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受伤了，就把东西放那儿。”

周问野刚把买来东西放到餐桌上，回头一看，应枕竟然在洗抹布。

“这时候又不洁癖了？”

应枕拿着抹布擦了擦他那个皮质沙发，“刚才被我蹭上灰了，我擦一下，野哥你过来坐。”

周问野摆了摆手，“我没洁癖，有灰也能坐。”

应枕低头轻笑，把抹布放回了茶几上，“野哥住几楼？”

周问野从一大包东西里翻出了个碘伏，走到应枕旁边，“十五楼。”

应枕也不扭捏，直接把手伸了过去，“以前没见过野哥，刚搬过来？”

周问野语气淡淡，“我是这里的原住民，小时候就住这里了。”

应枕恍然，十年间，他竟从未见过周问野。

“不过，有几年去在国外生活，这几年才搬回来。”周问野补充。

应枕点点头，近两年才搬回来，可他还是没有在小区里见过他，“我没见过你。”

周问野勾唇，“我知道，但我见过你。”

应枕朝对方挑挑眉，颇有些意外，周问野回他个笑容，“眼睛长脑袋上的家伙，怎么会看见我们这些平民。”

应枕得承认，出门在外，他不喜欢看别人，除非像今天这样在一个电梯里，想不看都会瞟两眼的那种。或许他们曾经有无数次擦肩而过，都被应枕错过了，他有点后悔。

“以后会常见的。”应枕说。

周问野点点头，“去酒吧我就有人约了。”

应枕收起来脸上的笑容，“其实，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周问野竟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你看着不像爱玩的人。”

“野哥很喜欢玩么？”

周问野指尖捏着碘伏棉签的动作顿了顿，棉棒上的棕褐色液体在应枕虎口的伤口边缘悬着，没立刻落下。他抬眼时眼尾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应枕没再回话，只看着周问野垂着眼专注处理伤口的样子，有点心律不齐。

“野哥你，谈过恋爱么？”

周问野把用过的棉签扔进茶几旁的垃圾桶，又抽了张无菌纱布出来，动作利落地替他缠上：“你野哥我，今天三十三了，说没谈过，你也不能信吧。”

应枕屈了屈缠纱布的手指，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很轻，“我没谈过。”

周问野勾勾唇，抬头和应枕对上视线，“找个安分点的人，好好谈一场。”

都是成年人，说的话也不直接，但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大家心知肚明。

应枕点点头，“好。”

周问野留下帮应枕把收拾了一半的卫生打扫完了，才离开。离开前他看了看应枕的冰箱，又看了看料理台，“平常不自己做饭？”

应枕语气平平开口，“不做。”

周问野点点头，“还是自己做健康一点，你这个洁癖患者不太合格。”说罢穿上外套离开了。

留应枕坐在沙发上恍惚了半天，叹了口气，穿衣服下楼买食材去了。

说遇不见，十年遇不见一次，这突然遇见了，避还避不开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应枕刚走到蔬菜专区，就在不远处看见了正在挑西红柿的周问野，他猛的转身，来到了周问野看不见的地方。

站在超市的角落，偷窥那一点点悸动，应枕不再像应枕了。

“应枕？”

一个小走神，应枕被叫住了，虽然这个声音不常听，但他太熟悉了。

“野哥，买菜？”应枕回头和对方打招呼。

周问野提了提手里的才菜，“习惯自己做点吃，你来买什么？”

应枕四周看了看，身处蔬菜区，除了菜还是菜，刚跟人家说了不做饭，不能这时候被拆穿，“我买点西红柿当水果吃。”

周问野点点头，“别买了，一会儿从我这拿几个回去。”

二十分钟后，应枕目送买了一大袋蔬菜肉食的周问野出了电梯，而自己拿着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上了22楼。

这趟超市去的不亏，免费赚俩西红柿。

他把两个西红柿塞到了冰箱里，其实他并不喜欢是西红柿，无论生的还是熟的。

在沙发上又坐了十分钟，想着周问野应该洗菜做饭了，应枕又出了门。

“又来买什么？”

应枕的手刚摸上面前的土豆，被一道声音吓得拐了个弯，拿起了旁边的黄瓜，转而淡定转身，扬了扬手上的黄瓜，“再买两根黄瓜”，说完又补充一句，“生吃。”

周问野点了点头，捡了几个鸡蛋装口袋里，“发现家里没鸡蛋了，我来买两个。”

应枕点了点头，“西红柿炒鸡蛋？”

周问野挑眉，“嗯哼，一起回？”

就这样，应枕这次拿着两根黄瓜进了22楼，放到了那两个西红柿旁边，其实，黄瓜应枕也不爱吃，不管生的还是熟的。

“红配绿”，应枕冷哼一声，略有气的把冰箱门关上了，整个人躺在沙发上，肚子已经开始饿了。

自暴自弃的应枕打算破罐子破摔的点个外卖，软件上转了一圈，实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正打算第三个去超市买食材，周问野发来了消息。

