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节课收获了三张卷子,哈哈哈哈哈。”迟应津瘫在课桌上,像条晒干的咸鱼。
“下午还会发其他科。”江澍抬头看一眼课表,“先写数学和化学,晚上要讲。”
迟应津这人情绪就像夏日午后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更快。
上一秒哐哐给你两拳、在心里偷偷蛐蛐儿你,下一秒就能若无其事地跟你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
当然,反过来也成立。
比如现在,他已经忘了新同桌家住海边儿。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dT-Tb”迟应津把脸埋在臂弯里假哭,“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恐怕不行。”
迟应津猛地直起身:“开玩笑的,我才不退。”
“那就好。”江澍轻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好什么?
一直在偷听他们谈话的洛严:“江哥,迟哥,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俩记得跑快点儿。”
“为什么?”迟应津转头。
“高一到高三的都一个点儿,不跑快点儿,根本挤不动。”
“不排队吃饭?”
“那是初中的事儿了,咱高中不整这。”
“记得啊,跑快点儿,你拉着点儿江哥,我和周松去打饭,你俩先去占座儿。”
“我有个问题。”
“咋了?”
“你说我跑快点儿我能理解,怎么还说着江澍,还要拉着点儿他?”说着指了指身边人。
“江哥吃饭都是用走的,每次我和周松快吃好了他才来,不过我俩会给他占座儿。”
迟应津看向江澍,后者淡定地点了点头。
“迟哥,你吃啥?”
“我想想。”
“米饭,青椒炒肉和鱼香肉丝。”
“收到!”洛严比了个OK手势。
“江哥你呢?”
“米饭,番茄炒蛋,随便一个肉菜。”
“好嘞,我记住了。”
*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数学老师合上教案,瞥了眼腕表,“还有一分钟,都准备准备。”
教室里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课桌下的腿已经蓄势待发。
“三、二、一……”
“下课时间到了,老师,你们辛苦了。”
下课铃骤然响起,几乎在同一秒,迟应津就看到洛严和周松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跑!”他一把拽住江澍的手腕,拖着人就往外冲。
走廊上瞬间沸腾起来,整个一班像放归山林的羊群,乌泱泱地朝着食堂方向涌去。
赵老师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叮嘱:“小心点儿!别摔着了!”
奔跑的学生们头也不回,只是齐刷刷地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蓝白校服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潇洒的弧线。
迟应津拽着江澍跑,风掠过耳畔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笑什么?”他回头。
江澍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没什么。
*
迟应津以为像江澍这种级别的学霸是不擅长运动的。
结果他错了。
大错特错。
江澍那双修长的腿迈开时,简直像装了马达。他跑起来的时候衣摆翻飞,发梢在风中扬起,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
“比比看谁先到餐厅!”迟应津的好胜心瞬间被点燃,话音未落就猛地加速冲了出去。
江澍先是一怔,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立刻调整呼吸,步伐骤然加快,转眼就追上了前方的身影。
两人一前一后超过洛严和周松时,带起的气流卷起了洛严的衣角。
“卧槽!”洛严瞪大眼睛,“你俩犯规!”他扭头对周松喊道:“快快快!不能输!”
周松满脸写着拒绝,但看着洛严跃跃欲试的样子,还是认命地加快了脚步——不然这家伙能念叨一整天。
四道身影在校园里飞驰,惊起路旁树梢的鸟雀。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十几岁的少年,连影子都带着不驯的棱角。
*
迟应津最终以半个身位的优势先到达餐厅。
胸腔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却奇异地冲散了初识时的那份生疏。
迟应津趴在餐桌上,微喘着气,得意地竖起食指:“你输了,菜!”
江澍没接话,目光扫过嘈杂的餐厅:“酸梅汤喝不喝?”
“喝!”迟应津眼睛一亮。
“坐好等着。”
“嗯嗯!”
这时周松和洛严也赶到了,一人端着两个餐盘,气喘如牛。
“哎,江哥干嘛去?”
迟应津:“他拿汤去了。”
“哦哦。”洛严刚抬起筷子,突然发现迟应津双手抱胸盯着远处,“迟哥,你咋不吃?干啥呢?”
“等江澍。”迟应津说得理所当然。
洛严刚抬起的筷子立马放下了:“那我也等,好兄弟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当了。”
周松不语。
他放下筷子。
三双眼睛齐刷刷转向取餐窗口,活像一组训练有素的监控探头。
江澍回来时,手里稳稳地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四杯酸梅汤。他在迟应津旁边坐下,将汤分给大家。
迟应津端起玻璃杯,一副要一口气吨吨吨喝完的架势。
“小口喝。”
“嗯?”
“一会儿吃不下饭了。”
“啊,好。”迟应津听话地抿了一小口,酸甜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奔跑后的燥热。
洛严有样学样,也小口啜饮起来。
迟应津开始享用午餐,青椒炒肉的辛辣和鱼香肉丝的甜辣在口中爆开,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喜欢?”
迟应津嘴里还满着,他猛点头:“嗯嗯嗯!”
