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2

(盛昭二十一年,霜降后一日,卯初)

天光未亮,谢府西厢的烛却亮了一夜。

烛芯结了两朵花,谢珩用银剪轻轻夹下,扔在青瓷碟里——“啪”一声,像按掉某个不该起的念头。

案上摊着两物:

半片焦糊的油布,和一张被火烤去角的白笺。

白笺上只剩八个字,墨迹被火舌舔得发皱:

【沈】、【武】、【兵】、【入】、【京】、【十】、【二】、【初】

十二月初,北境换防。

按制,沈玦需亲率三万精骑入京畿校阅——眼下,却有人提前把“北境火油”送进宫,像把刀架在将军自己脖子上。

谢珩用指尖捻了捻布纹,低低“啧”了一声。

“既要我审,又不让我审得太清……”

他抬眼,望向窗外。

庭中那株老梨,叶子早掉光了,枝桠却颤了一下——不是风,是有人翻墙。

沈玦。

将军落地极轻,披风却翻起冷冽的弧度,像刀出鞘。

他抬头,正撞见谢珩倚窗,袖口半卷,露出一段苍白腕骨。

两人隔着一丈夜色,一个照面,都没说话。

谢珩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侯爷夜闯我府,可曾递拜帖?”

沈玦抬手,把一物抛过去——

是半截箭杆,箭羽被火燎过,焦黑里却缠着一缕红线。

谢珩接住,指腹一摸,脸色微凝。

“赤羽箭?”

北境斥候专用,箭羽染朱砂,飞射时像流星,用来报急。

沈玦点头,嗓音发哑:“昨夜角楼火起前,我府中侍卫也捡到一支,钉在门楣上。”

箭杆中空,里头塞了张字条——

【欲断北境刀,先折武宁侯。】

谢珩把箭杆凑到鼻前,轻轻一嗅,抬眸:“火油,朱砂,还有梨花酿?”

沈玦眉心一跳。

梨花酿是谢氏私酿,京中只此一家。

“有人想让你我‘同味’。”

谢珩低笑,眼底却冷,“同味即同罪。”

西厢门阖上,烛火被夜风吹得歪斜。

谢珩背过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素绢,铺在案上——

是京畿布防图。

他用笔尖蘸了朱砂,在“玄武大街”与“禁军大营”之间,点了一点:

“今日早朝,我会奏请陛下——北境军提前入京,驻营永定门外。”

沈玦蹙眉:“三万骑提前,粮草跟不上。”

“我调。”

谢珩声音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户部、兵部,我签字。”

将军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指腹按在那颗红点上:

“谢太傅,你拿自己喂棋?”

谢珩抬眼,灯火在他瞳仁里碎成两点金,像兽。

“侯爷,我喂的不是棋——是饵。”

他指尖一偏,覆在将军指背上,温度滚烫。

“饵要够香,蛇才肯出洞。”

沈玦没动。

半晌,他收拢手指,把那点朱砂攥进掌心,像攥住一团火。

“若蛇先吞饵?”

“那就连钩一起,”谢珩微笑,指腹擦过将军虎口薄茧,“搅烂它的肚肠。”

更鼓五下,远处皇城方向传来第一声钟。

早朝快开始了。

谢珩收卷布防图,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罐,抛过去。

“北境雪焚的灼伤,用梨花膏不留疤。”

沈玦接住,指尖微顿。

罐身冰凉,却缠着一缕极淡的梨花香——像那夜宫墙下,谢珩落在他颈侧的呼吸。

“我不怕留疤。”

“我怕。”

谢珩背对他,声音低而稳,“侯爷一身功勋,该由史书记,不该由小人烧。”

将军喉结动了动,最终把瓷罐塞进怀里,铁甲“咔”一声轻响。

临出门前,沈玦忽然开口:

“谢珩。”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其名。

谢珩回头,绯袍被晨光映得发冷,像一层薄脆的釉。

“若此事过后,”

沈玦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我还欠你利息,怎么还?”

谢珩定定看他,忽然笑了。

那笑像雪里透出一点春色,转瞬即逝。

“简单。”

他抬手,指尖在将军心口轻点,像盖下一枚无形的印。

“——把你自己,连本带息押给我。”

宫门钟鼓齐鸣,天色青白。

沈玦翻窗而出,披风掠过梨枝,惊起一树寒鸦。

谢珩站在原地,指腹摩挲案上那半片焦布,低低“嗯”了一声。

“押给我……”

他垂眸,把布片凑到唇边,像吻一把刀。

“——可不许反悔。”

第二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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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A. 早朝当庭对峙,皇帝设套

B. 将军夜探户部,找粮草线索

C. 攻受同车,遭刺客“灭口”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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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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