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葵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赵钰清清楚楚，耳边那冰冷的低语犹然还在耳边，令她浑身不适。

她亦蹲下身，把着沈葵的肩膀，冷静道：“小葵，我在这。”

“你听我说，今晚你去骆煜那边睡，这边发生的事情什么都不要说。”

“啊”沈葵哆嗦着，“为什么？”

“别问，快走”

“可是白菱她……”

“有我在，没事。”

沈葵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去吧。”

“那……好吧，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记得打枪警示。”

在赵钰的催促下，沈葵还是半推半就跌跌撞撞往外走了。

只走到一半时掏出火机，又道：“我先帮你把火升起来吧。”

赵钰紧忙打断她，“不用！”顿了一下，缓了语气又道：“等下我自己来。”

沈葵悻悻然收回火机，“好……吧……”

等人彻底离开后，赵钰抱住白菱，于黑暗中望向一个模糊的黑影，冷静道：“她走了。”

那黑影捡起地上的枪，递给她。

赵钰沉默接过，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这个她不言而喻。

黑影伸出另一只手，掌心上放着三颗珠子。

阴冷的语气响起，“这是伏光洙，是能让她恢复清醒的东西，有人在刻意操控她，你们需要尽快打破印界出去，不然她必死无疑。”

赵钰接过，又沉声问：“你是谁？”

“无需多问。”

黑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原地，他离开后，火堆火把瞬间燃了起来，烧得噼里啪啦火花四溅。

赵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伏光洙，又去瞧昏睡的白菱，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喂下去。

她心中始终放心不下那黑影的来历。

随后伸手摸上白菱的额头，感觉是要低了一些，然后起身准备抱着她去睡袋里，哪知扯到了伤口，疼得她额间青筋猛跳。

一个趔趄抱着人的手力道徒松，白菱被甩到地上轻轻晃动了一下。

手指微动，有幽幽转醒的迹象，赵钰见此握住伏光洙紧紧盯着。

昏黄的光影下，白菱缓缓睁开眼，她望着洞顶摇晃的光，思绪也跟着摇摇晃晃，喉间有股难以言说的恶心感，令她整个人难受极了。

赵钰抓住她的胳膊，不确定问道：“白菱？”

猫眼竖瞳不在，她的眼睛里是正常的深灰色。

白菱将视线挪到她身上，喃喃喊道：“赵钰……”又觉得像是很久未见了般，想抬手去碰她。

赵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急忙抓住白菱的手，面上挂着笑，轻快道：“你终于醒了……”

谁知话音刚落下，白菱的脸色从恍惚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她快速起身，抓着赵钰的手都抖了起来，眼里聚起水雾，扯着沙哑的嗓子道：“我看看你的背。”

这显然是记起来了。

赵钰心中一叹，拍着她的手，柔声安慰，“没多大事，擦点药就好了。”

那水雾汇集一处，猛地落下，滴在赵钰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伤害了你。”

赵钰的心也是一揪，心中酸涩泛滥，她抱住白菱，浅笑，“你又不是故意的。”

白菱不敢去碰她的后背，只拽着两侧的衣服，把头埋进她肩颈处。

心中后怕不已。

她是真的想把沈葵杀了。

也真的是把赵钰伤了。

他怎么敢！

白菱抖着身体，不敢去看赵钰。

赵钰有所察觉，将似鸵鸟的人拉出来，挑起她的下巴道：“不是你的错，你刚刚只是魔怔了，不记得人了。”

“可我刚刚真的对你们动手了。”白菱垂下眼去，躲避着那双明亮的眼眸。

赵钰心知说得再多也难解她心中的自责，沉默片刻，她展开掌心，转移了话题，“看看这个。”

白菱视线往上，挺起身子，伸手拈起一颗，打量了会儿，问：“这是什么？”

“伏光洙。”

“伏光注？”白菱微皱眉头，“什么啊？没听说过，谁给你的？”

赵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遍，直勾勾盯着她，“他好像对你没有恶意。”

白菱身体一僵，大致猜到了来人是谁，她用双手卷起赵钰的手指，伏光洙便藏匿进了赵钰的掌心。

平静说道：“那这三个颗珠子你替我好好保管着，后续我若是再发狂不认人，你就给我吃这个？”

“所以，那人你认识。”

这不是一句问话，只是阐述。

白菱心头有些慌，她抿着唇，沉默半响后，道：“我边帮你上药，边解释吧。”

赵钰眼色何其毒辣，摇头道：“若是为难，可以不说，若只是编些好听的话说给我听，那也不要说。”

“先上药吧。”白菱不说好与不好，只起身拉着她走到睡袋上指挥，“先坐。”随后拿过放在一旁的背包，取出昨晚涂抹的药膏。

等她抬眼起来，就见赵钰依旧端坐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白菱不解，含着无辜眼，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快脱呀。”

