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杨恒峰慌慌张张给她发微信说不回来了,让她不用等,原来杨德华生病住院了。
虽然医保有报销,但剩下的部分,不但耗光了杨德华夫妻的存款,也耗光了杨恒峰和薛雁的所有存款。
更压抑的是杨德华病后身体非常差,只能休息,还需要人照顾。如此一来,周秀只得辞了工作在家照看,经济压力一瞬间全压在杨恒峰身上了。
但就算如此,杨德华夫妻依旧不接受薛雁。
距离发工资还有十一天,但两人全部的钱只剩七十九块了。
幸好家中米面粮油都有。薛雁想起从医院出来的那晚,两人吃的煲仔饭。
她觉得煲仔饭很好,有饭有肉,刚好冰箱内还剩有广味香肠,她便按照在网上找到的教程,用电饭煲做了煲仔饭。因打开冰箱时还有两棵飘儿白,她就炒了。在杨恒峰回来时,将煲仔饭盛成两碗,将炒好的飘儿白分别倒进煲仔饭上,堆起一个小尖。
“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薛雁高兴笑道。
生活压迫下,杨恒峰情绪越来越低落,为了不让他难受,薛雁在银杏绿叶变黄时,邀他一起前往银杏树下打羽毛球。
那是周日的下午,杨恒峰和她从午饭后打到天黑。他边走边擦着满脸汗,笑道:“突然觉得好高兴啊,我也不知道高兴什么,就突然一下子觉得又能呼吸了。”
这一个周末将杨恒峰所有的烦恼暂时扫走,两人又开始投入日日反复的生活。
将尽年关,杨恒峰忙的黑眼圈都出来了,偏偏杨德华身体恶化,再次住院,杨恒峰只得公司和家两头跑,屋内,几乎只有她一人了。
她也买了礼物送给爸妈,可连门都进去,爸妈看见她就道:“我女儿死了!”然后重重将门关上。
她将礼物放在家门口,疲惫不堪地走下楼就已经耗光了这具身体的所有力量,她只能坐在楼下石凳上发呆,不知不觉眼泪流了下来。
天不知何时黑透了,薛雁擦了擦脸上泪水,站起身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折回家,想再试试能不能见上父母。
可楼下垃圾桶里,她放在门口的礼物连拆都没拆,就原封不动地被丢进了垃圾桶。
薛雁转身离开。
年关本就都忙的睡眠不足,杨德华虽出院了,但身体仍旧不好,杨恒峰也要时常去看望,而薛雁也已经两个周没放假了,要一口气干到除夕前一天。
二十九下午五点,薛雁疲惫不堪地离开公司,一个人慢悠悠的就像一个老年人般缓慢地往地铁站走去。她好累啊,连续大半个月每天朝九晚九,而杨恒峰爸爸上次住院就已经花光了两人所有积蓄,这一次入院后,杨恒峰已是负债累累,捉襟见肘的经济压力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回到家,又是一年的空旷,杨恒峰在杨家,家里只有她一人,她看向脏兮兮的屋子,只好将公共区域打扫了,躺在床上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这一觉她竟然睡到第二天下午,给杨恒峰发了微信,他说要回来一起吃年夜饭,她便起身去超市。
大年三十的超市清冷的导购员比客人还多。她买了两大口袋的菜,一回家就马不停蹄开始做饭,直到年夜饭摆上桌,天也傍晚,她坐在桌边等着,可等到不知何时天黑了,她疲惫回过神给杨恒峰打电话,“你要回来吃饭了吗?”
“还有一会儿,我爸有点儿不太舒服。”杨恒峰的语气有些怪,透着焦急,薛雁便不催促,毕竟他爸爸身体不好,挂了电话继续等着。
周秀给接了电话回来的儿子夹菜,“怎么这个时候还有电话啊?”
“哦,同事打来的,他说过完年晚一天回来,叫我帮忙打下掩护。”杨恒峰神色平静,将手机揣进裤兜,上桌吃着年夜饭。
可他心不在焉,想着要回去陪薛雁,可难得上桌吃饭的杨德华却又让他脱不开身。
吃了晚饭,坐在轮椅上得杨德华道:“你们推我出去,咱们少买点儿烟火放一下,去去晦气,明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这让杨恒峰无法拒绝,只能一家人下了楼来到小区空旷的地方。他去买了些烟花回来,看向手机里少到可怜的余额,眉眼中的焦愁,也幸好是夜晚看不清楚。
薛雁等到了十点,将所有的菜都热了一遍,正热着,杨恒峰打电话来道:“我爸情况很不好,你先吃吧!”
