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许小姐在策划着表明心意的时机,那厢许大人却是替自家妹子安排起相亲来。
因许老爷请回来那位季先生近日与许大人相交甚笃,于是就又有了一场名为践行实为相看的小宴,不可说不是在乱拉鸳鸯谱。
此前,通晓许大人意图的陶氏还欲阻拦,“夫君还是莫要插手阿萝的事吧。”
闻言许大人却是挥袖冷了脸,直言道:“从前就是因我不插手才叫父亲带着她行商,阿萝聪慧过人、知书达理,岂乃此拙尔堪配?”
看着固守己见的丈夫,陶氏颦眉不赞同道:“夫君都不曾见过那位秦护院。”
许大人冷哼:“不提他那家世身份,此人来我们府上不过月余,阿萝也未必是真对他上了心。”
陶氏压抑着火气幽幽问:“许琢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身份低下配不上你?”
许大人皱眉不可置信道:“夫人,你明知……莫要劝我了,总要试过才知。”
劝不动人的陶氏气恼道:“好,回头惹了阿萝不快莫要怪我不曾劝你。”
见陶氏恼火起来,许大人握了自家夫人小手,倒反过来宽慰人道:“阿萝就是接触的男子少了,年前组织几场小宴,叫她多相看些青年才俊,母亲不在,这些事还要劳夫人操持才是。”
陶氏撒开手,暗翻白眼道:“要操持你自己折腾去,我可不想得罪了阿萝。”
陶氏不愿掺和,没得法子的许大人只好亲自操劳起来,叫自家长子邀了些学府里的师兄弟们来许府参宴,又卖了面子亲自作陪。
这点子动作叫许莳四两拨千斤推了回去,只是这日为季训践行的小宴却是不好再推辞。
宴中,在攒局的许大人眼色示意下,许伯良极力活跃着气氛,“前几日看过季师兄的河情图册,画技实在叫人敬服,不知何时有机会请师兄赐教。”
许大人率先接话道:“惟良若不介意,不如就以今日宴上情景作画一幅。”
面对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强买强卖,季训尴尬笑了笑,推辞道:“晚生画技简鄙,就不在大人面前卖弄了罢。”
许大人拍了拍季训肩部,不赞成道:“惟良怎生这般谦逊,还是露一手吧,叫我家小妹也一同涨涨眼。”
推辞不过的季训只得依言照做了,因确是极擅工笔画,不多时便挥毫作就。
许伯良扫眼始终端坐神台的小姑姑,凑上前夸赞道:“季师兄这画布局精巧,实是得宜啊。”
季训摆摆手,谦言道:“闵珪谬赞了,此番着实是卖弄了。”
许大人也走上前,细细端详片刻,招呼道:“阿萝也来看看吧。”
许莳扫眼近段时间表现与往常不同的兄长,起身近前,“兄长如此中意,不如将季先生这画裱挂到书堂去。”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霎时一静。
许莳又半瞌眼睫补充道:“书堂清净地确是不好挂上此类宴饮作乐的画。”她说着转移话题问起一旁的季训,“季先生年后有何安排?”
季训拱手回道:“晚生欲进京赶考。”
许莳矮身行礼,真心实意道:“那便提前恭祝先生登科及第了。”
闻言季训面上终于挂了笑,“多谢许小姐。”
许莳抬眼,“今日多饮了些酒有所不便,小女就先行告退了。”说罢不待许大人再多说什么,转身离了席。
翠翠赶忙追在后头,替自家小姐系好大氅系带。
许莳一出内堂大门,就望见了秦焕立在廊下那道挺拔身影,是与她进门前别无二致的忠犬姿态,心内方出的烦闷立时散了七八,抬手温言唤人:“快过来,秦焕。”
秦焕闻声赶忙迈步过来搀扶小姐,一旁的翠翠识趣落后两步,见状他默默红了耳垂,近几日小姐待他愈发亲近,常在不经意间因一句话一个动作叫人面红耳赤。
待人近了前,许莳主动伸手去抓了秦护院手掌,一同拢在大氅内,不容拒绝将暖手炉塞在他手心,责问:“你做什么一直呆站在雪地里头?”
