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片出来后，不知道是哪个摄影协会的会员把活动照片发到学校论坛上，檀辰竟也小小的火了一阵。
第一个发现这个帖子的是顾小北。他在微积分课上百无聊赖，刷着手机眼前一亮，第一时间转发给了檀辰。
很难说发帖人是在为社团做宣传还是单纯表达自己对美的欣赏——大概是在社团群相册里甄选了几张，正文部分只有寥寥几行：摄影协会第一次人像拍摄教学活动，欢迎加入摄影协会。
其中一张是顾小北的作品，正是捕捉到檀辰茫然的那一瞬。
前面的锐利锋芒在这一秒全部收起，只留下一个纯白无害的少年。
评论火速破百，几乎没有人在讨论活动本身，全在求联系方式。
顾小北凑过来小声道：“辰辰，你火啦。”
檀辰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帖子的内容和评论区，当即找到邵菲菲的联系方式，让她找人删帖。
邵菲菲事先跟他沟通过，毕竟是场摄影教学活动，照片可能用于社团公众号的宣传，但绝不包涵学校公共论坛的，尤其观者的重心显然已经完全不在活动本身上了。
邵菲菲秒回，打包票最晚今天内会找到发帖人让他删除。
等到第二节大课顾小北再去刷新时，发现帖子竟然已经消失了。
学姐雷厉风行，经顾小北通风报信，发现恰好在同一个教学楼上大课，下课时直接赶来他们教室门口。
邵菲菲：“真不好意思啊檀辰，发帖人也没想到反响这么热烈，学校论坛平时都是要死不活的……我已经严肃教育过了，之后一定不会发生类似的情况。”
檀辰看了眼顾小北，顾小北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想到邵菲菲居然直接找上门，虽然一开始自己有点不爽，但这么快解决了，就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檀辰温和地说：“倒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我看已经删掉了，也没真的对我造成太大影响，不用往心里去。”
邵菲菲：“主要是担心你下次不来当模特了。”
檀辰哭笑不得：“那还是很有可能的，主要确实有点不适应你们这个大班教学的氛围，不太自在。”
邵菲菲：“我就猜到！一回生二回熟嘛，走，姐请你们吃晚餐，四食堂小火锅怎么样？”
顾小北见两人气氛融洽，扒在檀辰肩膀上道：“也请我嘛！我也要去！”
邵菲菲：“走走走，一起！”
往常下课后，檀辰都会跟顾小北和杨畅一起去食堂觅食，今天恰巧杨畅又早早跑路，疑似跟女孩约会，以至于他显得有些孤立无援，来不及拒绝，就这么被两人一左一右，热火朝天地夹走了。
四食堂的小火锅据说是省城大学天花板的存在，食材新鲜，价格公道，老板那锅汤底不知道是什么秘方，堪称煮鞋底都好吃的天使底料。
可惜檀辰不吃辣，风味减半。
邵菲菲是山城人，不仅在原本香辣的半边辣锅里加麻加辣，还额外调了一个辣碟，红通通的一碗，看得顾小北感觉自己的胃在隐约抽搐。
顾小北：“菲菲姐你也太厉害了吧！这真的不辣吗？”
邵菲菲专心点菜，头也不抬道：“香的，一会你可以尝尝，我先选了四荤四素，再加两个招牌小食，两份主食，看你们还要加点什么，他家份量不算大的。”
檀辰：“谢谢菲菲姐，你点就好。”
火锅上桌，邵菲菲挽起袖子准备开始给大家烫肉，檀辰先一步接过漏勺：“我来吧，你们等着吃就行。”
邵菲菲跟顾小北同时哇了一声，檀辰有点后悔，恨不得把勺子敲他俩头上。
邵菲菲：“檀辰不如也加入我们摄影协会好了，之后有什么采风活动还能跟小北搭个伴。”
顾小北：“对啊对啊，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檀辰很忙的，平时还要兼职，估计没什么时间参加活动。”
邵菲菲有些惊讶，看了眼檀辰，问道：“大一就做兼职？学校里的吗？”
“不是，老家那边的，”檀辰默数着时间把牛肉捞起来架在锅边，方便大家取食，见两人还在耐心等自己的后文，不得已补充道，“算是熟人介绍的吧，做点零碎的活，比较占时间，所以没参加什么社团活动。”
他不想说太多，解释起来也有点复杂，之后汪如海如果真要招人，应该也会做个什么宣传材料出来，檀辰懒得自己费口舌。
邵菲菲：“那具体是做什么的呀？”
檀辰：“跨境电商，主要帮忙修改产品信息什么的，打打下手。”
顾小北也是第一次听檀辰介绍自己的兼职，之前在宿舍里说起来，他只是简单地用“熟人介绍的兼职”带过，大家也就没有追问。
现在听起来还挺厉害的，怪不得比同龄人看起来成熟些。顾小北吃了口毛肚，又突然想起月底还有一场街拍活动，“对啦菲菲姐，我们月底的街拍活动还照常吗？这次也要招募模特吗？”
