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它了吧。”祁戈在旁边看着,说道。
“有点可惜,被人撕走了一半,有用的信息基本上没剩下。”
“再去找找别的?也许别的布告栏里没有被撕走。”
岑奚道:“也不是不行,但是可能性不高。你看看这张纸,边缘被撕了好几次,有人是故意把这些信息销毁的。”
祁戈仔细看了看,纸张的边缘确实十分不整齐,浆糊黏得太牢固,有些内容是被指甲一点点蹭掉的。
“而且,我有一种预感。”岑奚说道,想起了从方余家出来时风娘的眼神,“如果有事情要发生,它距离我们应当已经很近了。再推测没什么意义,不如赌一把。”
祁戈睁大眼睛,“赌什么?”
“就赌风娘的身份不寻常,并且还有人记得。”
祁戈望着他,“但是我们不认识这里的人,要怎么——”说到这里,她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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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风堡内。
岑奚和祁戈被引进了门,堡门之内,有大片种满风信子的空地,要穿过一条笔直的大道,才能进入结界范围。
领路人在入口处画了个形状奇怪的符,结界开了个口子,祁戈和岑奚进入之后,又马上闭合。
“婆婆在里面等你们。”引他们来的人为他们指了一扇门,便退了下去。
祁戈扣了扣门,一推开,原本以为出现在眼前的会是一间屋子,没想到居然是一处院落,明明位于体型巨大的堡内,却不知是怎么又接到了室外,抬头就能见到漫天的星斗。
风婆婆正弯着腰浇花,见他们来了,冲他们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先歇会儿。”
虽然有要紧事,但院子里的风和煦,星子闪烁且近乎永恒,不知不觉就让人平静下来。
风婆婆放下水壶,拿一旁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这才坐到二人对面。
岑奚道:“婆婆,我们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你们来,自然是有事要拜托我,总不能是特意来看我这把老骨头的。”婆婆眯了眯眼,道:“说吧,什么事?”
“我们想让您帮忙打听个人。”
“咦,不是那个叫颜淙的孩子吗?你们已经说过了。”婆婆疑惑道。
“不是,是另一个人。我们觉得,她很有可能会在祭典上搞出什么事情来。”
婆婆点点头,表示理解,“那可不容易啊,是谁?”
“风娘。”祁戈道,“是个小姑娘,大概六七岁,她爹姓方,但风娘家中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如果不是丧妻,方余应当就是不曾成亲。我们想知道风娘的来历,因为——”
她还没说完,婆婆就打断道:“这件事紧急吗?”
祁戈把要解释的话咽了下去,点点头道:“紧急。”
婆婆伸手碰了碰旁边的铃铛,一阵清脆而悠扬的声音响起,于此同时,院子里挂着的几排风铃同时跟着摇晃起来,仿佛真有清风拂过。
很快,一名女子便进了门,祁戈和岑奚认出了她,这位女子正是他们在船上认识的那位黄衣女子。
她今日仍穿着一身鹅黄,进门后,视线丝毫未偏斜,对风婆婆行了一礼,道:“婆婆有何事吩咐?”
“你去帮忙查查,一个叫风娘的六七岁女孩,她爹叫方余,也许是外来人,镇子上对外来人应当有登记的吧,能查到多少,都报上来。”
黄衣女子道:“方余?”
婆婆道:“你认识?”
黄衣女子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听云姑讲过。”
婆婆点了点头,“这件事很重要,能查多快查多快。”
岑奚道:“另外还有一点,今明两天,有别有用心者下了海,海上可能会有异动,如果人手足够,最好可以有人巡视。”
婆婆问:“能安排出人手吗?”
黄衣女子沉吟道:“可能有些困难,明日祭典,堡主和副堡主都要入风祖庙祭祀,几位大修也会随行,另外闻风镇的安保也需要人手,我尽量安排些人去顾海上的形势,不过可能人手不多就是了。”
婆婆道:“你尽力安排就好。”
“是。”黄衣女子应道,这时才把目光分向旁边的客人,面上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又道:“您之前让我查的人,我派人去查过了,镇上并没有叫颜淙的孩子来过。”
婆婆道:“会不会是化名进来的?”
