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昭二十一年,霜降后三日·辰正)
一
凤仪宫前的御道,今日铺了朱红毡。
毡尽头,皇后崔氏素衣免冠,手捧废后诏书尚未宣读的“节案”,脊背笔直。
左右百官跪伏,沈玦立于武班最前,铁甲内衬一夜未卸,冷意透骨。
谢珩在文班之首,指尖抵着玉笏,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他们都在等。
等太后那句“闭宫礼佛”,等皇帝反扑,等一场足以翻天的血。
可最先响起的,却是一声极细、极娇的“痛呼”。
“啊——”
沈鸾捧着七个月身孕的宫裙,脸色煞白,自掖庭门踉跄而出。
二
内侍们没拦住。
贵妃青丝散乱,裙摆下赫然一滩殷红,沿朱红毡一路滴到丹陛前,像雪里绽出刺目的梅。
她扑通跪倒,正挡在宣旨太监与皇后之间,声音颤得字字带泪:
“陛下……臣妾、臣妾腹痛如绞……求陛下,保龙嗣!”
满场死寂。
皇帝瞳孔骤缩——那盏“雪莲燕盅”他只命人放了三日量的“雪焚”,不该立刻血崩!
沈玦已单膝点地,铁甲撞出冷火:“臣启陛下——贵妃所服,恐遭人暗算!”
一句“暗算”,百官哗然。
谢珩叩首,声音清朗如碎玉:“臣附议!请即刻封锁慈庆、昭阳两宫,查御膳房档记!”
皇后崔氏亦跪,素衣铺地,像一朵被雪压垮的白茶:“臣妾愿同查,以证清白。”
三
皇帝指尖在龙椅扶手上一顿,眸底掠过阴鸷。
他怎会看不出——这是沈鸾用皇嗣,把“废后”变成“弑君害嗣”的大坑,逼他跳。
“贵妃慎言!”
皇帝起身,暗金轻甲在袍下闪出冷光,“御膳房档记,朕自会查。来人——送贵妃回宫,传太医!”
可沈鸾却猛地抬头,泪眼里映出少年天子,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
“陛下!臣妾昨夜闻得,皇后娘娘并无失德,失德者……”
她指尖颤抖,指向昭阳殿方向:
“是有人想借废后之名,掩北境火油、赤羽箭之案!”
一句话,四座皆惊。
火油布、赤羽箭,是前日角楼走水的案眼,本被皇帝压下,如今却被贵妃当众撕开。
四
沈玦铁甲“咔”地前踏一步,单膝改双膝,头颅深垂:
“臣请陛下——并案严查!若有人既烧角楼、又害龙嗣,意图搅动朝局,当视同谋逆!”
谢珩同时出班,玉笏高举:“臣请即刻封禁昭阳殿内库,查火油、雪焚两案源头!”
皇帝眼角青筋直跳。
他看向太后——
慈宁宫方向,宫门紧闭,却传来一声悠扬钟响。
太后“闭宫礼佛”的懿旨,正由八名内侍齐声传唱,声浪一层层掠过宫墙,像白幡。
皇帝闭眼,再睁,已是一片森冷。
“好。”
他缓缓坐回龙椅,手指在膝上轻轻一叩。
“并案。”
“限三日内,由中书令谢珩、武宁侯沈玦,会同刑部、大理寺,给朕一个结果。”
“若查无实据——”
少年天子微笑,露出一点白齿:“二卿以‘诬上’论罪,当同斩。”
五
午后,昭阳殿
铜镜前,皇帝褪去暗金轻甲,指尖沾着一点未干的血。
冯保跪地,声音发抖:“陛下,贵妃那碗‘雪焚’,被……被她自己加了鹤顶红,量极重,龙嗣恐保不住。”
皇帝“嗯”了一声,用血在镜面上写下一字——
【沈】
血字顺着铜镜蜿蜒,像一张咧开的嘴。
六
同一刻,永宁宫偏殿
沈鸾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却安静得可怕。
榻边,沈玦单膝跪着,掌心包住妹妹冰凉的手指。
“哥……”
沈鸾声音轻得像风,“孩子……本来也保不住。”
她抬眼,泪里映出兄长铁甲的寒光:
“我用它,换皇后不倒,换你与他……一条生路。”
沈玦喉头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背后,谢珩立于帘影里,指尖捻着那支曾钉在将军门楣的赤羽箭,箭杆上,多了个新刻的“鸾”字。
七
夜将落未落。
京城起风了,风里带着血腥与梨花酿交杂的味道。
沈玦走出偏殿,抬眼,看见谢珩站在阶前,掌心托着那枚青玉狮镇纸。
月光下,镇纸裂了一条细缝,像一道未愈合的伤。
谢珩低声道:“三日后,若查不出真相……”
沈玦取过镇纸,指腹按在裂缝上,轻轻一抹。
“那就由我们,亲手写一个真相。”
两人并肩而立,影子在月色下交叠,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合刃之刀。
第五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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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A. 夜闯漕船,查火油与漕米被谁调包
B. 潜入昭阳殿暗库,找“雪焚”来源
C. 皇后暗中递密信:她知道真凶是谁
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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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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