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安河暗河

熊熊大火在火油的加持下,逐渐燃烧起来,直到整个祭坛四周,全都充满了炽热的火焰,大家也都被熏得睁不开眼。

“走吧,这里太热了,待下去会出危险的。”

班离还想着离开,但本就心怀疑虑的侯镇却说什么也要看着拨曲娅烧干净了再走。于是在他的坚持下,众人又在这里多熬了一段时间。

可还没等到棺材板烧透,河的那边便出现了异常情况,那边的草丛里,竟然发出了阵阵律动着的异响,像是什么东西成群结队正在往他们这边赶来。

“怎么回事?”

赵回声第一个站起来探查情况,伸出脑袋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不知道,你们先呆在这里,我去看看。”

侯镇回过身来提醒着众人,可没想到此时赵回声眼里已经充满了惊讶和恐惧。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侯镇身后那片河岸边的地方,手指着想说话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跑···跑···跑啊!”

手也不指了,干脆拉上侯镇就往回跑,边跑还边招呼众人,赶紧跟前一起跑。

可侯镇却在此时挣脱开了赵回声的束缚,老赵还以为他是担心温括没跟上来呢,赶紧就提醒他,温司马在这里,可侯镇依旧硬着头皮往回走。

“回来!靠着火堆别动!”

侯镇知道,赵回声惊讶的东西,正是之前出现过的辟火螣。

可人是跑不过这玩意的,所以只能躲着,不能跑,现在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火堆旁了。

众人于是又纷纷折返回来,好多人没见过这场面的,被吓得纷纷不敢抬头,人也止不住地跟着抖起来。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南诏圣物,辟火螣,千万别被这玩意钻到身体里去了,很快会脱水而死!”

赵回声还真不是危言耸听,他已经说得相当平静了。

“他们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除非是上面那团火里,有辟火螣的尸体。”

班离也跟大家解释起来。

“辟火螣?不应该呀,拨曲娅的尸体可是在府衙放了好些天的,谁会往里头放辟火螣啊?”

赵回声的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但侯镇心里却猜想出了一个答案,那就是客栈掌柜,或许还有眼前这个班离。

昨晚的那声开关门的响动,或许就是两人行动时留下的,可他,或者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一来不是也要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吗?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的对策时,河的那边开始传来人声,听着像是一大帮人正在急匆匆地赶来的样子。大家也都循声望去,果然,发现了一大堆人马。

赵回声刚想站起来,提醒他们别过来,这边有危险,没想到侯镇就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是南诏人,人家只会觉得咱们危险。”

侯镇一眼看穿,那些就是原先生活在这里的南诏人。估计是冲天的火光,将他们吸引来了吧。

“现在怎么办,他们不会把拨曲娅给弄下来吧?”

没想到这时候了,老赵倒挺像个好人了。

“放心,他们想弄死咱们这群人的概率更大。”

说着,侯镇还干脆站起身来,直面那些汹涌而来的南诏百姓。

“你找死呢!这时候了,装什么装!”

赵回声想拉他回来,温括也劝他,先服软,保命要紧,别到时候人还没来,先被辟火螣给咬死了。

可侯镇不但没有要听劝的意思,反而更加大胆,直接又往前站了一步。他甚至回过头去,略带挑衅地看着班离,像是在跟她说,你看我都敢站出来,你一个公主,难道还要蜷缩在角落里吗?

班离也瞬间被他点燃,在众人即将来临前,她也跟着站到了前面。

那股火浪一点点拍向两人,瞬间就形成了一堵墙一样的东西,威压着下面的一切。

辟火螣不敢上前了,那些人也不敢动弹了,侯镇和班离也被赵回声和温括给拉了回去。

“不要命了!”

心里实在是急得很,温括还是第一次这样在然人前大发雷霆呢。

“他们来得太巧了。”

“你也好巧,差点就死在这里了。”

温括平静下来,看着他,有些后怕地说道。

“我错了,让你——们,担心了。”

“别找死了,咱们马上就要死在一起了,你着什么急啊。”

赵回声一边扇着风,一边看着那边的情况。

那些人倒是不动了,不过就是七嘴八舌的,正看着他们这边在说道些什么呢,距离太远,也听不清。

“他们不会是在商量着怎么把咱们大卸八块吧?”

赵回声整个人都开始咳嗽大喘气来,上面的烟确实是越来越呛人了。

“卸个屁,这里是人家的圣地,在这里杀你,玷污了人家的地盘!”