“要我帮忙吗?”薛雁问。
“不用,我和我妈能搞定。”杨恒峰用焦急掩盖心虚,急忙挂断电话。
薛雁看向桌上的八个菜,拿起筷子沉默地吃起来。她让自己别哭,年夜饭见了眼泪不吉利。
过了年便开始投入新一年的工作,在出差回来又无缝开了一下午会后,薛雁疲惫地赶回家,急忙冲了一杯红糖水一口灌下嘴就躺上床,微信却响个不停,原来是经理问有没有谁看到他的钥匙,因为他拿着进会议室后就放在桌上,散会后却不见了,猜想是有人收拾东西时误拿了。
薛雁犹豫了下,还是起床翻开挎包,果真在包里找到一串不属于她的钥匙。她急忙拍照私信经理,果然是她。“对不起经理,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没事儿,本来也是我放到桌上去了,人又多,东西又多,好多人都拿一大堆文件,拿错了很正常,我来找你吧!你住哪儿?我听你语气有些不太对。”经理问到了地址,便打车过来。
听到敲门声,薛雁佝偻着腰去开门,将人请进屋,急忙道歉,“对不起啊经理,我这才出差,一回来就开会,刚好身体有点儿不是太舒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将钥匙递过去。
经理瞧见她供楼的药和苍白的脸色,想起女儿偶尔也这样,便点点头不再问,目光扫过屋子,奇怪问道:“你养小白脸了?”
“啊?”薛雁愣愣地看他。
经理笑道:“你收入都上万了,住这种地方,不养小白脸,难道是溜冰了?”
“不不不。”薛雁将他请进厨房的饭桌椅子上落座,递上一瓶矿泉水,好笑道:“我这就想多挣点儿钱,安城房价这么高,不攒钱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自己的房子啊。”她左右四看,“这房子是旧了,但胜在便宜,交通也方便。”说着话,她略有小心地打量经理。
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挺有风度的,平时为人处世也不错,在公司人缘挺好的。
“也是这个道理,反正是租房子,没必要给房东挣钱。”经理神色随意,“别耽搁工作就行了。”
薛雁狠狠松了口气。她有时候会接一点儿私活,赚点儿外快,帮一些小门店算算账什么的,想来经理这种老人没什么不懂的。
正好朱芳下班了,在过道上看见喝水的经理,看见他手中的钥匙,其中一把钥匙有保时捷的标志。她停住脚步,主动打招呼,“薛雁,你亲戚来看你啊?”
“这是我上司,我今天脑子浆糊了,将经理的钥匙拿走了,经理只好过来拿。”薛雁苦笑拍额头。
经理问道:“你是不方便出差吗?如果是的话……”
“没有。”薛雁立即打断,“就是刚好身体有点儿不太舒服而已。”
经理笑着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的那个报表做完没?我过两天有点儿事要出国一趟,你要做完了就明天交给我,我看了也就算一段事过去了。”
“不用,我已经做完了。”薛雁忙起身回屋,一边道:“经理,你稍微等一下啊。”
“啊,没事儿。”经理应了声。
朱芳看向体面悠闲的经理低头玩手机,一时间也插不上话,只好走回房间,拿了水壶出来打水泡面吃。
薛雁拿了一叠A4纸文件来到饭厅,刚将文件递上去,经理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神态轻松,是在和他女儿说话,“嗯,没关系,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儿,有点事儿,你回家就行了,保姆都将饭做好了,过两天我陪你去。”
薛雁乖乖坐在凳子上等经理打电话。这饭厅只是紧挨着厨房隔断的一个小间,也充当会客室。
经理和女儿聊了好几分钟才挂断电话,笑容满面地看着文件,“薛雁,我记得你好像没考注会啊。”
“啊没。”薛雁脸色有些尴尬,“考过,没过。”
“没过就再考啊,法律又没规定考试次数。”经理认真翻看着文件,一旁吃泡面的朱芳伸长着脖子看,就见整张纸上一溜的表格里全是数字,看的人眼睛疼,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薛雁无奈道:“最近事情多,看书的时间也不多,我也知道这行得考着注会证才能抬头挺胸,也只能慢慢看了。”
“注会是一定要考的,人一辈子路长着呢,你才二十多岁,年轻的很。”经理头也不抬地说,“还是要考。”
“是的。”薛雁闷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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