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急，会想起的。

是老道长见到舞柳时说过的话，并非属于说漏嘴，倒像是有意在点醒他。

他不再说这个，把话题岔开，“昨日在山洞里，岩卿的寒咒……他没事吧？”碍于自己是降下寒咒的诱因，不得不欲言又止。

“没事。”傀棠刚答上两字，“小兔子，别跑。”道观院子里就传来岩卿和怜雪追逐打闹声。

当傀棠退出房间掩上门，恰好看见岩卿手里拿着啃了半根的胡萝卜。

无奈叹叹气，顽皮孩子。

怜雪仿佛看到救星般，往从书阁方向走过来的尤诺身后一躲，立即告状，“他揪我尾巴。”

兔子尾巴圆乎乎一团，趁着怜雪啃胡萝卜扭尾巴，岩卿好奇心作祟摸了一下兔子尾巴，结果把怜雪吓了一大跳。

一不小心就揪了一撮兔毛下来。

岩卿连忙道歉，“抱歉抱歉，你的兔子尾巴看起来圆圆的好可爱，我不是故意揪你尾巴的。你别跑了，我把胡萝卜还你啊。”

误会一场，两人很快达成和解，岩卿看看那间屋头，又看看送早饭去的傀棠，“姜绝醒了吗？”

“还没有。”

屋外叽叽喳喳热闹，屋里昏睡中的姜绝当真办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不要……不要过来……啊！！！”

眉眼皱作一团乱麻，声声呓语猛然间姜绝睁开双眼惊醒过来，光线逐渐聚拢在一张冷峻脸庞，浸透茉莉清雅香味的手帕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水。

都不等舞柳训他话，姜绝先发制人，“舞柳哥哥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舞柳回怼他，“你才是。”手里替他擦汗动作却没停，“怕蛇还乱跑，幸好没被吃掉。”

姜绝立即解释起来，“可是……那条蛇，啊不对，是长得很可怕的巨蟒，它一甩尾巴把我砸在石堆里，脑袋疼了一阵，然后我就昏过了。”

“百花枯想杀你。不要靠近那两个穿紫荆花服饰的。”

百花枯的吞蛊蟒是不懂变通的蠢物，伤及无辜，圣主尤诺也是个信古籍不信实事的古板蠢人。

原本念在一根北芪的面子，舞柳不打算追究。

可是前有蟒尾甩人后有持刀刺人，尤诺再拿出北芪示好，本质可就不同了。

姜绝没有招惹过百花枯，但是他相信既然舞柳告诉他，一定是有道理的。

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会躲着他们点的。”

“快去吃早饭吧，我再去煎煮一点药。”

“嗯。”姜绝坐到桌边吃起早饭，隔着窗户看着舞柳忙碌在屋外给自己煎煮滋补汤药。

离开村落离开姜大夫，走南闯北以来，好久没有人给生病的他煎药了。

在煎药的舞柳想到方才和傀棠的交谈之中，傀棠提及那束灵光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神农鼎，虽然仅是猜测暂无定论，但山洞里的确还有其他秘密。

又回头看向屋里的姜绝。

不偏不倚撞上在偷看着他的少年杏花眸光，啃着包子的姜绝在朝他笑。

可不知为何这幅场景似曾相识。

树影婆娑遮挡着大暑烈阳，姜绝稚楚脸庞竟然透出一缕类似岩卿的盈盈眉眼轮廓。

药罐咕噜咕噜沸腾冒泡，药汤熬好，盛了一碗药汤放回桌前。

嘱咐姜绝，“趁热喝完。我要再去一趟山洞，里面有蛇，你留在道观里休息。”

光是闻着就苦到泛酸的汤药，姜绝盯着药碗犹豫了一下，捧起汤碗一饮而尽，却没有想象中的入喉滚烫，是可以入口的温度。

“我也去。”站起来拿起佩剑就跟上舞柳步伐。

毕竟姜绝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受点皮外伤不至于弱不禁风。

虽然呢，是很怕蛇，但是有舞柳哥哥在，不会有问题的。

两个人刚迈出道观，和道长下棋的傀棠分了神，“道友分心了，这局棋可就僵咯。”老道长说着执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将黑子吃平。

一句话中有话，不免让人感慨老道长道行之高，傀棠似乎是听懂了他的指点，不着急追出去而是抬眸看向慈眉老者。

谦和有礼相问老道长，“您见多识广，小辈想问问有关七月暴雪的往事。”

老道长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未必能信。善恶一念，你非恶贯满盈，半边也并非如此。”

傀棠豁然大笑，“您是第一个说我非恶贯满盈的人。”