赵回声想反驳,但也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侯镇也就只能将希望放在了班离身上。

“公主啊,咱们可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帮帮我们吗?”

“我难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班离也被熏得不轻,不过看起来,她倒是很淡定,没有身后许多人的那种慌乱感。

“算了,还是我去吧。”

侯镇见求她没用,便又自己跑了出去,身后温括和赵回声两个人都没能拉得住他。

可就在大家以为,他的冒失举动,会引来南诏人的疯狂和愤怒的时候,没想到那群人竟然纷纷后撤了起来,脸上还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我···我这么有名吗?”

侯镇都开始怀疑起自己了,但很快,他便发现了对面那些人恐惧的来源。

他回过身去望向身后的火堆,只见刚刚还成群结队围攻他们的辟火螣,竟然全部莫名其妙地扎进了火堆里,那火焰的高处,甚至还爆发出了阵阵撕裂声。

“这是···自杀吗?这些虫子疯了吧!”

赵回声他们也紧跟着爬了出来,眼看着扑向火堆的辟火螣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眼看着情况有些转变,侯镇便立马招呼众人,赶紧往回跑。

没想到大家还没动身,那边的人竟然又全部跪地叩拜起来,边拜还边呓语着什么,他们站的远,侯镇也听不清。

可就在大家准备逃命去的时候,班离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她竟然一个人翻身上了祭坛,直冲向火堆而去。

“哎!你干什么!”

她想找死,但她也不能这个时候就死了呀,她要是死了,自己还怎么跟王爷交代呀!

侯镇伸手想去把她给拽回来,但却为时已晚,她行进的速度极快,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样。

此时此刻,侯镇对她的怀疑彻底烟消云散,她都敢为了拨曲娅去死,她又怎么会···

等会!她好像不是去找死啊!

侯镇看了半天,那团火竟然没烧到她身上去,她现在就安然站定在火堆前,张开双手,看上去像极了是在接受那群人的朝拜一样。

紧接着,她嘴里开始念起了咒语,那边的人群也开始跟着响应起她来。

“这才是祭坛嘛!”

赵回声被震撼住了,不禁发出感慨,自己还真未曾亲眼见过南诏的祭祀呢。

“她想干什么呀她!”

侯镇倒不觉得震撼,相反,他被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个女人,心思竟然藏得这样深,难怪能活到今天,是自己小看她了。

她的咒语念完,那边的人群也紧跟着过来,越过侯镇他们一行人,直直地跪倒在了她跟前,似乎他们也感觉不到祭坛上的热浪一样。

“参见公主!”

公主?这些人认识班离吗?她不是说自己要低调吗?难不成是刚刚那些咒语,让他们认出了班离?

侯镇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前面,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班离到底还有什么把戏没使出来的!

“少祭司是被新祭司害死的!这——就是她的坟墓,也会是我的!从今天开始,我们会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她一个人仰着头,站在上头,又是振臂高呼,又是叽叽哇哇念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他们这边的人也是越看越看不懂,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以前拨曲娅跟你讲过,南诏的祭司习俗具体是什么样的吗?”

温括侧过脸去,探问侯镇道。

侯镇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自己没听说过。

可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那群人却又像是突然得了什么指令一样,开始往回走去,没有一点想停留的意思。

这时候班离也从祭坛上下来了,当她靠近过来的时候,赵回声他们都分明地在她身上闻到了那股辟火螣燃烧之后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抓的辟火螣?”

“我是南诏公主,我还用得着自己抓吗?”

两人颇有些要对峙的意思,不过最终还是侯镇让步了,他知道,这次突如其来的聚会,肯定对她有着什么不一样的特殊意义,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都不该打草惊蛇,随她去吧。

眼看着身后的祭坛上,终于要烧干净了,班离也在这时候露出了笑脸来,虽然只是浅浅的一下,但侯镇却从中看到了许多的复杂情绪。

有欢笑,有胜利的味道,更像是相互许诺之后,完成誓言时的解脱。这件事,似乎压在他心里很久很久了,她现在终于,终于完成了。

侯镇不再带着审视的目光去看她,他也明白了,自己不能以一个常年生活在阳光下的人的眼光去看她。她是很幸运,幸运的是她还活着,可这其中也伴随着许多的不幸。

她的情绪,就像是她眼前的那一束火焰一样,沉淀,积蓄,爆发!然后慢慢冷下去,冷到只剩下一团灰烬,随风飘走,流进那河里···

等等!河里?

