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严从课桌抽屉里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包辣条,塑料包装在安静的自习课上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迟哥!张嘴!”他压低声音,手指捏着一根红油发亮的辣条,直接往迟应津嘴边怼。
迟应津正埋头写物理题,猝不及防被辣条糊了一嘴,条件反射地往后仰:“你他妈——”
“嘘!老班在走廊!”洛严做贼似的左右张望,趁他开口的瞬间把辣条塞了进去,“新品爆辣款,绝了!”
辛辣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迟应津被辣得眼角泛红,却忍不住又嚼了两下。
确实……够劲儿。
像他这么能吃辣的……居然也会被辣到 ?!
“怎么样?”洛严眼睛亮晶晶的。
迟应津灌了半瓶水才缓过来,眼角还泛着红,咬牙切齿:“下次再往我嘴里塞奇怪东西……”
话音未落,洛严又变戏法似的摸出颗柠檬糖,精准投喂:“这个解辣!”
糖球在齿间滚动,酸涩的柠檬味冲淡了辣意。
迟应津瞥了眼走廊,突然伸手抢过整包辣条,报复性地往洛严嘴里塞了三根:“有福同享。”
“唔!唔唔!”洛严被辣得直蹦跶,手忙脚乱去抢周松的水杯,动静大得引来前排同学回头张望。
两人慌忙趴下装死。
迟应津身侧,江澍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停顿许久,墨水滴落,洇开一团乌云般的污渍。
他垂眸看着被捏变形的笔,又看向闹腾的两人,面无表情地撕下那页写满“迟应津”三个字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抽屉最深处。
饭点儿在1班学生的期待中隆重登场。
下课铃刚响,洛严就像颗炮弹似的冲到迟应津桌前,一把拽住他手腕:“迟哥!冲食堂!再晚红烧肉连汁都不剩了!”
迟应津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不去,困死了。”
周松:“那你最好祈祷晚上别饿到啃试卷。”
洛严不死心地晃他胳膊:“走嘛走嘛!我请你喝冰可乐!”
冰可乐,难喝。
迟应津把头扭向另一边,正好对上了江澍的视线。
那人站在过道里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睫毛垂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神,但嘴角微微抿着,莫名让迟应津想起之前刷视频刷到过的一条……狗。
“……真不去。”迟应津硬着心肠转回头,“你们先走。”
三人离开后,教室彻底安静下来。
迟应津盯着窗外发了会儿呆,肚子突然“咕——”地一声抗议。
“……靠。”
他抓了抓翘起的头发,慢吞吞站起身,认命地站起身往食堂走,边走边给自己找借口:“我只是饿了,才不是想找他们……”
*
食堂人声鼎沸,餐盘碰撞声和说笑声混作一团。
迟应津端着餐盘四处张望,突然在角落发现了熟悉的身影——洛严正挥舞着鸡腿冲他傻笑,周松翻着白眼往旁边挪了挪,而江澍……江澍面前摆着一份没动过的红烧肉。
迟应津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迟哥!这儿!”洛严的嗓门穿透整个食堂。
周松:“某些人不是说不来吃饭吗?”
江澍没说话,只是把红烧肉往对面空位推了推。餐盘与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嘈杂的食堂里几乎微不可闻。
迟应津耳根发烫,梗着脖子走过去:“……我只是刚好饿了,又没说要和你们一起吃。”
“嗯。”江澍应了一声,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刚好多打了一份。”
迟应津低头扒饭,假装没看见洛严挤眉弄眼的怪相,也没注意到江澍悄悄把自己讨厌的胡萝卜夹走的动作。
他注旁边撇了一眼,筷子在半空中顿住,目光落在江澍的餐盘上——清炒青菜配白面馒头,寡淡得像是寺庙里的斋饭。
不是说多打了一份?
哪儿呢?
他这么想着,也说了出去。
“不是说多打了一份?”
江澍面不改色:“吃完了。”
迟应津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把自己盘里的红烧肉拨过去一半,又夹了几块辣子鸡丁堆在上面,只说了一个字:“吃。”
“迟哥偏心!”洛严立刻哀嚎起来,筷子敲得餐盘叮当响,“明明咱俩更熟,你都没给我夹菜!”他转头对周松控诉,“你看看你看看!”
周松头也不抬:“你自己认为哪个人跟你不熟?”他又补充,“江哥吃不了辣。”
“谁说我——”江澍话没说完,一块沾满辣椒的鸡丁已经进了嘴。
周松:“……”
江澍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却还是慢条斯理地嚼完咽下,然后淡定地喝了口水。
“我能吃。”
迟应津狐疑:“……你真能吃辣?”
