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区的雾气仿佛有生命般粘稠，神识探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空气中弥漫着古老而危险的气息，连最跳脱的百花谷弟子都闭上了嘴，紧紧跟着队伍。

顾寒夜根据沈清弦传来的能量图，选择了风险相对较低，但绕行较远的西北侧入口。即便如此，一路上依旧险象环生。

“左侧三步，地陷陷阱，灵力波动隐匿。”顾寒夜声音冰冷，一名正要踏出的天衍宗弟子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缩脚。

“右前方瘴气，成分不明，含神经毒素，服用避瘴丹，运转灵力护体。”

“头顶石笋，三息后坠落。”

……

他就像一个人形雷达加超级计算机，总能提前预判危险。青岚宗弟子习以为常，严格执行。天衍宗和百花谷的弟子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只剩下深深的敬畏——以及一点点被带飞躺赢的隐秘爽感。

“我说，”一个天衍宗弟子偷偷对同伴吐槽，“跟着顾师兄，我感觉自己像个挂件，只需要负责喊厉害。”

同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连妖兽什么时候上厕所他好像都能算出来。”

历经数次有惊无险的遭遇战后，队伍终于抵达了第一处目标地点——一片散发着七彩霞光的灵潭，潭边生长着几株晶莹剔透的“七霞莲”，正是清单上的重要灵植。

然而，灵潭中央，盘踞着一头通体覆盖着冰晶鳞甲、头生独角的巨蟒，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初期！

“冰晶独角蟒！元婴期！”萧辰脸色凝重，手已按上了剑柄。苏婉清也俏脸发白，这等妖兽，绝非他们能硬抗的。

所有人都看向顾寒夜，等待他做出是战是逃的决断。

顾寒夜盯着那巨蟒，又看了看潭边的七霞莲，眉头微蹙，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片刻后，他转头看向队伍里一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胖乎乎的青岚宗弟子。

“钱师弟。”

“在！顾师兄有何吩咐？”钱师弟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

“你主修土系功法，《撼地诀》修炼到第几层了？”

“回师兄，已至大成！”

“很好。”顾寒夜指向灵潭后方一片看似坚固的岩壁，“看到那片岩壁了吗？其结构不稳，与后方山体存在裂隙。我需要你在三十息内，用最大功率的《撼地诀》，轰击岩壁底部三分之一处。”

众人：“？？？”

钱师弟也懵了：“顾师兄……不打蟒吗？”

顾寒夜面无表情：“我们的目标是七霞莲，不是屠蟒。执行命令。”

虽然满心疑惑，但长久以来对“流程”的服从让钱师弟立刻行动。他深吸一口气，胖胖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灵巧，迅速绕到侧后方，双掌猛地按在地上！

“撼地诀！给我开！”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颤，岩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石块开始崩落，如同山崩一般，朝着灵潭倾泻而下！

那冰晶独角蟒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搞懵了，昂起头颅，发出愤怒的嘶鸣，却被劈头盖脸砸下的巨石逼得连连后退，一时间狼狈不堪，根本无法顾及潭边的七霞莲。

“就是现在！采集组，上！”顾寒夜冷静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几名青岚宗弟子，如同训练有素的工兵，顶着漫天尘埃，迅速冲到潭边，按照《标准化采集流程》，手脚麻利地将几株七霞莲连带着大量潭泥完好无损地挖出，装入特制玉盒，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十息。

等那独角蟒摆脱了巨石困扰，愤怒地冲回来时，潭边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几个整齐的土坑和它愤怒的咆哮在峡谷中回荡。

远处安全地带，天衍宗和百花谷的弟子看着那几个青岚宗弟子宝贝似的抱着玉盒，又看看那边还在无能狂怒的独角蟒，集体陷入了沉默。

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说好的勇斗妖兽呢？怎么变成地质灾害精准爆破和特种采集了？

苏婉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顾寒夜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觉得这人不仅厉害，还有点……蔫儿坏？

萧辰嘴角抽了抽，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厉害。”

凭借着各种匪夷所思的“非对称战术”，队伍有惊无险地采集到了清单上的大部分灵植。顾寒夜的心，却始终悬在东南角那片“异常能量区域”。

终于，在进入核心区的第三天，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巨大的、干涸的湖床，湖床中央，有一小片区域散发着浓郁的土黄色灵光，空气中弥漫着厚重如山岳般的气息。灵光中心，隐约可见一小撮闪烁着九彩光华的泥土——正是九天息壤！

然而，守护在息壤旁边的，并非活物，而是一具庞大的、不知死去多少年的古兽骸骨。骸骨呈龙形，通体如玉，眼眶中跳动着两团幽蓝色的灵魂之火，散发着令人神魂战栗的威压！

“这……这是上古龙族骸骨通灵？！”见识最广博的萧辰声音都有些发颤，“其气息……远超元婴！”

绝望的情绪在队伍中蔓延。面对这种级别的存在，任何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

顾寒夜死死盯着那九天息壤，又看了看那龙灵，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脑海中浮现师尊淡漠的容颜，浮现那“继往开来”的沉重期望。

