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的剑鸣传遍宗门,谢不言出关了。
迟晚正在藏经阁二层翻阅典籍,忽觉腰间玉符微微发烫。
转身便见白衣仙尊立在书架尽头,眸色清浅地望着她。
"师尊。"她慌忙起身行礼。
谢不言的目光掠过她手中的《上古神器考》,最终落在倚在桌角的净尘杖上: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
迟晚握紧玉简:"弟子愚钝,至今不知这净尘杖的来历......"
"随我来。"
他引她至静室,指尖轻点净尘杖。
杖身泛起温润白光,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符文。
"净尘杖乃上古净化之神所持圣器,可净化世间一切污秽。"
谢不言语气平淡,"万年前神魔大战后下落不明,没想到竟流落至天衍宗,被当做寻常扫帚。"
迟晚目瞪口呆。
所以她这些天是用神器在扫厕所?
"神器认主,它既选择你,便是缘分。"
谢不言抬眸看她,"从明日起,每日辰时来清心殿,我亲自教你运用之法。"
迟晚心头一跳。
清心殿是谢不言的修行之所,从不允许弟子踏入。
"怎么,不愿?"
"弟子遵命!"她连忙应下。
离开藏经阁时,迟晚整个人都是飘的。
回到住处,迟晚整理物品时才发现,绘制符箓的朱砂用完了。
她想了想,决定去找陆仁嘉打听哪里能买。
"朱砂?坊市就有啊!"陆仁嘉眼睛一亮,随即压低声音,"不过品质最好的得去凡间市集买,晚姐,带我去吧!我穿来半年了,还没出过宗门呢!"
看着他双手合十恳求的模样,迟晚答应了。
两人通过宗门传送阵来到山下的青云镇。
就在踏出传送阵的瞬间,迟晚肩上一轻,黑猫竟化作一道黑烟落地,转眼间变成了银发红眸的魔尊。
"终于能变回来了。"
殷昼舒展着修长的身躯,银发在晨光中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
他自然地揽过迟晚的肩,"走吧,带你去逛逛。"
陆仁嘉吓得往后一跳:"魔、魔尊大人......"
殷昼斜睨他一眼:"在外面叫殷公子。"
迟晚这才想起,殷昼在宗门内一直维持猫形,原来是受宗门结界压制。
此刻他恢复了人形,一袭墨色长袍,银发随意披散,俊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市集上人来人往,各色摊位琳琅满目。
殷昼对修炼物资毫无兴趣,却对凡间小吃情有独钟。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指着糖人、糖画和冰糖葫芦,理直气壮地对迟晚说,"都要。"
迟晚无奈地付钱,看着他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举着糖画细细端详。
"没想到魔尊也喜欢这个。"陆仁嘉小声嘀咕。
殷昼耳尖微动,挑眉道:"魔界没有这些。"
他咬了一口冰糖葫芦,酸得眯起眼睛,却还是坚持吃完。
买了朱砂后,殷昼又被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吸引。
他拿起一个狐狸面具戴在迟晚脸上,端详片刻,轻笑:"很适合你。"
就在这时,迟晚注意到一个特别的摊位。
摊主戴着白色乌纱帽,垂下的轻纱遮住了面容。
摊子上摆着的不是修炼典籍,而是一本本装帧精美的话本。
《霸道师尊和他一本正经小徒弟》
《女配她为何这样》
《温柔师妹和她调皮的师姐》
《长老的风流记事》......
迟晚目瞪口呆。
这书名,这封面......
分明都是不可描述的小说!
陆仁嘉凑过来一看,顿时脸红到耳根:"晚姐,这这这......我们快走吧!"
殷昼却来了兴致,随手拿起一本《师尊的床榻小娇徒》翻看,红眸中闪过玩味:"人界的读物倒是比魔界有趣得多。"
迟晚抢过话本放回原处,"你不能看这种书!"
"为何?"殷昼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莫非......你不想让我实践一下书中的内容?"
迟晚一把推开他,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
摊主适时开口,声音经过伪装:"姑娘,这些都是在下亲笔所写,可以先试读。"
迟晚随手拿起一本《温柔师妹和她调皮的师姐》,翻开第一页。
文笔优美,情节细腻,将两个女子间若有似无的情愫描写得淋漓尽致。
就在她看得入神时,头顶突然传来异响。
摊位旁的屋檐年久失修,瓦片松动,眼看就要砸下。
"小心!"迟晚下意识伸手拉过摊主。
慌乱间,乌纱帽被扯落,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
迟晚倒吸一口凉气:"苏师妹?"
