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潜打开“无聊事务研究论坛”，就看见自己的账号上有新帖子回答的提示。

回答者几十个——看来论坛之友们都挺无聊的——被点赞数最多的是一个ID叫做“虚心求学的鬼公子”，对方对于费潜提出的问题给出的答案很简单。

那网友说：

这很像是精怪炼魂的招数。

——精怪炼魂？

费潜看这字面意思是懂的，但是结合起自己的问题他就不能懂了。

因为所谓“精怪炼魂”，是指妖精怪物这类存在，通过炼化其他生灵的魂魄，将魂魄炼化提纯出灵力，继而将其吸收，壮大己身的修炼方式。

费潜之所以不能懂，是因为这种修炼方式只在传说中出现过，而在现实中，包括自“特殊事务协会”创会几百年以来，都未曾在除妖伏魔的正史中有记载过。

对于这种仅限于小道消息、山稗野史的传闻，费潜向来是不大信的。主要是没有证据可以信服。

就像一直都传言能力者在高级之外，还有顶级的存在，就跟高级怨灵鬼怪之上，还有顶级怪物恶鬼的存在一样的那种。

可实际上呢？

就算现世里活的最老的能力者，也表示从未见过顶级能力者或者顶级怪灵恶鬼之流。

所以，传说也就只是传说，谁也不敢信传说成真。

就比如在“虚心求学的鬼公子”回答的下面，就有几十个无聊的论坛之友在后面跟帖，清一色的嘲讽和不信的言论，看的费潜很想点赞表示自己的同意之情。

因为他也不大信。

而“虚心求学的鬼公子”倒可能猜到了费潜的反应，在第一次回答后大概半个小时，又进行了补充回答。

他说：我曾在一些古史书籍中看见过相关记载，你要不信的话，我可以拿给你看，时间地点你定。

看到“古史书籍”四个字，费潜来了一点兴趣。

这个行当虽然历经数百年，因为种种原因，传承的却不是特别好，而那些传承的很不错的家族或者门派，都多多少少会存着类似“古史书籍”这种玩意儿。一来为了记录自己祖先或者前辈的光辉过往；二来为了更好传承下一代的技能技艺。

总之可以这样说——如果哪个能力者能够拿出几本“古史书籍”来（当然，必须是真的那种才行啊），那就说明这家伙身家不凡，背景雄厚，至少家里或派中有上百年的传承史。

点开私信栏，果然那里有一条新留言。

是一个手机号码。

费潜想了想，也没怎么犹豫，便拿出手机来，输入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他不是一个不小心的人，但这不用太多想。毕竟能进论坛里的都不是寻常人。

首先是必须获得协会认证的能力者，那就表明对方跟自己一样，在协会里是可被查找的；

其次是具有能够将灵力化作开启论坛的能量，那至少对方的能力级别必须是中级以上；

最后是会将灵力转化字符和远距离定位传输的技能，那就表示对方会在这个过程中留下灵力的不可磨灭的痕迹。而如果对方真是图谋不轨什么的，那要么会因为图谋不轨遭受来自论坛保护阵法的反噬，得不偿失，要么就直接被彼此作为能力者身份，在试图攻击自己之前，就被协会对同行业者的保护性禁制所隔离，根本就攻击不到自己。

综上所述，他不需要担心过多。

电话响了好几声，忽而通了。

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哪位？”

“你好，我是‘有钱就办事’。”

这是费潜的论坛ID名，是他遵从本心所起的名字，感觉不错。

“哦……你是要见面吗？”对面反应很快，这样问道。

“我9月1日要去‘天盛广场’报名，这个时间和地点你合适吗？”

“行啊，我也要参加这次的活动，那就到时候见呗。”

“怎么称呼啊？”

如果对方坚持要叫ID名，费潜也无所谓，反正大家都是同业者，到时候一见面肯定就认识了，要嘲笑，那就来啊，互相嘲笑伤害啊。

“夏天才。夏天的夏，后面两个字就是形容一个人智商极高的那个名词。你呢？”对面很痛快，直接回答。

费潜挑挑眉。

这家伙名字可挺狂妄，他家爹妈是有多看好这家伙的智商？

“费潜。浪费的费，潜水的潜。”

“哦。到时候见。”说完了，夏天才挂断了电话，干净利落。

费潜：“……”

还没等费潜放下手机，手机就响了，是夏天才。

“我忘了，给你看书是有条件的。”夏天才说。

有点怀疑夏天才同学的智商的费潜：“……你说说看。”

——毕竟打电话之前费潜就想好了对方可能会出的条件和要求，结果夏天才第一通电话就只是交换名字，定了见面地点和粗略时间就给挂了电话，也是让他很意外，不得不怀疑夏天才的智商可能有点问题啊。