【Amireux：下楼吃饭】

应枕猛地坐了起来，盯着聊天界面足足看了一分钟，去卫生间转了一圈，才推门出去。

站在十五楼的走廊，应枕心跳快了两拍，一左一右，他不知道周问野家住在哪一侧。

犹豫之际，右侧的房门开了，“这里。”

周问野穿着灰格子围裙，和平常在外边完全不一样，这样的周问野更有人间烟火味儿。

应枕走过去，手里还拿着两个西红柿和两根黄瓜，“野哥。”

周问野见这模样，乐了，“怎么，想让我给你再炒个西红柿黄瓜？”

“凉拌也行。”

应枕进了屋子，这个屋子相比于他自己的，看起来更像家一点，鞋架上有挂钥匙的挂钩，沙发上有成套的抱枕，茶几上有洗干净的水果，梳理台上倒扣的水晶杯，餐桌上摆满了四菜一汤。

“愣着干什么，洗手吃饭。”周问野给应枕扔了一双拖鞋，径直走到餐桌旁，盛米饭。

“你家，挺好看的。”应枕来之前没穿外套，刚在走廊溜一圈，本就易冷的他，手指尖又红了。

“比你家有人情味儿吧。”周问野说。

应枕没否认，相比于他自己家，应枕更喜欢周问野的家。

除了商隐时，这还是应枕头一次在朋友家吃饭，还是位特殊的朋友，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下楼就不穿外套了？小心把感冒再召回开。”周问野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个暖手宝扔给了应枕，“这皮肤白点的人倒是惹人怜爱。”说着目光撇向了应枕冻红了的手。

应枕接过来，捧在手心，“不太抗冻。”

周问野“那你应该更喜欢南方吧。”

应枕摇头，“更喜欢北京。”

“所以是你让我跟的那个项目么？”

周问野从消毒机里拿来了公筷放到自己面前，“嗯，我比较需要你。”

应枕没回话，视线落在面前的公筷上，“这个没必要。”

周问野挑眉，“不是洁癖？”

应枕默认洁癖，“你不需要。”

周问野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脸上收起的笑容再次蔓延，“嗐，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应枕还想说着什么，被周问野打断了，“快吃吧，去两趟超市就带回俩黄瓜”。

再沉着冷静的人，此时被人拆穿了，也会有点羞愧，“爱吃黄瓜。”

周问野指了指面前的西红柿炒鸡蛋，“这个也爱吃吧。”

应枕漠然，这道菜，他愣是一口没动。

俩人吃饱喝足，并肩陷在沙发里歇气。应枕憋了一整顿饭的疑问，终于先开了口：“你知道我自己会做饭？”

周问野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茉莉花茶，瓷杯撞在桌面轻响。他顿了顿，又转身接了杯温水递过去，“以前撞见过你去菜市场。”

应枕指尖碰过微凉的杯壁，轻声道了谢。心里的脉络却渐渐清晰，刚才在超市里，周问野就是在故意逗弄他。

“你好像很喜欢喝茉莉花茶。”应枕望着他杯里浮起的白色茶瓣，忽然说。

周问野没否认，指尖摩挲着杯沿反问：“你好像不喜欢？”

应枕轻轻摇头，“喜欢，只不过不喜欢用一次性杯子。”

周问野闻言挑挑眉，重新给他斟了杯热茶。茶香刚漫开，周问野的手机突然响了。

两人离得近，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地飘过来：“周哥，今天周末，我在这儿，来玩吗？”

声音陌生，可那黏着调子的语气，应枕却莫名记得。他抬眼时，正撞上周问野的目光，对方没多说，拿着手机起身进了阳台，玻璃门轻轻合上，将声音隔得模糊。

应枕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花茶，抿了一口。热水烫过舌尖，留下一阵麻酥酥的痒，可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暖意，却慢慢沉了下去。他没再喝第二口，起身把剩下的茶倒进水池，白瓷杯被他仔细冲洗干净，放回橱柜原位时，阳台的电话还没挂断。

和酒吧认识的鸭子，到底有多少话要讲？应枕想不明白，也突然懒得再想。他弯腰换好鞋，没跟阳台里的人打招呼，径直推门上楼。

应枕到家刚十分钟，手机震了震。是周问野发来的消息：【Amireux：饭怎么样？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回：【Y：五星好评】。想了想，又补了句：“谢谢野哥。”

那边再没回复。应枕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拉开抽屉，翻出了许久没碰过的烟和打火机，以前烦闷时，他总靠这个解压，后来戒了，改在深夜看一部慢节奏的电影。可此刻，什么都比不上一支烟来得直接。

深冬的寒风卷着冷意扑在脸上，应枕站在阳台，打火机“咔嗒”响了两声才点燃烟。尼古丁的辛辣呛得他喉咙发紧，视线却落在楼下，车库里，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出，车灯划破夜色，很快消失在路口。他夹着烟的手指泛了凉，连带着胸腔里的那点闷意，都裹上了层刺骨的寒。

枕：说了不做饭，按照套路来说，野哥不是应该给我做饭么，他怎么走了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我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