苏清颐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想要捡起帽子,却不慎打翻了一摞话本。
《师尊的床榻小娇徒》《师兄请自重》等书册散落一地,封面上的插画不堪入目。
陆仁嘉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捂住了眼睛。
殷昼却低笑出声,饶有兴致地捡起一本《仙尊的隐秘情事》:"有意思。"
"师姐......我......"苏清颐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求助般地看向迟晚。
迟晚迅速把帽子扣回她头上,一把抢过殷昼手中的话本:"我们这就走!"
她胡乱塞给苏清颐几块灵石,抱起散落的话本,拽着还在尖叫的陆仁嘉落荒而逃。
殷昼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心情颇好地欣赏着这场闹剧。
直到跑出市集,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晚姐......"陆仁嘉脸色惨白,"我们会不会被灭口啊?苏师姐可是仙尊最看重的弟子。"
殷昼把玩着不知何时顺来的话本,漫不经心道:"怕什么?本座在这里,谁敢动你们。"
迟晚也是心乱如麻。
原著中的苏清颐是个连男女之情都不太开窍的傻白甜,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因为她的穿越引发了蝴蝶效应?
回到宗门结界内,殷昼不情不愿地变回黑猫,跳上迟晚的肩头。
当晚,迟晚把买来的话本藏进储物袋最深处,决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然而一道传讯符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师姐,明日可否一叙?——苏清颐」
迟晚看着符箓上清秀的字迹,只觉得后背发凉。
……
辰时的清心殿笼罩在如轻纱般的薄雾中,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在晨风中发出清脆空灵的声响。
迟晚抱着净尘杖站在殿外,深吸了一口带着晨露清香的空气,这才轻轻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殿内出乎意料的简朴,青石地板光可鉴人,除了必要的蒲团和香案,便只有满墙的剑谱。
那些剑谱以墨笔直接绘在雪白的墙壁上,一笔一划都透着凌厉的剑意。
谢不言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白衣胜雪,墨发如瀑。
"师尊。"迟晚恭敬行礼。
谢不言缓缓转身,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继而移向她怀中的净尘杖:
"今日起,我教你净尘九式,看好了。"
他并未执杖,只是以指代杖,在空中划出玄妙的轨迹。
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引动天地灵气,殿内顿时金光流转,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金光中化作点点星辉。
"第一式,净心。"
谢不言的指尖划过之处,连空气都变得澄澈透明,"净尘诀的真谛不在除尘,而在净心。心若澄明,万物自净。"
迟晚依样画葫芦,却发现同样的动作在她手中毫无威力,连片落叶都未能拂动。
"用意不用力。"
谢不言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冰凉的手指轻轻托住她的手腕,"感受灵气的流动,而非刻意驱使。"
他带着她完成整套动作,清冷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迟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拂过她的发梢,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专心。"谢不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警示。
一套动作完成,迟晚已是满头大汗。
谢不言递过一方素白手帕,手帕质地柔软:"休息片刻。"
她接过手帕,发现角落绣着一枝墨梅,姿态孤傲,与谢不言清冷的气质截然不同,倒显出几分难言的风骨。
"师尊,这净尘杖既然是无上神器,为何会流落到天衍宗?"迟晚忍不住问道。
谢不言望向殿外翻涌的云海,目光悠远:"万年前神魔大战,净化之神为封印魔渊而陨落,净尘杖也随之碎裂。你手中这只是杖心碎片所化,威力不足万一。"
迟晚震惊地看着手中的扫帚:"这只是碎片?"
