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有个问题。”秦姝言一边走一边又戳一下洛衔霜。
洛衔霜答得毫不犹豫:“怎么了?”
“你怎么确定那些御史就会顺着长宁,我们想要的方向说话呢?”
洛衔霜轻轻笑着:“因为那位御史……我早就让长宁去接触过了。”
秦姝言笑了会儿,是有这么一个类似的人:“所以那次长宁来送酒的时候你和他说的话这个意思?”
洛衔霜转头拍了下秦姝言的额头,笑说:“你钝感力好强啊。”
“不是,谁那时候就开始想着怎么整人了啊?”秦姝言也无辜。
“那时候”其实也就是早先长宁来坤宁宫还频繁的时候。
某日长宁提着些君山银针来的时候,洛衔霜故意别有所指地提了句:“来这么勤,殿下可当心着御史的笔啊。”
长宁脚步一顿,甚至半只腿还悬空一瞬。随即他便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什么,反正他说:“说便说了吧。”
“是吗?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殿下……不怕吗?”秦姝言抿着热酒,抬眸瞧过去是带着几分玩味。
“你可真是一个……城府深沉的恶毒皇后。”话虽这么说着,秦姝言还是思绪万千。
虽然很多时候秦姝言也能够很早地部署一些事情,会提前和洛衔霜做些打算。
就像是辰妃那件事上,其实秦姝言从很久以前,早到辰妃第一次为难她,她便动用了奚瑛这条线,疏通了关系送奚瑛去辰贵妃旁边,一步一步教她取得辰贵妃的信任……
但是,比起战场的瞬息万变、步步相扣,这样相对安全的环境,到底是培养不出来洛衔霜这般敏锐程度。
至少有的时候会有疏漏。
洛衔霜一边琢磨着,一边还是没忘了鼓励一下秦大小姐:“好啦,说的就像你准备来斗倒季语山的东西不是提前了好久就筹谋的一样。”
“你怎么知道?”秦姝言抬起头,还是下意识看看周围,赶紧问洛衔霜。
“好吧我猜的。”洛衔霜也是突然想起来的,“就是觉得太顺利了……奚瑛太突兀了。”
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是那天洛衔霜突然想起来为什么总觉得奚瑛很熟悉了。
所以洛衔霜问奚瑛:“我是不是见过你的,在别的地方?”
奚瑛犹豫一下,说:“如果秦小姐没说的话那应当是行宫避暑,为季语山求情那个事。”
洛衔霜突然就笑了,她说:“那叫求情啊?”
“不算啊,但是至少表面是。”奚瑛也说得无辜。
但是这番对话让洛衔霜印象比较深的,也不只是“避暑”这个特别早的时间,还有秦姝言。
看样子,秦姝言早早就和奚瑛有了联系,早在……奚瑛得到季语山信任,或者更早,在奚瑛去季语山那里的时候——也就是她们入宫的时候。
秦姝言得意道:“厉害吧?提前这么久预见的棋局。”
洛衔霜配合着:“厉害啊,特别厉害。”
开了春,丝绸经运河上来。
长宁送了张纸条给洛衔霜,写得很简单:记得回头去挑一下,说是有些蛮好看的。
洛衔霜和秦姝言看到纸条都是不由得一愣:……
不是,你倒是说点正事啊?
这东西还是能挑的啊?哦,可以的。
“好吧,等着看戏了。”秦姝言很快就还是觉得,这么有些不着调还更舒服些。
洛衔霜点点头,拢了拢斗篷。
虽然开了春,冰雪消融,但洛衔霜还是时刻裹着大氅,只是比早先轻便了些,外观倒是一如既往地复杂。
“要不我们来猜一下,到底和长宁同谋的是哪位?”
“那你不如猜长宁用什么法子揽过去的人。”秦姝言说完,还是补了一句,“说吧,赌注呢?”
“下次……我……”
秦姝言本来好好地捂手,一听着前两个字就明白洛衔霜的算盘了,跳起来就捂洛衔霜的嘴:“换一个。”
“凭什么?你玩不起!秦姝言!”洛衔霜瞪着秦姝言说话说了一大堆却也含含混混的。
秦姝言松了手,居高临下看着洛衔霜,说:“骂得挺脏的呢?没听清,再来一遍?”
洛衔霜:“……”
洛衔霜沉默,洛衔霜瞪人,洛衔霜最后妥协了,她说:“那就后面再说吧。”
“成啊。”秦姝言愉快的答应了。
“那我猜那位范大人。”
秦姝言说:“我猜李大人。”
“好。”
半个月的风平浪静,倒也是不容易了。
但很快,洛衔霜和秦姝言便听见了消息。
“运送贡品的货船被匪贼所截,少许损毁。”
奚瑛到了年龄,洛衔霜特意安排了出宫,所以这坤宁宫便还是只剩了三个人。
秦姝言说:“损的只是些茶叶,生丝损了点。不多,不影响正常交接,但是……也足够了。”
洛衔霜坐在一堆糕点面前,闻言点着头,却在等长宁来。
——这赌约她非赢不可。
秦姝言走过去弯腰去看洛衔霜:“怎么回事,心事重重的?”
