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像一把碎钻,透过窗子,折射出细碎银河的星星点点。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来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迟应津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额头撞到了天花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什么鬼?”他捂着额头,睡眼惺忪地瞪着宿舍天花板。
大早上的放这音乐没人管管吗?
难得睡个好觉。
那首喜庆到刺耳的歌曲还在继续,仿佛有十个广场舞大妈在他耳边激情开麦。
“叠个千纸鹤——”
“再系个红飘带——”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对面周松已经习以为常地开始穿校服,头也不抬地说:“这是老乔特供的起床铃,美其名曰唤醒青春活力。”
他瞥了眼迟应津铁青的脸色,补充道:“习惯就好了,我之前也跟你一样。”
手机屏幕亮起,周松扫了眼时间:“现在6:03,6:20集合跑操,然后吃早饭,7:10早读。”他顿了顿,“迟到扣德育分,三次通报家长。”
周松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迟应津头上。
“跑完操吃饭?!”迟应津声音陡然拔高,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这谁咽得下去!胃都要颠出来了!”
洛严的脑袋从校服领口挣扎着钻出来,头发炸成蒲公英:“习惯就好~”他蹦跳着系腰带,“我第一个月瘦了八斤,我妈还以为我吸毒。”
他做了个夸张的呕吐表情,“第一次跑完操去吃包子,差点当场表演人体喷泉。”
迟应津瞬间清醒了——那首《好运来》的魔音灌耳效果堪比十杯浓缩咖啡,现在他不仅腰不酸腿不疼,甚至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
他机械地往身上套校服,动作僵硬得像台生锈的机器人。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待会儿的惨状画面:跑操时喘成破风箱,早饭时对着食堂大妈干呕,早读课上直接昏死过去……
换好衣服后。
迟应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结果差点一脚踩中正蹲在地上跟鞋带较劲的洛严。
“迟哥悠着点!”洛严灵活地往旁边一滚,“你这起床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拯救世界呢!”
迟应津顾不上回嘴,抓起洗漱用品就往卫生间冲。
五分钟后,他顶着一头还在滴水的短发出来,校服外套半挂在肩上,领口都没来得及翻好,顺手掏了片土司叼嘴里。
笑话,他可不想表演人体喷泉。
“OK了,走吧。”他含糊不清地说。
走廊上早已人仰马翻,其他宿舍的学生也都在夺命狂奔。
*
六点二十分的操场还浸在青灰色的晨雾里,秋日的晨风卷着凉意往人衣领里钻。
迟应津叼着半片吐司面包,慢吞吞地蹭到班级队伍末尾,眼皮耷拉着,整个人像只被强行拽出被窝的猫,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情不愿的懒劲儿。
校服外套拉链卡在半截不上不下,露出里面皱巴巴的T恤,衣领歪斜着,隐约能看见锁骨处一道浅淡的红痕——昨晚睡觉时压的。
他抬手揉了揉后颈,指腹蹭过微微翘起的发尾,心里嘀咕着这破学校为什么非得大清早跑操。
迟应津眨了眨眼,正要拖着步子靠近队伍,后颈突然一凉——有人拎住了他的衣领。
他猛地扭头,对上了江澍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对方的手指擦过他后颈的皮肤,触感微凉,像是一块冷玉贴了上来,激得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校服。”江澍的声音很低,带着晨起时特有的微哑。
迟应津:“干嘛?”
江澍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主席台——教导主任正拎着喇叭虎视眈眈地扫视全场,手里还攥着本记名册,活像只逮着机会就要啄人的公鸡。
这老乡儿管得真宽……
他不情不愿地抬手,胡乱把拉链拽到顶。
校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里,他听见江澍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轻得像羽毛扫过耳膜,却莫名带着点满意的意味。
这声音近得离谱。
迟应津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竟然不到半臂。
江澍的呼吸扫在他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气息,清冽又干净,混着晨间微凉的空气,莫名让人想起初冬落在松枝上的第一场雪。
*
跑操的哨声刺破晨雾。
迟应津故意放慢脚步,慢悠悠地坠在队伍最后,试图浑水摸鱼。
可跑着跑着,他突然发现江澍不知何时也调整了步频,始终保持着在他斜前方半步的位置。
那人跑姿挺拔得像棵白杨,肩线平直,腰背舒展,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节奏点上,连摆臂的幅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
装什么三好学生……
……我都没装。
跑个操而已,至于这么标准吗?