"即便是碎片,也足以净化寻常邪祟,待你练成净尘九式,或许能感应到其他碎片的下落。"
接下来的修炼中,谢不言难得地耐心。
每当迟晚动作出错,他都会亲自纠正。
那双执剑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时,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既不会让她觉得冒犯,又能准确引导灵气的运转。
"手腕再抬高三分,对,就是这样。"
迟晚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专注教导时的侧脸格外好看,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轻抿,透着认真的魅力。
"师尊为何对净尘杖如此了解?"迟晚忍不住又问。
谢不言动作微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故人所托。"
他不再多言,但迟晚能感觉到,这背后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或许与那方手帕上孤傲的墨梅有关,或许与这满殿寂寥的剑意有关。
修炼结束时已是午后。
谢不言递给她一本泛黄的手札:"这是净尘九式的要诀,好生研习。"
迟晚接过手札,发现字迹清隽有力,与手帕上的绣花如出一辙。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
离开清心殿后,她按照传讯符的约定来到后山桃林。
时值初夏,桃花已谢,翠绿的桃叶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苏清颐早已等在亭中,面前摆着一套青玉茶具,茶香袅袅。
"师姐。"
见她到来,苏清颐起身相迎,神色有些紧张,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
两人对坐饮茶,气氛微妙地沉默着。
只有茶水注入杯中的声音清脆作响。
最终还是苏清颐先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昨日之事......多谢师姐相助。"
迟晚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我什么也没看见。"
"师姐不必如此。"苏清颐苦笑,玉白的脸颊泛起红晕,"既然被师姐撞见,清颐也不敢隐瞒,那些话本确实是我所写。"
"师姐是不是觉得我很不知廉耻?"
"怎么会!"迟晚急忙否认,差点打翻手中的茶杯,"其实我觉得你写得很好,尤其是那本《温柔师妹》,感情描写特别细腻,那个......情节也很动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她居然在跟原著女主讨论小黄书的剧情!
苏清颐却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知音:
"师姐看了?真的觉得好吗?"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迟晚硬着头皮点头:"文笔很好,情节也吸引人。就是......就是有些细节可能过于大胆了......"
"那师姐觉得师尊与小徒弟的那本如何?我总觉得师尊的性格把握得不够准确,他那样清冷的人,动情时该是什么模样......"
迟晚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这话题是不是跑偏了?她居然在和女主讨论师尊的床笫之事?
"其实我写这些话本,最初是为了赚取灵石,师尊教导我们要自立自强,我不想总是依靠宗门供奉,后来写着写着,就喜欢上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羞赧:
"写着别人的故事,仿佛自己也经历了不同的人生。"
迟晚这才知道,原著中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主,其实一直在偷偷搞创作。
而且从她刚才的提问来看,她对谢不言似乎有着超越师徒之情的好奇。
"师姐能不能替我保密?若是被师尊知道,我......"
"我保证不说。"迟晚郑重承诺,"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出了新书要先给我看。"
苏清颐展颜一笑:"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苏清颐兴致勃勃地讲起创作心得,迟晚也分享了些现代小说的套路,什么"追妻火葬场",什么"白月光替身",听得苏清颐连连称妙,赶紧拿出玉简记录。
"师姐这些想法真是新奇!"她边记边说,"下次写魔尊的话本,定要参考师姐的建议。"
迟晚笑容一僵。
要是让苏清颐知道魔尊本尊就在她身边......
这时,苏清颐突然压低声音,表情变得严肃:"师姐,其实我最近在查一件事。"
"什么事?"
"我怀疑陆午师弟与魔界有牵连,前几日我偶然看见他与一个黑衣人密会,那人身上的魔气虽然掩饰得很好,却逃不过我的感知。"
"而且师姐不觉得,他对你特别关注吗?每次你与师尊修炼,他总会找各种理由出现在附近。"
她确实没有注意。
但她记得有一日夜里窗外的黑影......
"师姐要多加小心,我继续调查,有发现再告诉你。"
分别时,苏清颐塞给她几本新出的话本,封面上赫然写着《冷面仙尊的秘密情事》《魔尊的囚宠》等字样:"师姐先看着,下个月还有新作。"
回到住处,迟晚还在消化今天的信息量。
迟晚翻阅谢不言给的手札,发现其中不仅记载了净尘九式,还有许多关于净化之道的感悟。
字里行间能看出笔者对净化之道的深刻理解,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寂寥。
"净尘之道,在于舍己。以己身之净,换天地之清......"
她轻声念着手札上的字句。
她试着练习第一式,净尘杖在她手中发出温润的光芒。
随着动作展开,她仿佛能感受到杖身中流淌的古老力量,那是一种慈悲而强大的力量,想要净化世间一切污浊。
就在这时,小昼猫突然警觉地竖起耳朵。
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断了枯枝。
"谁?"
迟晚执杖而立,警惕地望向窗外。
没有回应,只有一个黑影迅速掠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推开窗,夜风拂面,只看到一片衣角消失在夜色中。
那衣角的颜色,似乎是内门弟子常穿的青色。
小昼猫跃上窗台,猩红的眸子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发出低沉的呜咽。
迟晚轻轻抚摸它的背毛。
"真的是陆午?"
她想起苏清颐的警告,又想起谢不言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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