“我需要一些业内信息。你有的话，我就交换，要不然就算了。”

“那你先说说看。”

有些业内信息不好找，不好确认，但是有时候又很有必要知道，在这种时候，论坛之友们就会通过类似这种“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交易和交换。

夏天才迅速说了他想知道的几个信息，崔允默了一下，其中两个自己是知道情况的，还有一个需要去做一些调查，不过仔细评估，这三个信息分量似乎加在一起算，都比不上夏天才将要拿出来的古史书籍。

这笔交易可以做。

“交易我接受了。9月1日早上8：10，H市天盛广场北门。到时候电话联系确认彼此身份。好吗？”费潜说。

“好。”说完，夏天才挂了电话，跟上次一样，干净利落的很。

费潜：“……”

好吧，这家伙可能性格如此，不怎么讲成年人那套虚伪的社交礼仪的说。

不过还是有点让人憋闷。

干！

……

崔允睁开眼睛，有点迷糊的感觉。

他好像做了一个旧梦，现在，梦醒了。

他不太记得梦中的场景。只是觉得，心头上那些沉重的过分的东西，似乎忽然轻了许多。连带那个人曾在深夜里离家出走，独自去了深山老林，站在悬崖边，寒风凛冽中，那人准备就此跳下的那个画面，也淡了许多。

就好像那些灰色的念头，可怕的线索，都被蒙上了一层很薄很薄的，看似透明的，但是，却坚不可摧的罩子，从而让他离那些能叫他喘不过气来的东西有了真切的距离感。

仿佛是隔着屏幕看电视一样，那些让他无比难受的玩意儿，一下子都不真实了，只要不看那些，他就不再难受一样。

感觉好多了。

崔允意识到。

“……好饿啊。”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低声喊着，崔允下意识转过头去，就看见程树树坐在餐桌旁，脑袋搁在手肘上，软趴趴的趴在餐桌上，正看着他。

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拿自己的光芒给程树树脑袋镶了一层金色的边，把他头上那微微翘起来的呆毛照的……蛮可爱。

崔允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

胆战心惊等了半夜，看见好不容易睡着的崔允终于在早晨睁开了眼睛，已经饿到快要不行的程树树这才开口说话。

只不过实在是有气无力的很。

“好饿啊崔允，你要不要起来吃早饭？”

他一向不会套人话，昨晚那样问崔允，最终也没有问出崔允为何会怕他，看着崔允不说话流泪的样子，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就只好将自己的魂魄之力分了点给崔允，以安抚崔允的身心。

这办法还是他跟小白鸟在一起的时候学会的。

那时候小白鸟的年岁快走到了终点，身体不行了，伤痛交加，他试了很多办法，最后发现自己的魂魄之力转换成的灵力可以安抚生者的身心，才在小白鸟临终前，给了小白鸟一点点小小的安慰，让后者走的没那么痛苦。

只不过这个办法有两个地方不好。

一个是会有点后遗症。

就是会让被“安抚”的对象那些让其痛苦的记忆被模糊许多。

当然，从安抚的目的来说，这个后遗症好像也不错。

而第二个呢，是在现阶段，这个办法会消耗自己比较多的灵力，这就让他很容易感觉到“饿”。而问题在于，他现在找不到可以噬魂的对象，只能靠吃东西来补充能量。

但是身为人类，吃独食好像又不太好，而且在唯一的朋友正莫名伤心难过的时候，自己再要吃独食的话，好像就更不人道了，所以他就只能一直忍着直到崔允醒来。

结果——

崔允醒是醒了，却看起来好像也傻了。

不会是自己这个技能多年没用，操作不熟练，所以后遗症不仅仅是模糊痛苦记忆，还会摧毁生灵的智慧了吧？

“……呃，崔允？”

——你还好吧？

程树树犹豫着要不要问出这四个字，只是想到昨天自己也问了好几次这种话来的，结果崔允就只会看着他傻哭，什么都不说。

他有点担心被自己技能模糊掉的痛苦记忆，因为这四个字而被崔允再又清楚想起来，那就不太好了啊。

——或许以后他说话要多想几遍才好出口的。

“那个……崔允，你不饿吗？”

于是想了想之后的程树树这样问道。

终于，崔允回过神来。

他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呢，要不然怎么会看见程树树在自己那么近的地方，软绵绵的样子，脑袋上还顶着一撮可爱的，随着阳光和说话的动作，而一下一下会动起来的小呆毛？

好在他智商还好，反应能力还在，对真实和梦境的分辨力不错，所以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即是如此，那这个现实可比梦境好上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