侯镇一下子警觉起来,一个转身,便直扑河岸边而去,在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就已经趴了下来,凑到河面上看了起来。

“瞧什么呢?”

赵回声拨了拨水面,没看出有什么能让他如此着迷的东西呀。

“金沙。”

“什么?”

赵回声他们都准备回去了,侯镇这样一说,他们就又扑了回来,跟着他一起,跪在水边,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哪儿啊?我怎么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他俩齐齐盯上侯镇,侯镇却不为所动,转脸就自己爬了起来,又奔着祭坛去了。

“哎!说句话呀!装个屁呀你!”

他倒是没有那么傻,直接去了祭坛上头,而是去找了班离。

“河里都是金沙,这就是你们的祭坛圣地的秘密吧?”

“侯公子说什么胡话呢,要是有金沙,还能留到今天?”

“所以呢,河岸上的没有了,就要去下面找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很小的时候就被···”

“被抓走了吧?你想说的是这个?”

班离嘴角一咧,脸上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阴笑来,着实是有些吓人。

“拨曲娅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嘛,怎么,忘了?”

“可我还是想听听,拨曲娅亲口对我说。”

侯镇的眼神也逐渐在她身上聚焦起来,他玩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已经沧桑不已的姑娘,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你死了,你会有机会见到她的。”

班离也丝毫不退让,侯镇说什么,她都立马反驳回去。

“公主好走!”

见班离要转身离开,侯镇突然冲着天上大声呼喊道。

班离扭过头来,只看了他一眼,便再次转身,跟上大部队离开了这里。

“你刚刚乱叫什么呢?”

“那是灵魂——在细雨中的呼喊!”

赵回声问完便贴到了他的脸跟前去,没想到这时候侯镇居然又举臂高呼起来,给他吓了一大跳。

“走了走了,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拽上温括,赵回声便带着他离开了。

而侯镇却在此时爬上了祭坛,学着刚刚班离手舞足蹈的样子,开始转起了圈圈,借着身后的余火,他也跟着叫喊起来:“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那声音,几乎是颤抖着的,他整个人,也是热泪盈眶的。

温括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发疯,所以他也跟着看向了班离,没想到她竟然一脸的惊恐,正在躲避着侯镇的目光。

看来这些话,不是空穴来风的,这个班离,有古怪。

“哎!回来!”

正当大家都已经准备好动身返程了,这时候站在祭坛顶端的侯镇又发出了惊呼,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过来过来!”

侯镇在那边叫喊着,班离就站在这头不肯动弹,明明就是她离得最近,可她却像是一点都不好奇的样子,愣是没挪动半步。

“过去看看吧,公主。”

温括轻柔地呼唤着她,可她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随即才点头跟着过去。

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正盯着祭坛上面的一个什么地方,看得正来劲呢。

“这是什么?”

温括一凑过来,大家就纷纷起身,给他让出了身位来。

“一个坑,看见周围是什么了吗?”

赵回声还特地给他指了指,生怕他没看见。

“这是辟火螣吗?这个圈口周围,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辟火螣啊?”

扒开已经被烧成灰烬的棺材和残余的拨曲娅,众人就这样蹲在一堆,看起了侯镇发现的这个怪圈来。

“要不咱们挖开下去看看?”

侯镇没有明说,而是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来。

一行人里大多都是拒绝的,本能地就要向后退,剩下的一些就算是有好奇心,胆子也算大,但一看另外这些人的反应,也都纷纷后撤了。

“你们都不去啊?”

侯镇还故意吊着他们的胃口。

“不去不去!”

现在他们干脆全都退下了祭坛,生怕在出现什么预想不到的意外。

“那咱们下去看看吧,你们先牵着马拉着车回去吧。”

众人毫不犹豫,立马便四散跑开,牵着马赶着车就往陀山方向回去了。

“哎,你脑子是不是刚刚烧坏了?他们把马牵走了,咱们怎么回去?”

“走下面啊。”

“下面?”

赵回声试探着看了看侯镇指的路,那可是在人家的祭坛下面呐!

“我不走,谁知道下面还有没有辟火螣了,万一要飞出来好多好多,咬死我怎么办!”

“放心吧,咱们还有公主呢,是吧?”

侯镇的话,意味性十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逼班离应下这件事。

“好,”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下!”

这简短的两个字,像是下定了她十足的决心一样,这次冒险,在她看来,好像也是九死一生的那种似的。

“好!公主说了,下!”