江澍没回答,只是把他给的红烧肉和剩下的辣子鸡都吃得干干净净,连辣椒籽都没剩下。
洛严在一旁大呼小叫:“江哥你什么时候练的?上次班级聚餐你连微辣都……唔!”
周松突然往洛严嘴里塞了块红烧肉:“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
生物小测如约而至。
“啪嗒”一声,生物卷子落在迟应津桌上,他盯着密密麻麻的题目,瞳孔地震——这特么叫小测?!!
他咬着笔帽,凭借考前突击的记忆力硬是填满了大半张卷子。
余光瞥见洛严抓耳挠腮,正疯狂朝周松使眼色。
“周松!选择第三题选啥?”洛严压低声音,用气音求救。
周松头也不抬:“自己写。”
洛严:“……我就知道。”
他不死心,又转向迟应津,双手合十作哀求状。
迟应津犹豫两秒,撕了张草稿纸唰唰写下答案,趁老师转身的瞬间屈指一弹——纸团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却在即将落入洛严手中时,被突然转回身的生物老师抓了个正着。
“后面两位同学,”,生物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寒光,“拿着卷子站到教室后面去。”
洛严:……完了。
洛严瞬间垮下脸,哭丧着小声嘀咕:“迟哥对不起啊……”他磨磨蹭蹭地往后挪,活像只被雨淋湿的狗。
迟应津倒无所谓,懒洋洋地往墙上一靠。
洛严见他没生气,胆子大了起来:“其实那道题我会!就是突然想不起来了……”
“呵。”迟应津冷笑,后脑勺抵着墙壁,“那你现在想起来没?”
“想起来了!选C!”洛严信誓旦旦。
“放屁,选B。”迟应津踹了下他的鞋跟。
“啊???”洛严瞪圆眼睛。
两人在后面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声音压得极低,肩膀却因为憋笑抖个不停。
江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撞见迟应津冲洛严翻白眼的鲜活表情——少年眼角微挑,嘴角挂着嫌弃的弧度,却在阳光里生动得不可思议。
下课铃适时响起,标志着一天的学习结束了。
洛严就像只撒欢的金毛犬似的扑过来,一把勾住迟应津的脖子:“走!请你喝汽水赔罪!”
迟应津这人有点儿奇怪。
勾肩搭背他能坦然接受,摸个小手儿搂个小腰儿就得考虑考虑了。
迟应津嫌弃地推开他,嘴角却翘了起来:“两瓶。”
周松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像只慵懒的猫。
走到教室门口时,前面两人突然同时转身,吓得他一个急刹:“要死啊?”
洛严没搭理他,他咧了个大大的笑容,跳起来朝江澍疯狂挥手,那头卷毛随着动作一摇一晃。
“江哥拜拜!回家注意安全!我和迟哥、周松会想你的!”
周松面无表情接茬儿:“保证今晚做梦梦到你。”
在洛严疯狂的眼神暗示下,迟应津抓了抓头发,不情不愿地补了句:“会想你的。”说完自己先被肉麻得抖了抖。
“再见。”江澍突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礼貌性的勾唇,而是真真切切地弯起眼睛。
他朝着三人挥挥手。
脚步声渐渐远去,远处传来洛严夸张的笑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江澍站在教室后门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被揉皱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迟应津”三个字,字迹凌厉,力透纸背。
他望着前方勾肩搭背的两人,洛严的笑声张扬肆意,迟应津虽然一脸嫌弃,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们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仿佛亲密无间。
江澍垂下眼,睫毛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直到某一刻,迟应津忽然毫无预兆地回头。
视线猝不及防地在半空相撞。
江澍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门边,逆着光,莫名显得落寞。
迟应津的脚步猛地顿住。
“迟哥?咋了?”洛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咦,江哥咋还不走?”他眨了眨眼,突然灵光一闪,“要不咱仨把江哥送到校门口?" ”
周松点头:“我看行。”
迟应津没说话。
他盯着江澍看了两秒,忽然抬手撩开洛严搭在他肩上的爪子,转身大步朝江澍走去,一步步靠近那个站在原地的身影。
“喂,”他停在江澍面前,伸手抽走了那张被揉皱的草稿纸,随便扫了一眼,“写我名字干嘛?咒我啊?”
江澍睫毛颤了颤,随即垂下眼:“练字。”
迟应津把纸团吧团吧塞进口袋,一把拽住江澍的手腕:“走了,送你出校门。”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不容拒绝。
江澍低头看着两人相触的手腕,那里传来的温度像是冬日里突然照进的阳光,将他眼底的阴霾一点点融化。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任由迟应津拽着自己往前走。
这一次,谁也没有被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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