老道长依旧笑眯眯的，不显说错话的尴尬，试问他意见是否继续下棋。

山洞中的那束灵光身份没有弄清楚，傀棠已然无心下棋对弈，与老道长暂别。

短短一夜时间，山洞里已经修复成原样，映入姜绝眼帘的是遍布冰晶石的景象。

甚至有想要“哇”一声，赞叹出来的冲动。

面纱遮脸的白蛇女妖见两位到访山洞，施法将冰晶石柱中化作飞石朝他们袭去，“你们还来干嘛？”

不等舞柳以琴音破解，飞石飞到一半竟自己折返朝白蛇女妖飞去，任她再怎么施法也无用。

姜绝只怕蛇，不怕化作人形的蛇妖，示意她别白费力气，“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不好。”

女妖施法催动新的冰柱，竟然也飞了回来，恼羞成怒的样子追问他干了什么。

简单环视了一下四周，舞柳明白了什么，抿唇笑笑夸了姜绝一句，“你倒是挺聪明的。”

上百成千根肉眼看不见的丝线通过飞针走线，缠绕在每一根冰晶石柱间。

即便女妖施法使得冰柱滑落，只要在丝线控制范围，都会随着山洞外吹进的风朝反方向。

舞柳直言快语地发问，“我没兴趣和你打。你一直在此守护深潭里的那一株半边莲就是道士半边吧？”

白蛇女妖瞳孔微缩，像是被人戳破了大秘密，嘴上狡辩着，“你别胡说，半边是吃蛇的邪道士，我怎么可能是在守护他！”

一旁默默看着的姜绝也是一脑袋疑问，白蛇不是从半边手里逃出来的嘛，怎么变成守护使了？

“上元节在山下，尚且十七的半边遇到了一个面摊老板娘，为此自断修行甘愿还俗娶妻，他的妻子那位面摊老板娘便是一条白蛇。”

当时在吃面的姜绝其实也听说了这些。

他觉得呢，半边吃蛇一定是他的蛇妖妻子辜负了他，斗胆问出一句，“会不会是半边的未婚妻子介意他是道士，所以提前反悔嫁于他人了？”

白蛇女妖看看少年，竖立而起的冷冽瞳孔流露三分怒色，“男未婚女未嫁。”

金黄色竖瞳不禁令姜绝浑身发毛，攥住舞柳衣袖赶忙往他身后躲了躲。

由姜绝这么一句弄巧成拙，舞柳反倒对蛇妖认识半边和面摊老板娘有十成把握了，“你果然知情。”

意识到他们唱双簧套出自己话，蛇妖干脆把话摆面上说清楚，“不错，我确实知情。你口中的面摊老板娘名叫阿茶。”

连带眼神都柔和了许多，朱唇微启接着说，“她对我有恩。这个山洞其实是她的家，深潭里的那一株含苞待放的半边莲，向来是她最珍爱的。”

“可是花开那日，她却失踪了。”

说来说去，蛇妖所述根本和半边没关系。

后方忽而传来一道低沉男音，“只可惜，天界的花注定不能够在人界绽放，神花造福众生无法为一人盛开。”

傀棠也万般笃定半边莲是天界神花，执意为一条不成气候的蛇留在人界，这才惹怒女娲降下天罚七月流雪。

女娲对自己所炼制补天石岩卿都能不管不问。

阿茶只怕早已经遭女娲狠心惩罚，毁去修为变成茫茫人海中一条普通白蛇了。

转头往后一望，舞柳望见说话的傀棠，“这应当不是罗刹鬼帝你该操心的事情。”

罗刹鬼帝？！！

听到舞柳称呼对方为罗刹鬼帝，姜绝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地上，抓身旁人衣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些许。

姜绝在酆都城外招惹过傀棠，当时傀棠有伤在身才中了一针，现在痊愈岂不是要来找自己算旧账。

一夜屠戮酆都整座城，自己在他面前是一只轻轻松松捏死的小蚂蚁啊。

“你……你想干嘛？”

傀棠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隐隐透着恐吓腥绿色，“你暗伤我一针，间接导致岩卿寒咒发作，按理我应该杀你灭口。”

前罗刹后有蛇，姜绝简直是心惊肉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葬身在此，“岩卿的寒咒与他无关。”舞柳也很自觉替他挡着。

不过，此行傀棠并不是来杀人的，他询问白蛇女妖的是另外一件事，这山洞是否有青铜鼎？

舞柳意识到他是来找神农鼎的，横起一剑劝他放弃愚蠢的想法，“我说过神农鼎不可能在这里，何况那不是你该觊觎的东西，毁了酆都城不够，你是想把它也毁了嘛。”

一旁看热闹的白蛇女妖，咯咯一笑，“你们真搞笑。找神农鼎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上一秒被罗刹鬼帝吓得缩脑袋，下一秒震惊于传说中的上古神器神农鼎在山洞里。

一时间，姜绝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

新线索解锁：面摊老板娘名叫阿茶，她珍爱的东西是一株含苞待放的半边莲，目前状态为失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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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再访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