“不知道啊,不知道是谁打的赌啊。”洛衔霜笑着,仰头亲了下秦姝言的下巴——她发誓,只是起猛了没看好,绝对不是因为高度差。
傍晚,长宁倒是顶着落日来了,但看他却挺急着走。
“猜猜看,最后结果?”
秦姝言说:“你先别说话,先说,到底是哪个御史帮你的忙?”
长宁:“……?”不是,你们又在打什么谜语?
“你不管,先说。”洛衔霜也转过身来看他们,眼里尽是期待,看向秦姝言又带了些挑衅。
长宁突然就明白了:“干嘛啊这么重要的事你们俩打赌?”
“不让啊?”这一刻洛衔霜和秦姝言倒是意见统一异口同声了。
“好好好,李大人。”长宁顿了顿,说,“不准告诉别人啊。”
这话一出来洛衔霜就蔫了下去,像是正午歪歪斜斜的花。
谁赢谁输不言而喻了。
秦姝言一边忍着笑一边追问:“那你用什么办法收买的人家?”
“怎么胡说呢姑姑?”长宁端着架子,字正腔圆道,“都是为了大桁,清清白白,说什么结党营私这种伤感情的话呢?”
“……”秦姝言撇了撇嘴,“啧。”
“好吧,就只是……有那么些人,会因为很多的原因,比如更深的野心,亲人,名利,又比如一些莫名的原则。最后选择变成大多数人眼里的正直无私无畏的形象。”长宁停顿片刻,说,“有了突破口,一切都好说。”
洛衔霜听起来也没那么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很快也就接受了自己没猜对的事实。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长宁似乎是特别感兴趣,问秦姝言。
秦姝言耸了耸肩,说:“就是感觉,感觉他很像。”
洛衔霜很快抓关键词:“你很了解?”
长宁也略微挑一下眉,等待着后续。
“不熟悉,以前听过,在朝好多年了。虽然是不显山露水稳扎稳打,似乎也不沾派系。可我总觉得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可怕,也是最好用的。”
“你其实也没有真正让他为你办事,甚至没出面吧?”洛衔霜皱着眉说。
这话说出来,秦姝言便又开心几分——想到一处去了。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就是略微用了点手段,某日在朝上夸了他几句,回头应该被皇帝看中了,又顺手表示了一下对那负责人的不满……”
这样的人,刚正不阿,也不欠人什么,只要在原则范围内,能还的都会还。
洛衔霜点点头。
等到长宁走,秦姝言才说了憋了好久的话:“这种方法多聪明啊,又不关自己的事,又得了好处的。”
“前提也得是对对方足够了解。”洛衔霜补了一句,还是赞同秦姝言的,“这样,的确也是最明智的方法,又不是心腹,也成不了同盟,不如不拖不欠,给对方印象也好些,至少也不为敌。”
“这样的人要是反了……那我们多难做啊。”秦姝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这种可能。
洛衔霜也愣了愣,还是笑着说:“他自己也说了,是个人,就会有突破口的。”
“罢了,不说了,这一局后续不重要了。”
“是啊,宁烟斜督办,那边革职,就看是谁的人抢到这位置了。”洛衔霜抛了颗花生。
——被秦姝言半道截胡了。
洛衔霜一抬头,边看见秦姝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洛衔霜吸了口气,要说话却先笑了。
“愿赌服输,踢你的要求吧。”
秦姝言吊着话题:“那我得想想。”
洛衔霜直觉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立刻就像猫一样警觉起来了,等到秦姝言附在她耳边说两句话,洛衔霜脸都是木的。
“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愿赌服输。”秦姝言话一转,语气就带上了撩拨,“而且……你怎么会拒绝呢?”
“……”
秦姝言把垫了几层才让洛衔霜坐在秋千上好拿的糕点挪了地,说:“你坐过去些,给我匀个地。”
洛衔霜索性直接站了起来,说:“你抱我。”
“也成。”
月色下,秋千略微晃着,秦姝言始终用脚尖踮着地。
“衔霜。”
“嗯?”
洛衔霜偏过头,秦姝言的吻便落在了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白茶香。
洛衔霜吸了两口气,错开分毫,说:“我觉得呢……”
“你不觉得。”
呼吸交错,洛衔霜攥紧了袖口。秦姝言的声音响在耳边:“怎么,说的也是你,紧张的也是你。”
她的声音带着笑,洛衔霜不由得轻轻一颤。
洛衔霜偏了偏头,又被秦姝言卡着脖颈转过头看秦姝言。洛衔霜想了想,低下头亲了亲秦姝言的眼睛:“你不要说话。”
“不说。”
不说便不说吧。
至少你的心跳我听得分明。
这一刻,我听见你。以后的每一刻都是如此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