冷酷地用龙屁股对着日车。

回想起那冰冷的黄金竖瞳，日车：“……应该不会吧。”

“我也差不多。”直哉的眼睛和灭尽龙一样，都是冰冷的金色，“虽然我刚才说它是我的外置咒力，但其实不是的，我和它是互为半身的关系。”

灭尽龙闻言抬起头，用小小的龙吻蹭着直哉的下巴。

直哉笑了笑，“遵守规则对它来说其实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因为它的天性就是毁灭一切，但是为了我，它始终没有那么去做。”

看着这黑黢黢的小刺团，谁能想到它原本是那样恐怖而狰狞的模样？

直哉顺着灭尽龙的刺，听着它舒适的呼噜声，缓缓说：“我没有那么多善恶标准，能像现在一样只挑特别看不顺眼的杀已经是我克制后的结果了。要是这样还有人敢跑过来对我说三道四——”

他冷笑一声，“我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毁灭天职。”

日车：“……”

懂了，这位大佬的阵营是混乱善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8章 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