秦焕将手炉推还给小姐,为难道:“小姐,属下不冷。”
许莳扫眼廊下几个探头探脑的下人,知道是自家兄长不待见秦焕,下头人才有样学了样,随即暗自在心内记了许大人一账,不高兴道:“以后不上这院来了。”话毕扯了秦护院便走。
雪天路滑,忧心许莳会不甚跌跤的秦焕忙紧赶两步伸手托护在小姐身后,“小姐,夜里上了冻路滑,慢点走。”
闻言许莳一把勾住秦护院臂肘,皱皱鼻子不甚在意道:“有你在这,难不成还能叫我跌跤了。”
这话秦焕不知怎么接,只是默默红了耳廓,小声叮咛:“小姐,还是当心些吧。”
此时翠翠领着正式上岗换了新名儿蕊蕊的肖蕊落了小半丈坠在前头两人身后,两丫鬟互相搀扶着行路,蕊蕊耐不住问:“翠姐姐,小姐预备什么时候与秦哥说清啊?我都替她们着急。”
翠翠叹息回道:“小姐的事,咱们就别操心许多了。”
翠翠心说这秦护院真是叫她见识了一个人可轴到何番境地,明明身边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他硬是一无所察般同往日无二,也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许府的园子里,密布诸多卵石小道,这冬夜里上了冻,是溜滑无比,偏生不走这卵石小道便要绕路许久。
也许是真自信于秦焕的本事,也许是压根就没憋好,总之许莳今日偏要走这卵石小道回去,后头两丫鬟已经打了招呼默默改道绕路去了。
“小姐,还是由属下背着你走吧。”秦焕无奈提议。
闻言许莳却是站定斟酌了半晌,方才开金口同意道:“可。”
于是许府花园内,在这只余星光照路的漆黑夜间,秦焕矮下身单膝跪地,许莳半刻没犹豫伏到他宽阔结实的背上,圈紧人肩脖,任手炉坠在指尖。
秦焕起身,稳稳当当背着珍宝般的小姑娘,慢慢往回走去,心说非是他刻意慢行拖延时间,实在是这条路确是滑脚难行。
待在心上人背上,暖意由两人贴合的身间传递,在这安稳规律的晃荡间,许莳好似真觉醉意涌身,不禁将侧颊贴靠近秦焕颈间,轻声问:“秦焕,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滑腻微凉的肌肤贴在身上,秦焕脖颈霎时透了红,紧紧手托好小姐腿膝,回道:“能一直随侍在小姐身侧,属下便心满意足了。”
听了这话,许莳却是不甚满意,在秦焕颈间蹭蹭脸,压声不满道:“你可知近日府内人员驳杂,是许琢明许大人在替我攒局相看未来夫君。”对许大人意见颇深的许小姐如今连兄长都不稀得喊了。
秦焕闻言却是动作未停,只瞌下眼睫,劝道:“大人此举也是在为小姐着想。”
这话简直不知所谓,恼火的许小姐在秦焕背上支起身,卡紧他肩脖,咬牙问:“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
秦焕顾不上回话,急忙调整姿势生怕摔了背上的姑娘,为难哄人道:“小姐,你别乱动,大人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操心您的婚事确实不易。”
此话简直是又在火上浇了油,许莳挣扎着跳下秦焕背部,在他手忙脚乱间,扯着人领子拉近前,就着熹微星月之光逼视,迫问:“我若是真看上了谁,你待如何?”
秦焕展臂护在小姐身后,闻言缓声回道:“小姐若能一举觅得如意郎君,属下自然会替小姐高兴。”话毕轻缓眨动眼睫,挪开视线不再看人。
许莳快叫这木头疙瘩气坏了,想她从来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之外,何时吃过这种委屈,不禁冷着脸抬脚欲踢人,可惜如今不占地利,反倒滑脚叫面前人搂进了怀。
因着许小姐平日面上神色惯就藏七分露三分的,本就迟钝异常的秦护院丝毫没有接收到小姐的情绪,只以为是自己背得人不适,随即开口道:“小姐,得罪了。”
话毕拦腰将人横抱在怀,询问道:“这姿势是否比背着好些?”
许莳没说话,抬手揪紧秦焕肩侧衣襟,预备不再搭理这木头,省得气坏了自己,他倒还一无所知。
秦焕终于发觉小姐情绪不佳,为难眨眨眼,硬头皮继续迈了步缓行,因这姿势更难看清脚下路,他不慎滑了几脚,好在具都很快站稳了身子。
待在秦焕怀里的许莳比秦护院本人还自信些,每每秦焕滑脚,她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的,只是次数多了,便不乐意扫他一眼,随即重新搂紧人肩脖。
到了司莳堂门口,见小姐没有下来的意思,秦焕只得抱着人径直进了屋。
早便与翠翠回了的蕊蕊见状小脸通红,按捺下激动吃瓜的心情,上前替两人掀帘,心说这回有戏。
进了内间,翠翠与蕊蕊对了眼色,相继请退,秦焕将小姐放到暖榻上,一回身屋内只余两人。
端坐在暖榻上小姐的一抬眼,秦焕只得老实接手伺候起人来,又是解衣又是褪履,如今动作叫许小姐磋磨得倒是熟练了不少。
许莳心安理得受着,边颐指气使道:“你今夜替我守夜,就睡浅廊上。”许小姐已经全然忘了几日前自己关于是否对待秦护院过于随意的反思。
所幸秦焕一如往常般逆来顺受,闻言没发出丝毫异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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