说完,侯镇便叫来了赵回声,两人开始在祭坛上左右搬动起来,可半天下来,祭坛竟然丝毫未动。

“别废功夫了,机关不在这里。”

“还有机关呐!”

赵回声惊奇地跟着看过去,没想到班离竟然直接跳下了祭坛,到了下面去。

“快快快,跟过去看看。”

只见班离在一块石块前用力拍打了三下之后,里面竟然又伸出了一个秘匣,上面还有锁孔和转盘,虽然都不大,但看着却很是精巧。

班离看了看自己周围这几个人,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从怀里将东西掏了出来,那竟然是一把石头一样的钥匙!

钥匙插上去,转动转轮,祭坛上面竟然真的有机关响动了起来。

众人连忙跑上去看,结果原本被烧得黑漆漆的祭坛,竟然退了下去,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大家纷纷好奇地看向班离,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没想到她竟然将脸转向了侯镇那边,要他来说!

“公主生气了?”

“这是南诏的秘密!你这是在逼我犯忌!”

“王爷想跟公主合作,您先在算是寄人篱下,你得拿出点诚意来才行啊。”

“现在诚意够了吧?要是我不能去长安,见到你们的新皇帝,那我就把里面的东西,全都交给吐蕃人!”

“我相信公主一定干得出来,我会坚守诺言的,您放心。”

几人跟着下了黑漆漆的楼梯,赵回声也不禁好奇起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问他!”

没想到班离不仅不愿意说,还冲着他发了火。

“河道。”

听着前头的水声,侯镇淡然自若地说道。

“废话,我又不是聋子!”

可越行越远,他自己也开始慢慢发现了不对劲,四周的崖壁很宽很宽,宽到里面甚至能过马车,而且还有大大小小的不规则凿痕。

“这是工匠开采出来的吗?这下面到底有什么啊,非得用这么宽的通道?”

赵回声的疑问再次淹没着周围的寂静中,大家都各怀心事,忙着赶路,谁都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得,我还是闭嘴吧,免得惹人嫌。”

往前走了好久好久,水声也逐渐变得轰隆隆起来,赵回声也学着温括的样子,紧紧贴着崖壁,跟在前面那两位气定神闲的大人物后头,一点一点往前挪动着。

“公主,还有多久啊?”

这时候他倒是问起来了,可人家班离牙根就不想搭理他,翻了他一个白眼之后,就扭头继续往前走了。

“连路都不知道,不怕我把你们害死在这下面啊?”

“当然不会了,公主还有想做的事没做成呢,我还有用,公主暂时不会杀我。”

“那你最好保证自己一直有用,不然到时候,就别怪我卸磨杀驴了!”

他俩倒是门清,揣着明白在这儿故弄玄虚,整得后面的赵回声和温括,云里雾里的,就知道他们俩相互看不顺便,就连下来了什么地方,来干什么,他们都不清楚。

“司马呀,咱家老二啊,我跟你说啊,这小东西实在是可恶,你以后可别上了他的当,让他给耍得团团转了!他那嘴,最不靠谱,还老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博取你的同情,你以后可得小心些才是。”

“谁是你们家老二啊?”

温括还没说什么呢,耳朵尖的侯镇就抢先听到了。

“司马啊,我是大房,他不就是老二了吗?”

“谁跟你说···我跟你计较这个做什么呀,我脑子也烧坏了!”

侯镇急停急起那两下,看着可真是好笑极了,眉毛鼻子拧到一块去,就是奈何不了他。

“到了。”

班离在前面停下,指着前头的奔流的暗河,示意着众人。

“哇!这是什么世外桃源吗?”

赵回声扒拉着往前使劲探头,生怕错过了什么美景,可没想到一个挤过,差点自己把自己给推进了湍急的河水里去。

“哇!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叫你嘚瑟!”

一把将他扔回去,侯镇也是颇为恼火,这小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前两天刚九死一生回来,他现在还如此冒失。

不过虽然相互斗嘴,但关键时候,侯镇还是不带含糊的,老赵的命,也像是时时刻刻被他牵着一根绳儿一样,断不开,谁也拿不走。

“公主,这里能到哪些地方啊?”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

“拨曲娅——留下的图,我看不懂,只有公主你能领会其中的深意,所以还请公主为我们解疑吧。”

班离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顺眼,所以干脆叫来了温括站在自己身边,这样也至少不那么暴躁了。

“还是你好些,不像某些东西,尖嘴猴腮的,看着就让人厌烦!”

