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戚行立在桌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茶盏,耳畔自己的心跳如鼓。

前世他位高权重又常年避世,与人接触甚少,放眼整个玄门,年轻一辈大多只听过他的名号,见过他面的人寥寥可数。

唯有邬临春和孟禾之,他勉强算是一手将他们拉扯大的。

方才一出剑,戚行就立刻认出了他们,孟禾之带着弟子历练倒是情有可原,但邬临春怎么会在。

虽然戚行没有看清他的脸,但他绝不会认错“藏锋”的剑意。

“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戚行想。

登云台事发突然,他对自己身死之事一点准备都没有,但除了这件事,他几乎某筹好了一切。

但邬临春居然没死?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些事情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

东方泛白,晨露熹微,戚行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一大早不等岑夫人差人来请,自己就先到他们院子里赖着了,岑老爷一起床早饭还没用,就听说玄门仙使入城,急匆匆地撂下筷子出门了。

戚行一会“陪母亲说说话。”一会又“父亲不在,儿子理应同母亲一道用午饭。”来来回回一直在岑母面前折腾,只盼着岑老爷能早点回来,他好打听一嘴仙盟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岑夫人被他烦得不行,借口说午睡,好说歹说才把这尊大佛给请出去。

戚行出了院子,心里依旧火急火燎的,根本静不下来,索性直接推着轮椅在花园里乱逛,不知过了多久,被戚行打发在院子里的寒筠急匆匆来找,说是岑老爷和仙盟的仙使要见他。

一进书房,戚行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一脸严肃的岑老爷,岑老爷的左下方坐着一位身着青衫,眉目清朗,气质儒雅的青年,此人正是孟禾之。

孟禾之的身后还站着几名面容稚嫩的少年,戚行环视一圈,却没看到邬临春的身影。

“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岑方时。”不等戚行先开口,岑老爷就语气有些焦急地对着孟禾之说道。

时隔多年再一次真真切切看到孟禾之,对方已经从曾经的青涩少年蜕变成端方青年,戚行顿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他朝孟禾之温和地笑了笑:“这位就是仙盟来的仙师吗,果然气度不凡。”

孟禾之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一脸慈爱的青年,有些迟疑,怎么感觉眼前坐了个掌门师伯?

但他面上还是沉稳可靠的仙使形象,温声道:“听令尊说,你日前曾在房里见过长着四只手四只脚的怪物?”

戚行在来的路上就料到他们会问这个,但闻言还是状似犹豫地看了一眼岑老爷的方向。

孟禾之了然,“不碍事,你大可直言。”

戚行这才磕磕巴巴地开口,“我也说不好是做梦还是真看见了,只是看见个蜘蛛一样的影子。”

“你见过那东西几次?都是在什么时候?”

“一般都是夜里,看见那个鬼影的时候我叫不出声,也没法动弹。”戚行假装努力回想,“至于见过几次,那就记不清了。”

他哪知道岑方时究竟见过那鬼婴几次。

孟禾之闻言也没在追问,岑老爷却有些担心地开口道:“仙师,我儿这不打紧吧,之前他同我们说过几次,但他自幼体弱,夜里精神头也不好,我们都以为他是撒癔症。”

孟禾之朝岑老爷安慰道:“令郎只是瞧见他的影子,并未受到实际的伤害,虽不知为何,但他目前大概只是想吓唬吓唬令郎,还没打算动手,岑老爷不必过于忧心。”

岑老爷又不放心的追问了几句,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车轱辘话。

岑老爷对岑方时这个儿子感情也的确复杂,一方面确实瞧不上岑方时那些乱七八糟的癖好和性格,觉得丢人至极,大部分时候都对岑方时冷着一张脸,一方面又实在割舍不下这个唯一的儿子。

孟禾之显然有些招架不住岑老爷奔涌而出的爱子之心,一改刚刚温和的语气,严肃地说起了今天的正事,“令郎是目前唯一一个和鬼婴接触过却还活着的人,我们今夜在城中布阵,要将那鬼婴引出来。”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岑府上下,今日用过晚饭后便回各自回屋,闭紧门窗,这期间无论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轻易打开门窗。”他转头看向戚行,“尤其是岑少爷,更是千万不要随意离开屋子。”

戚行同岑父岑母用过了晚饭,推着轮椅往自己院子里去,几名绯衣修士站在岑府的房顶上,对着庭院小声商议着什么。

戚行抬头一看,昨日那个空手抢剑的蠢蛋赫然在列,他顿时对这些小辈们布的阵法产生了满满的不信任。

他本是朝着院子去的轮椅转了个方向,朝庭院推去。

眼看着他的轮椅就要接近庭院中央的巨大阵法,空茂彦急忙从房顶飞身而下,堪堪拦住了他,“岑少爷,此处危险,你不回房待着,来着做什么。”

