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祭司来访

“听说——我兄长要来了?”

她先声夺人,试探着先开了口。

“啊?哦!对对对,是,南诏王过两天便要路过黔州进京,你也收到消息了?”

侯镇一脸热情地靠过去,没想到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我呢,我该怎么办,跟他一起去长安,还是你们当中的谁,带着我去?”

“去···去长安啊?”

侯镇显得难为情极了,这样的表现也让班离极其地不满意,而且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

“怎么?想反悔了?耍我啊?”

“不不不···不是不是!公主先请息怒啊。”

见她即将暴跳如雷,侯镇赶紧卖着老脸,安抚起来。

“那你们什么意思,想把我撂在黔州?还是说——你们收了我兄长的好处了,要把我给···”

班离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撑起身子来,慢慢地离侯镇越来越远了。

“不不不!您又误会了!我们没有跟您的兄长联系,这不是想把您送到长安之后,给他一个惊喜嘛!”

“是吗?”

她开始绕着侯镇的四周,环顾打探起来,看着侯镇那眼神,也像是看个小流氓一样,很是鄙夷和不信任。

“不是,那个——公主啊,这件事吧,我做不了主,要不我带你去找安刺史,或者是去找王爷,他们都有办法送你去长安,保你平安的,这个你大可放心!”

侯镇张扬着手,尽力解释着,自己无害她之心,更没有与人合谋要在她身上图某些什么的意思。

“我不信他们,我只相信你。”

“公主,你这样子,可不像是相信我啊。”

侯镇撞见了她看向自己时的那股不屑,不由得将心里的牢骚给说了出来。

“我不管,现在他们要来了,带我去长安!”

“公主啊,我也想去长安啊,但我这···戴罪之身,我不能离开黔州的。要不您进京之后,帮我跟陛下求求情,放了我回长安去吧,如何?”

“你耍我!”

谁知道她竟然还带了柄短剑来,直愣愣地就伸到了侯镇的脖颈处来,不仅给他,也给躲在暗处偷看的温、赵两人吓了一大跳。

“哎哎哎!公主,公主别激动啊!”

“你们俩在啊,刚刚为什么不现身,玩躲猫猫啊,还是准备看我笑话啊?”

“不是的,这不是看公主劳累,不想出来搅扰了你和侯公子谈正事嘛。”

赵回声反正是不敢上前去的,只留下了温括在一旁跟她周旋。

“你们三个,真是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公主,你刚刚还说只相信我一个,现在又说我不是好东西,这···”

话还没说完,班离的短刀便又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这——简直是随机应变呐!公主好风采!”

侯镇也连忙改口迎合,生怕这大小姐又哪根筋搭错了,要取自己的性命解闷!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出发去长安。”

“那要不,我去帮你问问安大人?他这个人啊,最是热心肠了,更何况还是这种利己利人的事,他肯定会马上办好,到时候公主就等着风风光光地入京吧!”

“不需要风风光光,我只要活到长安,我要去见见你说的,新的天可汗,我要问问他,能不能帮我,帮南诏的子民,重获新生。”

“陛下仁德,想必会给公主一个交代的。不过黔州到长安,路途遥远,公主要是不想接受安大人的庇护的话,恐怕···不太好办呐。”

侯镇那话的意思,就是想跟她说,别来找我了,找我我能帮你做什么呢,去找安戟啊,那老小子整天闲着没事干,你去找他了,他还能找到借口来忙你的事,他肯定会乐意干的呀!

可这个班离是个倔脾气,说什么都不愿意走,就赖在赵回声家不挪窝了。

“公主,这可不行啊,您是公主,要是住老赵家,让人知道了,以后你兄长还不得扒了他的皮啊!”

“好啊,扒了你的皮,给我做身衣裳,免得我到长安的路上太过危险,正好遮掩遮掩。”

本来就不想惹她的赵回声,这时候更是被直接吓得躲回了后院去,连头的不敢冒了。

“公主,要是早些时候的话,您想去长安了,安大人给您安排两个官差,随行护送也就是了。不过现在···黔州情况复杂,人也多,恐怕三两个人也保护不了你了。要是您愿意等的话···可以跟着令兄,一起去长安呐?”

侯镇边说边试探着她,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个班离,不管是身份,还是举动,皆让人怀疑。现在她强烈要求要赶在南诏王和南诏大祭司之前去往长安,说不定是心怀诡计,要借陛下的手,来把自己干过的事,还有自己的身份,给洗干净。

要是上了她的当,让陛下脸上蒙羞的话,自己这辈子都不用再回长安了!

“侯镇,你是不是忘了,忘了拨曲娅是怎么死的了?你竟然跟我说这样的话,你是想让我去送死吗?”