“我们也考虑过这点,对镇上所有处于特定年龄段的孩子进行了调查,没有发现有拐卖迹象和求救意向的孩子。”
婆婆点点头,挥手让她下去了,对祁戈道:“不好意思,没帮上什么忙。”
祁戈赶忙道:“哪里,您已经帮了大忙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需要我们自己去查了。”
婆婆笑了,道:“明明是风修祭典的大事,怎么就揽到自己肩上了?哦,是了。我都差点忘了他们平川有那么多宝贝了。”
她笑着道:“当年我也见识过。”
“您可以详细讲一讲吗?”岑奚道,“我到现在,依然觉得十二缺给不了正确的答案。”
婆婆道:“不,你错了。它给你的永远都不会是错误答案,只是并不直接罢了。我跟你们平川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平川的掌门还是周趣,小丫头初出茅庐,风头正盛。我们闻风堡当时正好有件处理不了的麻烦事,便想着拜托平川,掌门刚上任,总是格外好说话些。
“她确实是答应了,可是净是处理些跟我们的麻烦事不着边的事情,久而久之,我们只当她是推诿了。没想到,一年多以后,她竟真的拎着罪魁祸首来闻风堡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她是根据十二缺的指示,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抽丝剥茧地把事情了结了。
“那件事情涉众太广,深深浅浅牵连了各方势力,而且他们之间互相包庇,真真假假难以辨别,若不是兜了那个圈子,最后绝对无法找到隐藏最深的那个人。”
说道这里,婆婆道:“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也许这才是平川的职责所在。世人尊崇平川,难道只是因为你们的功法格外厉害吗?”
祁戈和岑奚听得格外认真。
“周趣掌门为我们处理那一件事情,花了一年的时间,期间荡平了六处欺压百姓的草寇山贼,灭了一个官商勾结、搜刮民脂民膏的教派,其他为民除害的小事更是数不胜数。看起来似乎是为了解决我们闻风堡的事情,但我想在过程里,周趣掌门想到的绝不是委托平川的闻风堡。”
说到这里,婆婆叹息了一声,“所以孩子们,不要怕走弯路。十二缺,十二缺,月圆过便有一缺,缺过便又可团圆。最后团圆与否,就要看你们的所作所为了。”
岑奚起身道:“多谢婆婆教诲,岑奚知道该怎么做了。”
婆婆笑眯眯道:“这些话其实轮不到我来说,但我看到孩子,总是忍不住多嘴几句。”
“哪里,晚辈受教。”岑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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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繁星如斗,正值初春,海上寒意料峭,大海翻起一波又一波温柔的波浪,将一条挂满了风帆的巨船推向自己的怀抱深处。
比不上湖月号那么大的气势,船上没有亭台楼阁、冬花夏树,这艘巨船却令人齿根发冷:船面被涂成了黑压压的颜色,甲板上两侧各墩了一排可以称为“庞然大物”的装置,“庞然大物”黑漆漆的“大口”朝向海面,里面依稀闪烁着银色的寒光。
只要装置一启动,可怕的冲力瞬间便足以把海中的鲨射个对穿。
船上的人训练有素地做着准备,说起来,他们不过是昨天晚上才被召集起来的杂牌军,按照往常状况,此时应当正在抓瞎,要么就是在试图滥竽充数。可是现在,他们无一没有绷紧面皮,紧张地注视着海面。
一人站在船头,神色肃然,听闻身后有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启禀大人,所有仪器都已经调试完毕,人员已全部就位,方向没有偏移。”
那人道:“把马力都停下来。”
船长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不要任何动力?”
“不错。”
“这样做的话,方向就很难保证了,而且不知道会漂到哪里去,您看,是不是有些危险?”
那人不为所动道:“照我说的做便是。”
船长擦了擦汗,在心中不由开始骂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伙子,他称呼他一声大人,也无非是自己谄媚惯了,不然何至于对狐假虎威之人卑躬屈膝。他心中第无数次对自己应征船长这件事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因为贪图这趟出海丰厚的报酬,他现在应当在家中跟妻儿一起期待着明天的祭典。
看着这艘船上的家伙事儿,几乎可以完全肯定接下来没什么好事发生,但为时已晚,招人出海的那位,随手扔出点什么东西出来,都能买下他这条命。事已至此,就像被猛兽扼住了喉咙,爪子已经刺进了肉里,后悔也已经没有办法了,他道:“是。”
他说完便要退下,那人却叫住他,问道:“船舱里睡着的那位如何了?”
“他还在昏迷。”
“行。”那人点点头,“你记得看好他。你放心,只要他还在,就不会出事情。”
船长应了一声,心中却在骂娘。船舱中绑着一个人,这个人闻风镇的老住民全都认识,他自然也不例外,方余嘛,这些年预测海上风暴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大家也都称呼他海上预言家,可这也就是个尊称罢了。
方余若真是可以当保命符,他随着大家出海就是了,何必一定要预测?
不知道这些外来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绑架个大活人,这种事情可是要报官的。船长低头走下船梯,望向黑波粼粼的大海,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惊觉今日竟没有潮汐。
海水平静,映着月色,极目远眺,波光连成一条断断续续的长线。船长忽然睁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重新站到了高处,踮起脚尖向远处望去。
只见那月光下的海水长线,在遥远的天边,似乎绕成了一个巨大的圆。海水融融漾漾,细线不住翻腾,一圈圈荡近,又荡远。
然后再荡近。似是一张黑色的巨口。
船长忍不住喃喃道:“娘啊,这是啥?旋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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