“要的！”邵菲菲一拍脑门，“也就是下下周六，檀辰你来参加吧！你的气质也很适合街拍，那种谁都不理的感觉，一定很好出片。”
檀辰抱歉地笑道：“月底的周末我要回家，不好意思。”
邵菲菲：“怎么这就回家了，开学才两个月呢，想家了？”
“嗯，”檀辰道，“我弟弟一个人在家，我说好会回去看看他。”
顾小北：“喔对，辰辰还有个高二的弟弟在老家。”
跟张望约好每个月回家一趟是真，但毕竟不是月考，提前或推迟一周也没什么影响。只是檀辰着实不想再参加摄影协会的任何活动，干脆用这个借口挡掉。
再追问就只能如实交代自己父母双亡未成年弟弟一个人在家的凄凉光景了。檀辰心里一声叹息，这已经成了可以拒绝一切活动的万能借口。
果然听檀辰说“弟弟一个人在家”后邵菲菲就消停了，她想追问更多，又觉得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再问下去可能多少有些侵犯他人**。
“行行行，那就之后活动再约！”邵菲菲见好就收，给两个学弟一人夹了块小酥肉，接着打趣道，“檀辰弟弟有照片吗？是不是兄弟俩一样帅？”
“还行。”檀辰言简意赅地扔了两个字，专心吃菜。
顾小北：“我都没见过呢！弟弟什么时候来找你玩，到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檀辰：“行，有机会一起。”
他从没跟宿舍的其他人说过张望并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没必要。
长相嘛，应该是比我高大帅气多了吧。檀辰心想。
最后一次见张望也就是两周前，送自己去车站。檀辰不太记得那天他穿了什么衣服裤子，只记得过安检时看到张望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站外，本来个子就高，还伸长了脖子，像只试图逃离动物园的长颈鹿，呆呆愣愣的。
以至于檀辰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画质高糊，也挡不住小伙子糊得帅气。
几个人吃完就散了，檀辰说自己还有东西落在图书馆，先走一步。原本他还试图把自己那部分饭钱转给邵菲菲，被秒速退还，只能道谢，有机会再回请。
邵菲菲潇洒地摆摆手，后会有期。
东西落在图书馆是假，突然想给张望打个电话是真。
檀辰缓缓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等待对面接通。
“哥！你晚上吃了吗？”张望欣喜的声音传过来。
檀辰：“吃了，你呢？今天回家了吗？”
“这周不回了，刚跟室友打完篮球，又在门口吃了碗面回宿舍，”张望的声音活力满满，“你又不在家，我就不想回去，反正下周，喔下下周你就回来啦！”
看来跟室友处得不错，周末都不愿意回家。檀辰心道。
“行吧，你自己安排，这周怎么样？”
“这周挺好的呀，刚刚联考结束，成绩还没出来，但我觉得问题不大，嘿嘿。”
檀辰“喔”了一声就没后文了，两人静了几秒，又同时开口。
“哥……”
“那你……”
檀辰：“你说。”
张望：“没什么没什么，你打算说啥？”
檀辰：“那你钱够用吗？”
张望莫名有点失落，声音都沉下去一个八度：“够用的，基本没什么开销，饭卡你也帮我充好了，最近没什么需要买的。”
檀辰：“那就好。”
张望突然有点烦躁。自己对檀辰的生活一无所知。自己不是赚钱的那个，但也知道赚钱辛苦，希望檀辰经常回家，可这一来一去都是花销。
檀辰又如往常交代了一番，注意安全，早睡早起，健康饮食，钱不够花随时说，然后准备挂电话。
“等下！哥！”张望连忙喊住他。
檀辰：“还有什么事？”
张望憋了又憋，终于还是说出口：“没什么，就是，我想你了，哥，好久没看到你。”
檀辰哑然。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学不会像张望这样直接又自然地表达感情，抑或是搞清楚自己的情感状态都困难，遑论表达。
自己想张望吗？好像没有，只是偶尔想起他，好像没有情感上的“想念”。
檀辰：“行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张望：“……”
倒也是习惯了。
五分钟后，张望收到檀辰发来的照片。
张望：“……”
张望：“！”
张望：【谁给你拍的！】
檀辰：【室友】
檀辰：【去图书馆了，回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