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朝露死的那天也并不是说没有喜事,这不,嫡公主就觉得那天对她来说是双喜临门的大好日子。
一件是解决了碍她眼的人,她畅快了。
一件是皇帝在她的游说下终于给她和白容卿赐婚了。
闹鬼的时间基本已经了了,按皇帝的意思是说要来一件喜事冲一冲之前的晦气了。
晦气,他倒是觉得自己的孩儿是晦气,清榆冷笑。
其实,也不单单是这方面的原因,如今局势动荡、敌国虎视眈眈、皇帝又不得民心,他自然也是心绪不稳需要什么转移注意力的,甚至是转移百姓的注意力。
只是此举,又何尝不是让百姓又想起了拂华公主呢!
毕竟谁都知道如今即将要和嫡公主成婚的状元郎曾倾慕拂华公主,只是物是人非、一朝夕变。
拂华公主的忌辰马上到了,人们不约而同的去泥像面前跪拜送上鲜花,人来人往一时间看着竟很是热闹。
而沈怅呢,则是来得越发频繁了,他总是托腮盯着她看,一看就会看好久。
清榆知道是为什么,也佯装不知。
“道长,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死心的问。
清榆摇摇头,规矩回答:“不记得了。”
而太子皇弟呢,在朝露的事后他有一阵没来,直到这几天才逐渐出现,但却是在附近徘徊,不敢来见她。
清榆知道,皇弟在愧疚,他没能救的了朝露。
但其实他没救成的又何止朝露呢?
皇弟怕不是对她曾经的死知道了什么,才会这般,她的皇弟呀,总是心善。
到底血脉相连,在这一点上清榆和五皇子有些相似。
她主动把他迎进了院中,给他端来茶点,默默看着他。
大抵是太入神了,她恍惚道:“其实,贫道之前总想贫道要是有个阿弟他会是什么样子。”
五皇子举杯的手一顿,水汪汪的眸就这么瞧着她,有些难过,又不止他。
五皇子声音轻轻,随后冲她一笑:“不知道会不会是我这样子。”
他的淡笑逐渐消散,垂下了头,饮了一口茶。
他站起身,“道长还是没有阿弟的好。”
视线下瞥,不敢直视,声音很轻很轻:“有了也只是会有愧于你。”
随后,他大步离开,但脚步凌乱,就好似落荒而逃。
所以,皇弟,你有愧于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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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鬼的事了了后师父和师弟也都重回了小院,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向皇帝辞行。
一晚被嫡公主作主请去了状元府,说是帮忙作法。
听说自被赐婚后状元郎心有不满、并无多少欢喜之色,时常冷待嫡公主。
恰逢这几日临近拂华公主忌辰,嫡公主借此提醒白容卿是他亲手杀了她,他大可不必惺惺作态,以此讽刺。
清榆随着师父一起进了状元府,她想看一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白容卿惹了嫡公主不满。
祠堂之中清榆看到了自己的泥塑,还有醉酒的白容卿与气势汹汹赶来的嫡公主。
“白容卿,你还在想她,你难道忘了就是你杀了她。”
嫡公主冷笑,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白容卿,蹲下身子,红蔻丹的指甲掰正白容卿的脸,让他只能看着她。
她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如今倒是有人敢忤逆她,不过,她瞧不起:“白容卿,痛下杀手是你,痛哭流涕也是你。”
“是该说你情根深种还是该说你惺惺作态?”
她从小被娇宠长大,一向唯我独尊、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清榆印象中白容卿一贯自诩清高,听此应该不堪忍受极力争辩才对。
但不是,反倒……
他颓唐倚靠着门沿毫无章法的怀抱着白玉酒壶,面色酡红眼神已经不清明,听此只是自嘲的扯唇笑笑。
然后扬颈猛灌一口酒,囫囵吞枣没有多少入了口反倒浸湿了大片衣衫。
罢了,手上没了气力,酒壶从手中松开,悄然发出一点声响落了地。
眼神空洞,声音不甚清晰,只是肯定:“你说得对。”
他笑,笑着笑着眼角沁出泪珠,有些难受:“是我自私自利、是我人面兽心、是我虚情假意惺惺作态。”
“我罪该万死、其罪当诛。”
一句一句指向自己,咆哮又狰狞。
明明嫡公主不是这样说的,倒像是他对自己的控诉。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逼近嫡公主,这般模样已然吓到了嫡公主。
他说:“那你可知你的父皇是什么?”