“我有一法，或可一试。”顾寒夜的声音沙哑，“但需要诸位全力配合，且……生死各安天命。”

他迅速布置战术，核心只有一点：由他作为唯一诱饵，吸引龙灵全部注意力，其他人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时间内，夺取九天息壤！

“不行！太危险了！”苏婉清第一个反对。

萧辰也皱眉：“顾兄，此法近乎送死！”

“这是唯一的机会。”顾寒夜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执行命令！”

战斗在瞬间爆发。

顾寒夜身化剑光，义无反顾地冲向龙灵，剑气纵横，成功激怒了那庞大的骸骨生物。龙灵仰天无声咆哮，幽蓝的灵魂之火锁定顾寒夜，巨大的骨爪撕裂空气，带着毁灭的气息拍下！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惨烈的战斗。顾寒夜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将“谋定后动”与“顶层设计”运用到了生死之间，每一次都是在刀尖上跳舞，险象环生。他的衣袍被凌厉的劲风撕破，嘴角溢出了鲜血，但他眼神中的疯狂与执着却愈发炽烈。

另一边，萧辰、苏婉清等人拼尽全力，顶着龙灵散逸的恐怖威压，冲向那九天息壤。在顾寒夜几乎以命相搏创造的短暂空隙里，萧辰终于用剑挑起了那一小撮沉重无比的九色泥土！

“得手了！撤！”萧辰大吼。

顾寒夜闻声，毫不犹豫地引爆了早已准备好的数张高阶雷符，借着爆炸的冲击力，身形暴退。

龙灵失去了目标，发出无声的愤怒咆哮，却似乎被某种规则限制，无法离开湖床中央区域。

众人狼狈不堪地逃出湖床范围，回头望去，依旧心有余悸。

顾寒夜拄着剑，剧烈喘息，身上多处挂彩，脸色苍白，但看着萧辰手中那团九色灵光，眼中却露出了进入秘境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近乎满足的神色。

秘境探索结束，众人满载而归。

回到青岚宗，在任务大殿前的广场上，举行了隆重的“项目总结暨收益分配大会”。

沈清弦高坐台上，依旧是那副清冷仙君的模样，但看着台下弟子们虽然疲惫却兴奋的脸，以及那堆积如山的收获，内心还是颇为满意的。

贡献点的计算和分配由专门的执事弟子进行，严格按照“按贡献取值”的原则，公开透明。天衍宗和百花谷的弟子也都分到了远超预期的收获，个个喜笑颜开。

最后，轮到了头功——顾寒夜。

执事弟子朗声宣布：“领队顾寒夜，统筹全局，功勋卓著，决策精准，勇夺核心资源‘九天息壤’，经核算，奖励贡献点：五百万点！”

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五百万！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顾寒夜面色平静，似乎对这巨额的“奖金”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高台之上的沈清弦身上。

沈清弦看着他，点了点头，开口道：“汝此次所为，堪为表率。不仅圆满完成任务，更向外展示了我青岚弟子之风采，‘管理大道’之实效。甚好。”

这是极高的评价了。

顾寒夜心中一动，上前一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取出了那个装有“九天息壤”的玉盒，双手奉上：

“师尊，此物……或于您有用。”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九天息壤的价值，顾寒夜竟然要把它直接献给师尊？！

沈清弦看着那玉盒，又看看台下目光灼灼的顾寒夜，沉默了片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清弦仙君会再次说出“折现”二字时，他却缓缓起身，走到了顾寒夜面前。

他伸出手，并没有去接那玉盒，而是轻轻拍了拍顾寒夜的肩膀。

这个动作极其轻微，却让整个广场瞬间落针可闻！清弦仙君，居然会有如此……近乎“人性化”的举动？

“此物，确于吾有用。”沈清弦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汝之心意，吾已知晓。贡献点照常发放，此物……吾收下了。”

他接过了玉盒。

顾寒夜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清弦。师尊……收下了？没有折现？他……他认可了我的心意？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热流冲垮了他所有的冷静和克制，让他眼眶微微发酸。

沈清弦看着他瞬间亮起的、仿佛盛满星辰的眸子，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汝，很好。”

【天道箴言已触发！】

【言灵：『璞玉浑金，栋梁之材』①已生效！】

【因果锁定：承诺事项『重点培养顾寒夜』需落实具体计划，否则业力反噬。】

沈清弦：“……” 算了，习惯就好。

而这三字评价和紧随其后的八字箴言，如同最甘美的仙酿，将顾寒夜彻底淹没。所有的疲惫、伤痛、冒险，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值得。

他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翻腾的心绪，声音微哑：

“谢……师尊！”

看着台下那明显情绪激动的徒弟，又看看自己手里这块烫手……啊不，是珍贵的九天息壤，沈清弦觉得，偶尔突破一下“管理流程”，直接给予“精神奖励与物质肯定”，效果似乎……也不错？

只是这后续的培养计划……得好好想想了。不能辜负了这块“璞玉”啊。

言灵小贴士：

①未经雕琢的玉石金属，能做栋梁的材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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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