“等你来。”

“我……来？”

“不敢？”

“我……谁……不敢……我来就我来！”

明明跟昨晚一样，白菱也说不出为何今晚怪怪的，她拿着药，走到赵钰身后坐下，清了清嗓子道：“我……开始了。”

“嗯。”

得到回应后，白菱伸出手，以环抱的姿势把赵钰整个人圈进了自己的怀里，修长的手指慢慢往链头而去，只是也不知道她是紧张得手抖还是不得其法，链头拉到胸口时突然被卡住了。

她的手指悬浮在上头，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下一刻，明明没动的手却突然碰到了实处，接着听到赵钰轻笑问道：“你故意的？”

白菱瞬间放下手，微微往后退了些，红着脸反驳：“我不是，我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赵钰侧头，在昏黄的光线中露出流畅的下颌骨。

“就是生疏！”

说完，白菱便听到了更为响亮的笑声，见到了微抖动的肩膀。

嘲笑她的人转过了身，眼里蕴着细细的笑意，倜傥道：“那要脱几遍才不生疏？”

这一笑，令白菱心中那一点的忐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红着脸举手投降，祈求道：“放过我吧，我说不过你的。”

赵钰从中得了乐趣，端端正正盘腿坐着，盯着她的眼睛，道：“凡事得有始有终吧。”

那“终”还卡着呢，白菱手心发着热，视线往上走，不与她对视，“这……这……”

“这”了几下都没“这”出下文，赵钰给她加力，微敛眉道：“背痛。”

这下再多旖旎都烟消云散了，白菱白了脸，道了句马上，立马上前动手。

她低下头与拉链做斗争，自是没瞧见赵钰眼里闪过的呷哺。

眼见拉链拉开了，赵钰伸手将她抱住，没了刚刚的戏谑，闭上眼慢慢低吟道：“白菱，我好怕？”

原本还欢快的氛围，徒然变得沉寂。

“什……么……”

“怕你突然就消失了。”

“我……”白菱沉默下来，脑子里回想起刚刚失控的状态。

她能明显感受到这次不同以往，若没猜错应当是被老妖怪控制了。

自建立主仆契约后，老妖怪就在有意无意干扰她的思维，如果印界打开，牛头马面没有拦住他，让他出了山，她迟早会沦为他的傀儡。

白菱埋头嗅着萦绕的清香，手上继续动作，彻底将拉链打开。

她身子往后仰，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道：“前面怕你担心，本来打算出去再告诉你的，现下看来，不说反而更令你担忧。”

说完将赵钰转了身，让她爬在睡袋上，随后撩起底衫，不太明亮的灯光下，娇嫩白皙的肌肤，斑驳点点的血红印在其上，白菱的眼神在那嫣红处微顿后，一手拿帕子，一手拿药瓶，边擦拭血红边问：“还疼不疼？”

赵钰摇头，轻声道：“一点皮外伤，不疼。”

自是知道她没有说真话，白菱不再多问只沉着脸擦完了血，直到开始上药，才慢慢道：“你听我说，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可能会有点难以接受，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嗯。”

白菱将白色药膏匀上伤口，食指轻轻摩挲着，眼神认真又专注。

“伏阙印里镇压了一只老妖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跑了出来，现在就附在张滔身上。”

“同样的竖瞳……所以刚刚你被它上身了？”赵钰侧头而问。

“严格来说不算。”食指去往另一处，又接着道：“我跟它建立一了某种契约，它可以在我意识不清的时候操控我。”

“什么契约？”

白菱盯着昨晚那条清淤紫痕，眼神一怔，迟了两秒才回复道：“主仆。”

“为什么？”赵钰欲起身，被背上的力道压制了，只得侧头急切问道。

“我……”白菱开始给那紫痕涂抹药膏，她心中虽知道今晚要将一切都说出口，但是临到嘴边，还是犹豫了。

赵钰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下来，她不顾白菱的镇压，用力坐起身来。

衣服也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滑下来，遮住了一身的旖旎。

她沉眉道：“因为什么？”

两人对坐着，白菱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两手先是往下垂，后将视线微微挪到石壁上，才轻声道：“我死过一次……若不是因为它……现在应该是孤魂野鬼了。”

“什么！”

沈葵沉重的脸上满是惊愕。

“它救了我，无形之中就建议了一些联系。”

沈葵声线干涩，“它会一直缠着你吗？”

白菱摇头，“不知道，牛头马面说会把封印在这兀峰山，但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做到，毕竟……”

毕竟老妖怪太神出鬼没了，能力也恐怖得没边。

赵钰停了对话，只沉默着，脸上尽是晦涩不明。

洞外的冷风吹得两人的散发翩飞。

一时间，一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