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话音落,殿中即刻划分明晰,夕凰左右为难,若顺应弥崖入了术法甲,岂不是自取其辱?
指尖难为情地摩擦着铜牌刻的字,凤眸轻阖,还是硬着头皮钻进了术法队伍里,弥崖两条小短腿晃悠着,兴奋之情附予表,一切尽收眼底。
副院长权杖再次点地,黑色院袍凭空浮现,自行搭于每位弟子身上,胸前院徽明亮大气,众人正式成为圣光学院一份子。
修习不同,武学与术法分为两大院落,夕凰与灵粟当真缘份匪浅,同为术法甲班,而屠苏奉二于二人邻舍术法乙班。
术法甲班授教老师正是弥崖,不管所属何种元素,总归万变不离其中,唯有雷系单独设班,副院长亲自授教,雷系自古便是杀伤力最强元素,稍有不慎意外频出。
故此单独设班。
分为术法甲的弟子显而较其他弟子面色红润,喜于言表,毕竟先前与弥崖打过照面,纷纷尤说弥崖属四位老师中最和蔼可亲无之一,想来也是,就她那副孩童模样上当受骗理所应当,怕是仅有夕凰知晓,此人有多腹黑。
甲级学堂富丽堂皇,帘布水晶挂饰,奢华无彰,普遍以白系为主,中间空间颇大用于授教,围墙一周有序摆放着元青厚席,学子们落座成圈,弥崖位于圈外镂空青石椅,晃荡着够不着地的腿,悠哉品着清茶,总之一副事不关己之态,而位于中间授教之人为中阶术师姜苏禾,历年师姐。
她姿态高傲目中无人,展示着各种风系术法让学子们瞠目结舌,举止投足间皆是敷衍,瞥过灵粟的眼神充满鄙夷,这让人学什么?
学着怎么装腔作势?
夕凰翻了记白眼,反正与她一个灵根被封之人也无关,比起看她装腔作势倒不如小憩片刻来的实际,琢磨着便行动起来,拄着下颏开始酝酿,美梦临门一脚,甚至于梦中用膳吃食皆已备足。
“嘣!”
剧烈炸响自邻舍传来,岔过她的睡意。
她紧抿着唇,心情差到极致全凭薄弱无力说服忍耐,能怎么办?打亦打不过,全靠一张嘴能登峰造极不成?若在以前,她何曾这般憋屈过,苦水肚子里咽,尘垢秕糠。
如今也就凑凑热闹。
偷偷摸摸,探着脖颈附耳听窃,动静确实不小,何以为此,初次相识便要掀了这屋梁?
瞧着弟子们皆被其他吸引,注意力完全转移,姜苏禾倏然失色,火气高涨又因弥崖于此不好大发脾气,正要杀鸡儆猴,注意到弥崖附于夕凰耳畔,不知窃窃私语为何。
“那是赫吉贝亚,脾气暴躁得很,大殿之上喂灵兽食小蛇的那个。”
夕凰浑身不由一颤,如惊弓之鸟般蹙眉,瞪了眼愕然靠近之人,这人神出鬼没的!
“继续修习。”
弥崖点了夕凰额头一下,拂袖划于法咒设出屏障,外界声音阻断,娴熟样子早习以为常。
只是二人互动被姜苏禾瞧在眼里,记于心底。
虽说夕凰灵根被封,但姜苏禾来来回回施展的术法就那么几样,她早已烂熟于心,困意再次不受控侵袭,不然这次竟无意间树了敌。
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不断蔓延,屏障消失,已然到了下学时间,由于学院提供院舍,倒是让她方便不少,不用寄阿在篱下看脸色讨生活。
她扶着僵硬的腰,轻移睡麻的腿,顺着长廊漫不经心打探着,被难得主动的灵粟搭话过,缘由是灵粟也申请了院舍,二人同住一处,日后免不了互相照应。
夕凰倒没所谓,挑着眉唇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与之相谈甚欢。
沿花荫小径而行,渐渐步入林荫深处,一泓池水犹如明镜,镶嵌于葳蕤的草木之间,水榭华庭临水伫立,奇花异草绕水盛开,水镜雾莲蝶于花丛中翩翩起舞,亦不知前方发生何事,围观之人越发之多,几乎将小径之路堵死。
二人通过缝隙艰难挤过,眼前画面着实令人气愤不已,影犽九离雪鹰爪上铁链的另一端紧紧锁于屠苏奉二的脖颈,他整个人跪于鹅卵石地面,似卑贱彻骨的奴役,仅存的力气皆用来挣脱锁链,气咽声丝。
而始作俑者正是术法乙班授教老师赫吉贝亚,俊朗的脸一副凶相,玉壶香落醉饮入口中任由奉二于地面攀爬,冷眼相待。
夕凰手紧攥着,脚下步伐已然迈出却还是被灵粟抢先一步,灵粟单膝覆地,徒手攀上脖颈处的锁链,用尽全力亦无用,被赫吉贝亚狠戾眼神杀来,一道无形气旋打了过去,灵粟眼疾手快火团包裹勉强抵挡,还是被击退三步至少。
风系术师。
“不知奉二犯了何事让老师如此大动干戈。”
灵粟声音不大,甚至轻柔没什么力度,鼓足勇气才固定视线与之平视,虽害怕但坚毅。
夕凰倒有些自愧不如。
“是啊是啊,就算犯了天大的事,身为老师亦不能对弟子如此吧!”