“公主见谅,我只是觉得,公主和南诏王多年未见,说不定会有很多话想说呢。我知道公主的顾虑,也明白如今南诏的形势,实在也是逼得公主没办法了,只能先投奔长安。”

“既然知道,那还不赶紧去!”

“是,我马上就去找刺史商议。司马,不知可否同行?”

侯镇回过头去,给温括递出来一个暗示的眼神。

“哦,好,要是刺史大人有顾虑的话,我也好从旁劝慰几句。”

两人怀着心思离开,便把她丢给了赵回声。

“你是在搪塞她?你没跟安刺史说,要送她去长安的事吗?”

“我是心有疑虑,不敢放她走,我总觉得,她也不是真心想离开这里,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

“像是障眼法一样,她屡次提出要我们今早送她离开黔州,就像她真的察觉到了自己即将面临危险一样,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的形象。”

“你的意思是——她是施害者?”

侯镇的问题成功引出了温括的话,他现在也不禁开始跟他一样,怀疑起了这个班离的真实目的,还有她背后隐藏的真实势力了。

“可她——到底是想害谁呢?”

侯镇说不清,总觉得太简单的猜测,跟她心思甚重的模样就是不太相符的,所以他自己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可以说出来。

“她的仇恨,无外乎来自于两个地方,一是南诏,二是黔州内鬼。”

温括的话倒是很适时地提醒了他,也让侯镇在见到安戟之前,心里的答案微微明朗了些。

“待会我一个人进去说吧,安戟不会觉得这是件好事,你毕竟是他的下属,要是他···”

“无碍,看在太原温氏的脸面上,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倒是你,一个人去,让我不放心。”

侯镇听着他的话,竟有些害羞地垂下了头去,脑袋也半埋进了胸膛里。

“多···多谢。”

“谢什么,我也什么的干不了,就跟着你一起进去而已,待会话还是要你自己说的,走吧。”

温括的手不大,但拦在自己背上的时候,为什么就是那么暖人呢。

侯镇笑着陪他进去,以至于安戟在屋里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出了什么好事呢。

“哎呀,这么快就有消息了?那个段冲找到人了?什么来路?抓回来了没有?”

“啊?”

侯镇顿然清醒过来,看了温括一眼,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刺史误会了,不是商会的事,是班离,她来找我了。”

“哦,她呀,她能有什么大事,现在你就应该在商会那边等着段冲的消息才是啊!”

安戟既着急,又心乱,所以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的,愣是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刺史别急,先坐下歇歇。”

“我还歇什么歇啊,再这么闹腾下去,小公爷和独孤少卿都回了长安,到时候参我一本,我···我到时候该怎么跟京城的上官,跟陛下,解释这件事啊!”

“哪件事啊?”

侯镇这时候还不忘了添油加醋道。

“你!行行行,别说这个了,你来是干什么来了,那个公主,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听出了安戟话里的不耐烦,侯镇赶忙上前提醒他:“刺史,现在可不能对她发火啊,现在她是咱们手里,最好掌控的一股势力了呀!”

“哦?”

安戟仰着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侯镇。

“您忘了,南诏王和大祭司即将前往长安呐!”

“哎呀!我···那你说,怎么办?她到底想要什么?还非得你专门来一趟?”

“她要的很简单,但我却觉得,里头暗藏玄机。”

侯镇蹲下身来,凑近到他面前说道。

“怎么个暗藏玄机法?”

安戟也半蹲着身子,更靠近了些过去。

“她想现在就出发,赶在她兄长和南诏祭司之前,去往长安,面见陛下。”

“这有何不可?不就是咱们先前答应她的嘛?”

“刺史,”见他没发觉其中的问题,侯镇赶紧跟上他补充道,“她要是早想走,那也没什么问题,咱们派两个人护送便是。但现在情形不一样了呀,您看看,丢的军械还没找到,她就想走,这时机——是不是未免太巧合了吧?”

“你的意思是,还怀疑她参与了劫道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您想想,现在放她走,对咱们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此话何意?”

“她现在走,咱们得加派人手护送吧?这人手一多,是不是就容易惹人注目了?这样一来,她遭遇危险的概率不也上去了嘛,咱们不就成了费力不讨好了?到时候长安那边一得到消息,不仅不会给咱们应有的嘉赏了,说不定还会迫于南诏王那边的压力,给咱们定罪呢!”

侯镇的话一出,可给安戟实实在在地吓住了,不禁连连惊呼道:“此言有理,此此言有理呀!”

“她留在这儿,不就是再多等她兄长两天嘛,又不是什么外人。再说了,要是真有南诏人对她下手,咱们也可以适时地进行搭救,这样一来,在南诏王面前,咱们也得脸了不是?”

安戟一听这话,觉得甚是有理,连连夸赞起了侯镇来。但转念再一想,又发现了不对劲。

“哎,要是她死活不愿意继续留下,非得走,咱们把关系搞僵了,怎么办呐?”

