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白日里昏睡太多,夜里戚行在床上翻来覆也没有丝毫睡意,索性起来打坐一阵。

岑方时打从一出生就泡在药罐子里,从未修炼过,体内是一点儿灵力都聚不起来,饶是戚行用这个壳子也没法打得过一个稍微健壮些的普通人。

不知过了多久,戚行感到有些疲倦,岑方时的这具身体体弱多病又常年纵欲,内里早就亏得不成样子,禁不住长时间的修炼。正打算停下来休息一下时,屋里的烛火突然无端晃了两下。

戚行神色微变,他素来畏寒,这样的天气下他绝不会在屋子里留下任何一个可以灌风的缝隙,他想也不想地就往门外窜去,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仿佛被定住似的,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移动半分。

戚行维持着打坐的姿势坐在床上,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住了,有一双眼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死死锁定了自己。桌上的烛火无风自动,晃得更剧烈了,屋里的光明暗闪烁,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呜呜”声,像穿过狭窄门缝的风声,又像是某种动物的哭声。

照理来说屋里烛光都闪得像跳胡旋舞了,屋外的人就算是瞎子也该发现不对了,眼下却毫无所觉似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明灭的烛光中戚行看见地上缓缓出现了一个团状的影子,从窗户的方向开始一点点变大,看不清躯干的形状,却能看清它和人相似的四肢,不对,是八肢,这玩意儿长着四只手四只脚,像只人形蜘蛛似的慢慢爬动。

耳畔的“呜呜”声更大了,却依旧听不清是什么,但戚行知道那东西已经完全进来了,而且它的目标就是自己,那种被盯住的感觉犹如实质,戚行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桌上的烛火倔强地跳跃了几下后终于还是熄灭了,与此同时那影子猛地朝戚行扑来,速度极快,带起猎猎的风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戚行双瞳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鼻腔中涌出大股的血液,来不及转头细看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迅速伸手朝影子扑来的方向用力挡了下,手上像是撞上了千金重的铁板。

啪──

戚行被推得直直撞在门上,呕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门外的丫鬟小厮像是才听见动静似的,乌泱泱挤进门来,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

“怎么回事?”“少爷怎么了?”“快去叫老爷夫人!”

戚行被丫鬟搀着,勉强站了起来,借着月色和灯笼迅速朝屋里扫去,屋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茶盏都没有移位,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戚行臆想出来的。

戚行眼皮一跳,跑了?

岑夫人和岑老爷在丫鬟小厮的簇拥下着急忙慌的赶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睡眼惺忪的大夫。

屋里重新点上了烛火,戚行这才看清刚才扶他的丫鬟居然又是寒筠。

岑夫人这会才看见戚行胸前大片的鲜血,更是急得直抹眼泪,“你这是怎么了,几个时辰不见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戚行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岑老爷一把打断,“够了!”

他招招手将其中一名医师叫到身前,“把之前少爷吃的药再配一副出来,别让他再疯疯癫癫的丢人现眼了。”

随即又指了指岑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生出来的好儿子,我不求他是什么天之骄子,但最起码他得是个正常人吧!三天两头的什么影子蜘蛛的,谁受得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说完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岑夫人看了看儿子,又看看了离去的丈夫,也心知自家儿子的这套说辞都已经听的人耳朵起茧了,自己在这也没什么用,交代了几句,就哄丈夫去了。

戚行看着他们两人唱戏似的乱了一通,又一个接一个的走了,简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么乱糟糟地闹了一通,值夜的丫鬟小厮们也没了瞌睡,围在一起小声的讨论起来,戚行时不时听见几句什么“少爷”“癔症”之类的词语。

癔症?戚行顿时明了,合着之前岑方时就见过这玩意儿,只是没人信他。

寒筠端来热水想给这位祖宗擦擦脸,一脸血渍呼啦的,怪吓人的,但祖宗就是祖宗,鼻血跟不要钱似的一直流,怎么止都止不住。

“怎么白天黑夜都是你?你不用睡觉的吗?”戚行用毛巾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

寒筠耷拉着眉,丧着脸看着戚行道:“我…我刚入府不久,想尽快熟悉主子。”照这祖宗这个流法,明天一早估计尸体就能梆硬,回头她还得跟着一块埋。

昨夜这小丫头就在了,今天白天也是她在外面候着,到了晚上她还在,除了她别有用心之外,就是府里资历老的丫鬟欺负人,丫鬟小厮一般都是轮值,没道理白天黑夜都是一波人在这熬着,这些下人堆里的弯弯绕绕一起在青云宗时也不少见。

戚行心里一动,随口道:“以后你就专门在我院子里伺候,明天一早就把东西搬到外间里来吧”

听到这话寒筠没忍住嗷了一嗓子,被雷劈了一样直愣愣站在原地,戚行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寒筠扑通一声跪地上了,一把抱住戚行的腿,哭得肝肠寸断,“少爷,我三岁没了娘,七岁没了爹,一个人孤苦伶仃活到这么大不容易,您可怜可怜我吧,我从小吃不饱,发育也不好,哪比得上之前的那些姑娘小倌呀呜呜呜。”

“少爷我也是有追求有审美的,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戚行用力抽了抽还是没能将自己的腿从寒筠怀里拔出来,“可怜你罢了,下人之间不就那么点事儿嘛。”小丫头看着人不大,力气还不小。

“你愿意熬就熬。”

抱着戚行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寒筠:“……”

戚行不说话,斜眼看着她。

寒筠这会儿倒是机灵了,立马放开戚行的腿,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明天就来!”