那声调之高,简直是对侯镇厌恶到了骨子里去了的样子。

“这里原先一百多年间,都是南诏的圣地,之所以是圣地,不单单只是因为要在这里祭祀的缘由,更多的,还是因为地底下的东西。”

“河里吗?”

温括也伸出了脑袋出去探查,没想到侯镇竟然一把将他搂了回来,还温温柔柔地看着他,小声提醒着。和刚才暴力抽回赵回声的样子,简直对比鲜明!

“一百来年前,侯景作乱南朝,梁武帝的子孙们本来是组织力量打算勤王救驾的,可没想到最后聚在一起竟然成了一盘散沙,梁武帝最后也死了。在他死后,南梁宗室开始相互攻伐,不过到最后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后来陈武帝陈霸先统一了南朝,江南萧氏就绝了皇帝之路。原先那些被组织起来,支持梁武帝的势力,也随着南梁的土崩瓦解,溃散开来了。其中一只,原先在蜀中活动的势力,南下到了现在黔州西南一带,靠近南诏的位置。他们就是现在在南诏影响力十足的祭司家族,这些年靠着不断收拢南诏的民心和财富来源,可以说是早就不把南诏王放在眼里了。”

“西南段氏家族,段冲在西南一带把生意坐起来,靠的就是认了几个南诏的‘亲戚’,所以被特别关照了,现在也是风生水起呀。”

侯镇还在一旁耐心地帮她旁解了起来。

“段氏一直向往中原,希望得到中原王朝的认可。前隋那时,段氏还未完全掌权,就已经暗中派人前往联系中原士族了,其中就有跟他们同宗同源的邺城段家。”

“看来公主对段氏一族,很是痛恨嘛。”

“不该吗?难道我还得感恩戴德才行?”

“当然不是了,公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回归中原,得到庇佑,没什么不好的。”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直接激怒了她,她顶着侯镇的脖颈,推着他一路后退,。直到一个崖壁边上才停下。

“欲亡我,先胜我!”

“大唐不打出师无名之仗,南诏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是友邦,不是仇人。更何况,现在公主还要倚靠大唐,帮你收回你在南诏的权利呢,对吧?”

侯镇的话果然有用,班离也瞬间冷静了下来,有些心虚地看了侯镇几眼。

“公主放心,侯某虽然不才,但也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现在公主气也消了,可以跟我们说说,这河——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啊?”

班离站到了河岸边,看着前面奔腾的河水,有些感慨道:“暗河各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金矿,这些东西,是南诏的命脉,现在却被祭司段家给掌控了。他们用往来黔州、中原的商道,勾结一些商队,将黄金运出去,换来了很多南诏急需的东西,比如盐巴。以至于到了后来,各路商户跟南诏交易往来,都想用黄金交易,可矿脉已经被段氏给掌控了,所以后来人心就开始慢慢倒向更有话语威慑力的段家了。其实在他们来到南诏之后的很多年时间里,班氏一族和段氏一族,都是共生的。南诏人信奉鬼神,而段氏出身中原,对卜卦占星一事,最为熟练,在加上他们言语行动间的有意讨好,我的先祖就让他们留在了南诏,得了一份差事。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事态竟然转变了,现在要变成我们向他们俯首了。”

班离的言语间,尽是不甘和愤懑,但却又无可奈何。

“公主是想除尽段氏一族吗?”

“除尽了他们,还会有别人,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南诏的百姓,不能像中原的百姓一样,对巫蛊之术平常看之呢?就是因为这些害人的东西,他们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受苦受难,任人宰割。要是他们能明白,谁是真的为了他们好,也不至于让有心之人趁机而入了。”

“公主心怀南诏百姓,我相信,要是公主见到我们的皇帝,让陛下听到你的这番话,他一定会帮你的。”

班离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后奔腾的暗河,说道:“我知道,这是一场利益交换,我手里要是没点东西,你们的皇帝,恐怕也是不太会搭理我的。这里,就是我的投名状,整个南诏,都少有人知道祭坛下面有东西,更不会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了。”

“公主到时候可以自行向陛下传达,我应该是···去不了长安了。”

班离看着一再退让的他,苦笑了两声,也不好再说什么。

“公主知道这暗河通向何处吗?”

“前面有一处断崖,从古至今,我的祖先都只知道,暗河通向那里。过了那里,我们就不敢再往前去了,因为那里叫做——黄泉海,去的人必死无疑!”