嫡公主惶惶思索,还没说出什么,就被白容卿夺了话去。
“如果我是惺惺作态,那你的父皇就是丧心病狂”。
嫡公主懵了。
直到白容卿笑着吐露,“毕竟,有哪个爹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呢?”
随后,又醉卧了去。
清榆不清楚自己走到了哪里,她只是脑子乱的很,虽然早有所猜测,可当被证实的时候原来还是会难过。
毕竟,有哪个孩子能接受自己是不被爹娘爱的孩子呢?
甚至不但不爱反而还到了想要对她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她一向知道自己生在皇家,皇家刀光剑雨、杀人不见血,最是凉薄,却也没想到她会被这样对待。
就因为她威胁到了父皇的皇位了吗?
从小到大她就知道她是不被父皇在乎和喜爱的孩子嫡公主是中宫皇后所出身份贵重、皇弟是在这腥红血雨中平安长大的男孩,
而她只是众多公主中最不起眼、最低贱的一个,其他公主至少还有自己的母妃爱护,而她从小就没了母妃。
有时候她也恨,恨天恨地,恨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公。
师父曾说她的命格贵不可言,但她至少目前没看出贵在哪里。
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不得喜欢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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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晚从状元府回来后清榆总是会发呆,沈怅来的最勤,看出她有心事。
但她又不肯说,于是他能做的也就是逗她开心了。
少年懊恼,好似不得章法,“清榆,你怎样才可以开心起来呢?”
他趴在桌子上,已经用尽了法子,但都没什么效果。
清榆动了动,有了神采,莫名其妙的一句:“沈怅,你会帮我吗?”
没有缘由的,没有说帮什么,就这么突然。
沈怅看出清榆的认真,回以庄重:“只要你想,偷得、杀得、掠得。”
清榆眨了眨眼,抬头问他:“如果大逆不道呢?”
沈怅默了默,试探的伸出手把她的手包裹其中:“那就是他们的错。”
他补充:“能惹得你这般,是他们的错。”
清榆笑了,笑他傻。
是他们的错,但也是她狼子野心;他们可以,她也能。
权力是个好东西,可定生死、可决乾坤、有人用它锦衣富贵,有人用它声色犬马。
而她看着那些祭奠她的百姓,一股万马奔腾的激荡燃起。
她想,神佛不能庇佑他们,但权力可以。
沈怅和她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给她解闷,他说最近皇帝痴恋一被献上的民家女子,本已经许了人家谁料被微服私巡的皇帝瞧见看上就此入了宫。
皇帝作主为她大兴土木,颇有金屋藏娇、酒糜肉池那味,许多大臣纷纷进谏把那宫妃赐死。
同时那宠妃宫外的未婚郎君倒也情深义重,不顾皇帝权势滔天直指皇帝强强他人妻,被皇帝处死。
那宫妃爹娘和那郎君爹娘如今在宫外哭诉,惹来许多喧嚣。
大臣道,妖妃祸国。
民间传,皇帝无道。
听此,清榆只是想自古以来为何这么多皇帝的过错都被推到了女子身上。
清榆有些难过。
她又想,这女子幸也不幸。
她的爹娘和未来郎君很爱她,爹娘没有为了荣华富贵舍弃她,郎君同样没有攀附权势没有抛下她。
比她的爹好太多了,清榆感叹。
不幸则是她如今的处境了,可惜被她那父皇看上。
说起来,皇帝应该早就听闻了她,只是却从没出现在她眼前过。
是做贼心虚了吧!
皇帝如今这般荒诞举动更是惹得民间传言不断,激起了民怨,都说拂华公主死后本好起来的帝王又恢复了曾经的样子,变得暴虐无道了。
但其实,皇帝本性就是如此,从前不过收敛,如今则是又暴露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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