接着她又有些狗腿的看了看戚行捂着的鼻子。

“少爷,你这个血这么流不是个事,咱得把它止住,要不我给你试试我们家的土方子吧。”寒筠手脚麻利的又重新端来盆凉水过来,“用手沾一点凉水在额头,后颈还有头顶拍一拍,很快就会止住了。”

戚行半信半疑地将手伸到盆里,手碰到冰凉的水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们今晚一直在门外守着?”戚行一边照寒筠说的沾了凉水朝头上拍一边闲聊似的问。

“一直守着的,天儿冷,也没打瞌睡。”寒筠乖巧答道。

“那有没有看见屋子里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啊,我们一直守着,就听到您撞在门上的声音。”寒筠想了想正色道。

戚行垂下眸子,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隔了一会寒筠才又听他开口。

“寒筠。”

寒筠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额头却猛地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抵住,她全身紧绷的站在原地,拿不准这位祖宗要做些什么。

每回出事这丫头都在,戚行简直没法不怀疑她,但……三魂七魄俱在,也没有半点修炼过的痕迹,确确实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没事。”戚行在寒筠额头上弹了下。

“出去吧,这会没你什么事儿了,一会你就不用在院子里侯着了。”反正也没什么用,“回去睡一觉,明天一早再搬过来。”

寒筠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应声后便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寒筠就搬了过来,戚行让寒筠推着他去院子走走,路过书房时却听到了岑老爷和其他几个陌生的声音。

“……城里现在到处人心惶惶的,这才两个月就已经有数十人离奇横死。”

“……况且那些横死之人死状都太过凄惨,有些尸身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只剩下白骨,而有些又只剩下一层完整的皮囊,骨肉通通不翼而飞。”

“仙盟的修士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再这样下去城里都要乱套了……”

戚行等他们离书房远些了才开口问寒筠:“城里究竟怎么个不太平法?”

据寒筠的说法是两个月前东街张员外的儿子突然失踪了,但这小子之前和岑方时是一路货色,所以大家都以为他是惹了事不敢回来了,谁知失踪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丫鬟们发现张少爷的屋门开着,被子也拱着,以为是张少爷又回来了,可以一直到用午饭的时候人还没动静,张员外气不打一出来,亲自去叫他,谁知一掀被子,张少爷早已一脸乌青,整个下半身皮肉都没了,只剩下森森白骨。

就在张少爷横死的当天夜里,离他家两条街以外素来恩爱的陈家夫妇开始无端互相叫骂,但只持续了几刻钟之后便没了动静,众人只以为是一次寻常的夫妻变扭,谁知后半夜邻居竟被刺鼻的血腥味熏醒,过去一看陈相公像疯狗似的正在啃食陈娘子的脸,陈娘子疼痛难忍拿起一旁砍柴的弯刀就将陈相公一刀结果。

陈娘子被安排回了娘家的医馆养伤,谁知没过几天,陈娘子又离奇失踪了,她娘家人一连找了几天都没有头绪,但谁都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失踪,基本上已经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果不其然,再次见到陈娘子时,她已经是一副空荡荡的皮囊了。

至此之后的两个月里,每隔几天就有人失踪,再找到时要么是半具白骨,要么是一副皮囊。

城里都在传是妖精附在人身上躲在人群里伺机吃人,吃完了人脱离人身人就活不了了,只会变成一具皮囊,那陈娘子就是被妖精附身的第一个人。一时间城里人人自危,都在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时不时被妖精附身了,下个失踪被吃掉的是不是就是自己。

事况愈演愈烈,最后城里几位说得上话的老爷和官府一商量,决定请仙盟的修士过来降妖。

戚行抿了抿唇,妖就是妖,没法附身在其他任何东西上,化形倒是可以,吃人也是的确他们的一大爱好,照这么说来也没错,在城里作祟的确实可能是妖。

那么,出现在他房里的那个鬼影又是什么呢,他可不会真以为那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

午饭是和岑夫人一起用的,岑老爷没露面,戚行以为他还在书房议事,就也没有多问。

用过了午饭戚行趁岑老爷不在,试图让寒筠悄悄带他溜出去一趟,谁知连大门的边都没有摸到,就被府上护卫好言好语地请了回来。

戚行只能交代寒筠,让她出去替自己带点东西回来。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