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村子的最初几天,白深山和阿雅都是在不停歇的赶路和极度的警惕中度过的。白深山凭借着在山林中磨练出的生存本能,尽量选择人迹罕至的小径,避开可能的追捕。阿雅虽然从小在山村长大,但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脚上磨出了水泡,娇嫩的皮肤被荆棘划破,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跟在白深山身后。
她看他的眼神,愈发不同。这个比她小的少年,在荒野中展现出的冷静、果决和强大的生存能力,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也让她那颗懵懂的少女心,漾开了一圈圈涟漪。她会偷偷看他利落地设置陷阱捕捉小兽,看他辨认无毒的野果和菌类,看他用燧石生火时专注的侧脸……每当这时,她的脸颊便会微微发烫。
而白深山,对此毫无所觉。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生存和警戒上。他只是履行着自己带她出来的承诺,将她划入了自己需要保护的范围。他会将猎到的、最嫩的肉留给她,会在夜晚选择最避风的宿营地,会在她疲惫时默不作声地放慢脚步。他的照顾是沉默而实际的,不带任何旖旎的色彩,却让阿雅在颠沛流离中,感受到了一种笨拙的温暖。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天空,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光秃秃的枝桠。白深山知道,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抵御严寒的落脚点,否则,不等村民追来,他们就会冻死在这荒山野岭。
“冬天快来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冬。”他望着阴沉的天空,对阿雅说道。
阿雅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物,点了点头,眼中有一丝对未知寒冬的恐惧。
他们更加深入山脉。终于,在白深山凭借着对山势的敏锐感知下,他们在一处背风的悬崖下,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天然岩洞。洞口被茂密的枯藤遮掩,十分隐蔽。洞内虽然狭窄,但干燥,而且避风。
“就在这里。”白深山勘察后做出了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了为过冬做准备。白深山负责主要的狩猎和加固洞穴的工作。他用石块和泥土混合,尽量封堵洞口的缝隙,只留一个可供出入的小口。他猎来更多的野兽,不仅为了食物,更为了剥下皮毛,鞣制后作为御寒的铺盖和门帘。
阿雅则负责内务。她将洞穴收拾得干干净净,用枯草铺了厚厚的“床铺”。她利用从村里带出来的一个小瓦罐和火折子,负责生火、烧水、烹饪。她还将两人有限的衣物缝缝补补,尽可能增加保暖性。她带来的那些铜钱和银饰,在荒山里毫无用处,真正的“财富”是白深山猎来的食物和皮毛。
当第一场雪悄然落下时,他们已经将小小的岩洞经营得有了几分“家”的模样。洞内升着一小堆篝火,驱散着渗入的寒意,瓦罐里炖着肉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厚厚的兽皮铺在干草上,隔绝了地面的冰冷。
阿雅坐在火堆边,借着火光,小心地缝补着白深山一件被树枝刮破的外衣。白深山则坐在洞口附近,擦拭着他那柄简陋的骨矛,目光偶尔扫过洞外纷飞的雪花,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洞里很安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一种奇异的、相依为命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
“深山,”阿雅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谢谢你……带我出来。”
白深山擦拭骨矛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阿雅看着他被火光勾勒出的、略显稚嫩却坚毅的侧影,心中那股情愫再次涌动。她放下手中的针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用干净树叶包着的、她自己都舍不得多吃的、烤得焦香的肉干。
“给你。”她递过去,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你……你多吃点。”
白深山看了看那肉干,又看了看阿雅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脸庞,沉默地接了过来。他确实饿了。
看着他接过肉干,低头默默吃起来,阿雅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满足的弧度。她重新拿起针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连窗外呼啸的寒风,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
洞外,大雪封山,万物寂寥。洞内,火光摇曳,两个被世界遗弃的少年少女,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依靠着彼此微弱的体温和生存的意志,共同抵御着他们生命中的第一个、独立面对的、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了一个暂时的、风雪中的避难所,和一份艰难时世中,悄然滋生的、复杂而珍贵的情感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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