戚行有些混不吝的朝他说道:“这不是天色尚早,再说自家庭院,我过来消消食。”一边说着一边要往前挤。

空茂彦伸手拦了下,有些无语,坐在轮椅上能消什么食,这人明显就是没把今日孟师伯交代的话当回事,看热闹来了。

戚行无视了空茂彦拦他的动作,不依不饶地硬要往前挤,这小子顿时有些急了,在手上加了点力道,不轻不重的朝戚行推了下。

戚行顺势借力往前倾了过去,连人带轮椅往前摔了一段距离。

空茂彦没想到他能把主人家推倒了,连忙伸手去扶,他明明就没用力,这个岑少爷他居然碰瓷!

戚行却就地撒起了泼,“好啊你,居然敢推我?仙盟修士就了不起了吗,就可以随便欺负老百姓了吗?”

几名站在房顶的少年见戚行嚷了起来,也急忙飞身而下,七手八脚的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趁乱戚行也看清贴在阵法四周的符纸,符文走势都正确,每一笔都画得板板正正,一看就知道是系统学过的,唯一不足的就是画符人修为尚浅,符纸内注入的灵力也相对稀薄,仅仅能制服一些寻常邪祟,不过他们身后还有孟禾之和邬临春坐镇,这些也相当够用了。

对,邬临春。戚行坚信邬临春也在浔州城,只是没露面罢了。

戚行见符纸没画错,也不好腆着老脸给这些少年人添堵,麻溜的又坐回轮椅上,颐指气使让空茂彦把他推回岑方时的小院。

回到院子,戚行又再次嘱咐寒筠今夜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屋子后,便坐在床上打坐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夜幕笼罩下的浔州城死一般的寂静。

雾气逐渐弥漫,露水挂在叶尖上,欲坠未坠,忽然,一阵似有若无的“呜呜”声飘来,伴着一道疾影闪过,露珠狠狠砸在地上。

闭眼打坐的戚行猛地睁开双眼,与此同时隐藏在城中的各个角落的修士也动了起来。

“嘭!”“嘭嘭!”

贴在城里四处的符纸开始不断燃烧,一个又一个阵法开始爆炸,轰鸣声此起彼伏。

符咒上沾了鬼婴的血,所以鬼婴一旦进入阵法范围就会爆炸,此时只要找到爆炸地点,就能找到鬼婴。

邬临春此时就在城中,鬼婴一出现他必然会追上去,戚行想知道邬临春究竟为何没死,也只需要找到鬼婴。

此时城里正乱,他们一行人此时注意力都在鬼婴身上,只要他稍微躲远一点,就没人能发现他。

他必须要看看,事情究竟脱轨到哪一步了。

戚行咬了咬牙,推开门刚要出去,岑府一处偏僻院子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之前一直萦绕在耳边私有若无的“呜呜”声此时也骤然清晰。

──一个女声哼着首小曲,曲子舒缓惬意,仿若一个妙龄女在春日午后在自己后花园百无聊赖的赏花喂鱼。

但这首曲子在北疆妖族,常常被用来哄孩子。

戚行眼皮一跳,可这城里分明没有妖,那鬼婴也不是妖,这浔州城里的还真他娘的藏龙卧虎!

他身形一转,立马想朝后院走去,谁知一股浓重到诡异的雾气突然升起,戚行眼前尽是一片白。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小曲声突然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喜气洋洋的敲锣打鼓声。

雾气顷刻散去,戚行坐在一片红绸交错的岑府大堂,耳畔是宾客们推杯换盏的嘈杂声。

在这场离奇的喜宴里,裹着满目的红绸和喧闹的人声,戚行一抬眼就看见了推门而入的黑衣青年。

浔州城西的白家府上,白公子此时正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家里阵法的炸开的声音和门外不断响起的挠门声让他克制不住的想尖叫。

隔了一会,爆炸声依旧,挠门声却停了,这让他微微感到安心,又隔了一段时间,阵法炸开的声音也停了,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

被子里空气逐渐稀薄,白兴言脸都捂红了,刚刚想将头伸出去透透气,门却被吱呀一身推开了,接着又没了动静。

他愣在被子里,心跳得越来越快,等了一会也无事发生,他疑心自己太紧张了,慢慢把被子掀开,谁知一睁眼,床顶上悬着一张空荡荡的人皮,正龇牙咧嘴地朝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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