“公主去过?”

也不知道是在调侃,还是在质问,总之今天侯镇的问题总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要是去过,我现在应该已经走上黄泉路了,你们还能见得到我?”

侯镇也应和着笑了笑,他不再问,班离也不再说,不过至于她到底去没去过黄泉海的那一边,谁知道呢,或许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顺着水流,他们走了好久好久,在地底下活动,很潮湿,也很闷,虽然下面比较凉快,但是待久了,还是难免胸闷心慌的。

“你没事吧?”

温括捂着胸口,看起来有些难受。

“没事,就是有点喘不上气了,歇会就好了。”

侯镇见状刚要把他架在自己肩膀上,没想到这时候赵公子竟然折返了回来,帮着一起把温括给搀了起来。

“多谢了。”

“跟我就别说谢谢了,二弟!”

温括想笑,却没什么力气,只能看着赵回声跟侯镇挤眉弄眼那样抿了抿嘴,然后就四肢瘫软倒在了他俩身上。

“前面应该就是了,你们小心,这里少有人来,地面很滑。”

班离在前面带路,微弱昏黄的烛光下,看起来似乎前面的河道开始变宽了似的,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待久了的错觉。

“公主,这河道怎么看着越来越宽了呢?”

“你倒是眼力不错,好多大祭司要下来好多次才能发现呢。确实是变宽了,所以当它汇入断崖缺口的那边的时候,就变成了黄泉海了嘛。”

前头的班离停住了脚步,身后跟着的几人也立马上前,去看了起来。

果然,奔腾的暗河水,在此处,便没有了落脚的地方,顺着断裂的山崖,滚向了前方黑漆漆的深潭里。那飞腾上来的水汽,还直扑人的面门,让人睁不开眼去仔细瞧瞧下头呢。

“有人下去过吗?”

侯镇站在悬崖边,往下望了望。

“有吧,不知道,估计下去过的人,早就死了吧。”

班离说得好像她有切身体会似的,那股子苍凉悲切的感觉,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看得恍惚的时候,侯镇竟然也开始心疼起她来,水雾扑在脸上,形成了露珠,看着可像是人留下的眼泪呀。

“拨曲娅!好好活着!”

突然,在一个大家都没有意料到的时候,班离冲着下面的深潭就开始吼叫起来。

“拨曲娅已经死了,不是吗?”

“下面是黄泉,她在黄泉下,自然是应该好好活着咯。”

班离拧着一张诡异的笑脸,不服气地解释道。

“要不咱们下去看看吧。”

侯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提议。

“别别别!”赵回声赶紧跑过来阻止道,“上次就差点要了咱们的小命了,现在还下黄泉,我看你是疯了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公主觉得呢?”

班离看着他略带挑衅的眼神,转脸就应承了下来:“好啊,走走看吧。”

“好!那就下去看看,看看咱们能不能在黄泉下,瞅见拨曲娅。”

最后那几个字,侯镇几乎是顿开了说的,而是就是冲着眼前的班离说的。

但转眼一瞧,看着温括那个样子,他又立马后悔了起来。

“温···司马,您要不原路返回吧,让老赵送你?”

“不用,我跟你——们,一起下去。”

他俩倒是腻腻歪歪了,一旁站着当人形柱子的赵公子可就委屈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

“废话,就算是明天要死了,该凑的热闹,你也一样不会少,还问你做什么!”

赵回声虽然不解气,但侯镇的话,却说到了他心坎里,自己是有一些胆怯,但在新奇好玩的东西面前,自己还是愿意豁出去试一试的。

崖壁边上,四人齐聚,下头就是黄泉海,他们这样站着,还真有点共赴黄泉的意思了。

“我看着水也不急嘛,应该没什么事,是吧公主?”

班离没有搭理他,转脸就要飞身跳下去。

“哎等等!你着什么急啊!”

一把将她拽回来,侯镇开始给她身上绑绳子。

“这是做什么?”

“咱们是去冒险,不是去送死,绑上点,免得遇到什么意外了,也好留个后手。”

“你这意思是——我先下?”

侯镇点了点头,笑着应道:“对呀,这是您南诏的圣地,我们可不敢乱闯,还是您先下去,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收起来再说吧。”

赵回声听后直骂侯镇不是个东西,竟然让一个小姑娘去蹚路,说什么他也要先下去看看。

“不,我去!”

班离眼神锁定住了侯镇,知道他的意思,转身便吊着绳子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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