……不过腿是真长。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下滑了滑。
江澍的校服裤腿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截清瘦的脚踝,骨节分明得像玉雕的,在晨光里白得晃眼,淡青血管在冷白皮肤下若隐若现。
他别开眼,加快脚步超了过去。
可没过多久,那道熟悉的气息又悄无声息地追了上来,依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像是某种无声的陪伴。
晨雾渐渐散了。
阳光穿透云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跑道上,一前一后,偶尔交叠,又很快分开。
*
迟应津不吃早饭,结果他仨也不吃了。
迟应津:……学人精?
四人走在晨光熹微的校园小路上,迟应津这才有心思打量周围环境。
九月的风带着初秋的清爽,吹散了最后一丝燥意。
“他们为啥老看我?人家都不好意思了~……洛严突然捂住脸扭了扭屁股,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花孔雀,校服外套随着他的动作甩出夸张的弧度。
“嗷!”他猛地捂住屁股跳起来,转头怒视周松,“你踢我干嘛!把我这绝世翘臀踢扁了你赔得起吗?!”
周松地收回腿:“眼科挂号费我出。”他指了指不远处几个偷笑的女生,“人家明明在看迟哥。”
迟应津在一旁乐不可支。
这时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风风火火从旁边经过,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突然刹住脚步。
她歪着头打量了洛严两秒,突然扯着嗓子喊:“小严子!你是长得人模狗样的没错——”她故意拖长声调,“但大家看久了免疫了啊!”
“婷姐!”洛严瞬间涨成番茄脸,手忙脚乱地去捂她的嘴,“您老快闭嘴吧!”
郑影婷灵活地往后一跳,马尾辫在晨光里甩出个漂亮的弧度:“哈哈!急了急了!”她边跑边回头做鬼脸,马尾辫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要不要姐给你众筹个新发型?”
周松瞥了眼洛严炸成蒲公英的头发,“建议试试光头。”
“我听见了!”洛严悲愤地捂住脑袋,“你这是嫉妒我的发量!”他转身去追已经跑远的郑影婷,“婷姐等等!我要告状!有人霸凌你可爱的同学——”
周松望着他狂奔的背影,慢悠悠补刀:“可爱?是可笑吧。”
*
教室里人还少晨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铺在课桌上。
迟应津懒洋洋地趴在臂弯里,半张脸埋在江澍那件校服外套里——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薄荷香。
“中午能一起去吃饭吗?”旁边突然传来很轻的一句,像一片羽毛落在耳畔。
迟应津心想,这人真奇怪,吃饭这种事还要特意问吗?
腿长在你身上,我又不会拦着你。
他懒得抬头,只是把脸往臂弯里埋得更深了些,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行…”
声音闷在衣袖里,带着浓浓的懒散劲儿,像隔了一层毛玻璃传出来。
不一会儿,教室里就响起稀稀拉拉的读书声。
*
一中的课程进度快得离谱,1班更是从全年级掐尖儿选出来的变态集中营。再加上暑假只放了可怜巴巴的半个月,这群卷王愣是把高中三年的课程都快啃完了。
生物课上,迟应津走了神。
他的生物书摊在课桌上,单手支着下巴,目光穿过马老师板书上密密麻麻的“基因表达调控”,落在操场边那棵老槐树上——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地面跳动成细碎的金色光斑。
手背突然一凉。
迟应津低头,看见一支黑色圆珠笔正轻轻点在自己的皮肤上。
“看。”江澍推过来一本笔记。
迟应津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一些知识点。
推过来的笔记本上,复杂的“PCR技术原理”被梳理成清晰的流程图。
重点部分用红笔勾勒,旁边还标注着记忆口诀。
整页笔记流畅漂亮,却在页脚突兀地藏着个歪歪扭扭的狼头涂鸦——圆耳朵画成了三角形,龇牙咧嘴的表情夸张又滑稽。
迟应津:这个涂鸦是什么鬼?
“……谢谢?”
江澍没应声,只是把笔记又往他这边推了推。
下课铃突然响起,他如梦初醒般合上笔记,故作随意地扔回去:“下次不用——”
“今晚随堂测验。”江澍突然开口,“最后一题会考载体构建。”
迟应津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
他盯着江澍平静的侧脸看了两秒,突然把笔记本又拽了回来。
“借我抄下重点。”他低头翻开本子,心说我这是形势所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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