江澍把汤送到他嘴边:“别噎着。”
迟应津不管不顾地就着这个姿势喝口汤,因为他真噎着了。
江澍这个乌鸦嘴。
“谢了。”
迟应津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只要吃到合胃口的东西,那张嘴就停不下来。往常这些话都憋在心里,但今天不同,他有了听众。
“我跟你们说,这道青椒炒肉绝了!”迟·美食品鉴家·应津的筷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肉片薄得透光,火候刚好锁住汁水,青椒还带着脆劲儿……”他说得眉飞色舞,嘴角沾了粒米饭都不自知。
江澍不动声色地抽了张纸巾推过去,迟应津顺手接过就往嘴上擦,“谢了。”
“辣椒炒肉——”迟应津扒拉一口饭,腮帮子鼓鼓的。
“鱼香肉丝——”又塞进一筷子,“王炸!”
洛严咬着筷子尖:“那酸梅汤呢?”
“大王!”迟应津举起玻璃杯,琥珀色的液体晃出细碎的光。
江澍眼底漾开笑意,指尖在杯沿轻轻叩。
记住了。
他勾起唇角,嗓音里透着丝愉悦:“番茄炒蛋也是大王。”
迟应津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No,no,no,对我来说,它只是个8。”
洛严立刻接茬:“4不能再多!”
周松慢条斯理咽下饭:“随张8也行。”
江澍忽然抬眼,用汇报数学公式的严肃表情道:“不懂番茄炒蛋的有难了。”
迟应津一口饭差点儿喷出来。
“江澍,你用这种表情说这话是想笑死谁?”
江澍无辜眨眨眼:“哪种表情?”
迟应津表情立马严肃冷漠,模仿电视剧里的豪门太太:“给你100万,离开我儿子。”
“这种。”
“少看点小说。”
“我刷视频刷到的。”迟应津辩解。
“少刷。”江澍顿了顿,补充道,“别变傻了,跟洛严一样。”
洛严凑热闹:“就是啊,迟哥,你少刷点儿视频,变傻了就不好了,跟洛……”
正在偷舀周松碗里肉片的洛严猛地抬头,:“跟谁?!”,他筷子“啪”地拍在桌上,“我期中考年级前五十好吗!”
他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一副心碎的样子,嘟嘴哭唧唧。
下一秒,他突然变脸扯住江澍袖口,“不过作业借我抄抄就原谅你~”
他嘿嘿一笑,表演苍蝇搓手。
周松:晚期了,放弃治疗吧。
玻璃窗外,午后的阳光把四个人的影子投在瓷砖地上,歪歪扭扭地缠在一起。
江澍低头抿了口酸梅汤,杯壁上的水珠滚落,像一声很轻的笑。
下午的课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到了最后一节自习课前。
迟应津正趴在桌上假寐,突然“啪”的一声,后脑勺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他迷迷糊糊抬头,看见卫生委员唐德撑着讲台,笑得一脸欠揍:“迟同学,今日值日生~惊不惊喜?”
“我这才来第二天。”迟应津眯起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
唐德贱兮兮地晃了晃记名册:“班规第三十二条写明——”
“我替他。”
江澍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沸水里,教室瞬间安静。
卫生委员的嘴巴张得能塞进整个鸡蛋:“江、江神?您认真的?”
“用不着!”迟应津拍桌而起,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他最烦这种特殊照顾。
搞得好像他很弱鸡一样!
最后演变成两人共同值日。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穿透玻璃窗,将两个修长的身影投映在黑板报上,轮廓边缘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迟应津故意把扫帚甩得噼啪作响,灰尘扬得老高,却忍不住偷瞄江澍——那人连扫地都像在完成精密实验,每道扫痕间隔分毫不差,灰尘聚成的扇形堪比几何图形。
迟应津撇撇嘴,故意往江澍刚扫干净的区域踢了脚粉笔灰。对方头也不抬,只是默默把那个区域重新扫了一遍,连弯腰的弧度都保持得恰到好处。
不过……窗明几净的看着确实舒服。
倒完最后一桶垃圾,江澍突然从口袋里摸出独立包装的湿巾——还是柠檬香型的。
迟应津正想吐槽他随身带这个,对方却直接捉住他的手腕。
“干嘛?”他下意识要抽手。
“粉笔灰。”江澍的拇指按在他腕骨突出的位置,湿巾带着清凉的触感滑过皮肤,酒精味混着柠檬香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
迟应津这才注意到袖口沾了灰,但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江澍擦拭的力度——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指腹偶尔蹭过掌心纹路,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被动且过密的肢体接触,呃……也不是不喜欢吧,反正不太适应,每次都会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简而言之就是,我可以碰你,但你不可以碰我。
没办法,大少爷就是这么霸道。
迟应津没吭声,但脑子里已经炸开了锅——
新同桌怎么老爱动手动脚的?!
手往哪儿摸呢?!
再碰一下我真揍你了啊!
可当江澍的指尖又一次擦过他手腕内侧时,那些暴躁的弹幕突然卡壳了。
……算了,迟早要适应的。
当练习了。
手的话……勉强合格吧。
他别别扭扭地僵着胳膊,任由江澍用湿巾一寸寸擦拭他的掌心。酒精挥发带来的凉意里,对方拇指时不时蹭过生命线,激起一阵细微的痒。
“好了。”江澍突然松开手,指尖最后在他腕骨上按了按,“下次……”
“没有下次!”迟应津条件反射地吼完,撇下江澍跑了。
江澍看着少年的背影,摩挲着指尖残留的温度,把湿巾放回了口袋——包装上印着“婴幼儿专用”,是今早特意去便利店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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