“为人师表,这种人怎么能在圣光任教的啊!”
“你不知道他吗?他是灵族神君的师兄,谁知道怎么屈尊降贵来了圣光。”
“少说两句吧!不要命了?瞧瞧地上的同门兄弟吧!真惨。”
“……”
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影犽九离雪鹰接收号令挥动银翼,浓厚风雪弥漫,形成雪墙拍向口不择言之人,灵粟双手合十间火苗速长似网渐成,亦难与之抗衡倏然熄灭,灵粟口吐鲜血,回过头欣慰一笑,幸而身后弟子安然无恙。
夕凰唇几近抿出血来,一跺脚冲了出去,揽腰将灵粟扶起。
算了!死就死吧!
“喂,你若没那个教书育人的心思趁早离开圣光,搞得自己跟个魔族一样,谁怕了你不成?”
夕凰话一出口,心里便直犯怵,扶着灵粟的手亦在轻颤不止,后悔为时已晚,那可是堂堂高阶术师啊,她算个什么?捏死她还不是捏死蚂蚁般容易。
“还真是可笑的正义感。”
赫吉贝亚怒摔玉壶,壶中香落醉飞溅,一滴过夕凰脸颊,锋利如剑倏而划破,血丝落于铁链之上。
怪异之事发生,铁链竟悄然松动。
奉二因此得以喘息,颤颤巍巍伸手拽了拽夕凰衣角,小声劝诫:“是我不对,是我眼盲认错了老师灵兽,这才使得老师震怒。”
夕凰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奉二脖颈上的铁链开始屏退,就连另一端锁着影犽九离雪鹰的铁链亦在松动,银翼展翅,一声仰天长啸,铁链彻底破碎,它翱翔于天际,兽瞳由黑变成红紫异色,似封印解除,重焕新生。
灵粟扶起奉二,只听他魂不守舍嘀咕着什么,他没认错,这就是那魔头的灵兽,他没认错……
夕凰努力听清,依稀“魔头”二字,再想靠近被风速震退,赫吉贝亚暴怒难控,一记闪现出手锁住奉二脖颈,将其整个人悬空而起,满面正威瞪着他,身上散发着灰白戾气可怕至极。
“她不是魔头———”
厉声怒吼,青筋暴起。
奉二被掐到眼眸充血,显而易见动了杀心,灵粟想要靠近奈何阻力太强,无法近身,出乎意料的是,夕凰提手间,竟毫不费力穿过那层灰白戾气,更甚手掌覆于赫吉贝亚青筋暴起的手臂之上,许是感受到这份暖意,他渐渐平缓,戾气消散,灵粟趁机接过陷入昏迷之人。
赫吉贝亚眼神含着一层薄雾看向不知所措的夕凰。
夕凰惶恐,摆动小手尴尬着咧嘴微笑,只见眼前暴戾之人难得柔软,低声呢喃:“像,真像……”
像什么?
她正想追问,弥崖便现身于此,土壤成块,一记偷袭将赫吉贝亚弄晕,瘦小的身子扛上他,甚至半个身子都拖在地上。
“散了,别看热闹了,没见过老师犯病啊?”
弥崖冷眼扫过,言语亦有力度,很快小径路便畅通起来,而后犹豫着掏出一颗丹药塞入奉二口中,满脸透着不舍。
顷刻间,奉二醒来,好似方才经历如大梦一场,真是灵丹妙药,怪不得不舍得给,弥崖将背上之人向上提了提,正言厉色批评着他,日后莫要多嘴,管好自己言行之类的话,仰头眺望天际,唉声叹气拖着人消失于尽头处。
夕凰也是气不过,跺脚猛然给了奉二一脚,拉着灵粟回了院舍。
月上枝头,圆而亮的皓月似触手可及,一抹羽翼高飞的光影似划破苍穹,她于院落中紧了紧衣袍,忆起赫吉贝亚的一反常态,冰凉指尖轻触脸颊划痕,绝非偶然。
谁?
蜚瓦拔木,凉风习习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泉香,夕凰警惕回眸,高大挺拔的身姿,似剑浓眉难能舒缓。
好不意外的赫吉贝亚,她早已料到此人会到访寻她。
他倒不客气,拂袖落座白石玉桌前夕凰对面,怔怔地默不作声,目不转睛盯着她许久,她亦不打断未觉尴尬,静默地等着眼前之人先开启言语。
赫吉贝亚倏然笑声爽朗,嗓音却带有一丝紧张,轻颤着:“你不似她冷若冰霜,亦不似表面简单。”
夕凰拄着下颏离他近了几分,努力回想曾经,记忆中并无任何有关此人记忆,认真端详着,泛着绿的发丝随意半绾着,安静下来的样子似陈年佳酿,魅力尚存,脸上一根细纹都没有。
不仅感叹,灵族真好。
回过神来,手指把玩着鬓发观察他神情变化,试探性开口:“她?可是你心仪之人?”
只见他低头泛笑,让人头皮发麻,这张脸原是这般爱笑的吗?不该青面獠牙掐着她的脖子,质问个所以才对,人设严重不符。
“大巧若拙倒随了你母亲。”
夕凰刹那握紧拳头,尽量让自己面不改色,心中自是笃定,原来眼前之人对阿娘存有这种心思,脑海中浮现出奉二口中“魔头”一词,不自觉与阿娘关联起来。
毕竟“魔头”二字一出,奉二险些命丧当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