“那就···”

侯镇还没想出办法来呢,外头就来人通报了。

“启禀刺史,外面来了一个女人,自称是南诏大祭司,要见您。”

“什么祭司,长得什么样?”

“穿得破破烂烂的,看起来不像是祭司这种重要的人物。”

小厮倒是挺会看人下菜碟的。

安戟也有些不愿意浪费时间,但回话前,还是看了一眼侯镇,问了问他的意见。

“刺史不妨见见,南诏祭司,可没什么人敢冒充的。她来,说不定就是来帮您解决难题的。”

安戟欣然同意,转脸就在大厅接见了这位祭司。

果不其然,如小厮所说,她去确实是穿得破破烂烂的,看着就不像是南诏的重要人物。

“在下南诏祭司段安平,见过刺史。”

“段···段什么?”

安戟不知道是耳背,还是就是想羞辱她一番,连人家叫什么都没听清,问话的时候,也是语气轻蔑的样子。

“段安平,我是南诏新的大祭司。”

“哦!南诏祭司啊,接触过,你说你是大祭司,可有和凭证啊?”

话音未落,只见她已经开始从吊着的瓶子里掏东西出来了。

那东西一被放出来,便把他们三人吓得连退了好几步,那玩意儿,竟然是一只活着的辟火螣!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证明身份呐,刺史刚刚不是还在怀疑我吗?相信南诏祭司的故事,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吧?与其拿出什么无证来,不如就拿这个,更好证明。”

现在又换作她语气高傲起来了,安戟被吓得有些心慌,连忙叫人拿来了茶水,恭请她上座喝茶。

不过侯镇道挺意外的,他怎么会见过辟火螣这种东西呢?刚刚看他反应,明明就是对这个小东西很是熟悉的样子,不像是只听过,没见过的。

压着心里的疑惑,侯镇也看向了这个突然前来造访的祭司。

年纪不大,只是因为穿得有些破旧,所以看上去就老了不少。再加上她脸上画的图腾,就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了。

不过她说她姓段,看来班离的话是真的了,南诏的祭司之职,已经落入段家手中了。

“祭司误会了,不是我有意刁难,只是现在正逢南诏使团要前往长安觐见,时机太特殊了,你意思是突然现身,先前也没人前来通禀一声,我这不是谨慎为上嘛。”

“刺史说得对,现在时机很特殊了,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那人倒是淡定,似乎没有被安戟给唬住。

“不知道祭司突然前来,可是南诏王对我们黔州的接待工作,有什么要求啊?你们尽管提出来,长安的信我们已经收到了,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几位的。”

安戟还以为她会顺着自己的话茬说呢,所以相当自信地就端起了茶水,开始品味起来,等着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刺史,我们想见见公主殿下。”

安戟一口茶水喷涌而出,差点没直接呛死。

“什···什么?”

“公主失踪多年,承蒙诸位搭救,我们王上已经得知了消息,正在赶来黔州的路上,还说——要带着公主,一起去长安呢。”

“是吗,那好啊,那敢情好啊。”

安戟连忙挽尊,生怕人家以为自己是被她给吓住了。

“可是刺史好像还忘了一个人呐?”

“嗯?是吗?没有吧?不知道祭司所指,是谁呢?”

安戟强装镇定,但其实心里已经相当忐忑了,他生怕面前这个人不讲情面,直接说了些让自己下不来台的话,那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是拨曲娅呀,刺史不认识她吗?”

那人的语气里,不仅有质问,更多的,还有挑衅。

她知道安戟不敢跟自己对峙,明面上,他就是理亏的那一个。

侯镇也不由得看呆了,这个貌似年纪不大的祭司,竟然有如此魄力?而且她还敢自己开口提起拨曲娅,她就一点不忌讳吗?

是装出来的,还是说,她压根就不知道拨曲娅被抓,或许跟她的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拨曲娅已死,祭司不会不知道吧?你的继任仪式上,没出现自己上一任的少祭司,你自己就没怀疑吗?”

安戟这时候倒是硬气起来了,却没想到那人竟然以此,要挟起他来了。

“刺史,我们要进京了,要是见到你们的皇帝陛下的话,我很难保证自己不乱说些什么。到时候,要是黔州多年前的案子被翻出来的话,您这个刺史的能力,恐怕也会为人诟病啊。”

安戟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面前这个还在跟自己嬉笑的女人,手里的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但片刻的冲动之后,安戟还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面对着她的逼问,安戟镇定自若地答道:“要是真让长安知道了拨曲娅的事,那恐怕——你们会让人笑话死吧?哈哈哈哈哈!为了争权夺利,杀了自己的少祭司,还拉上旁人一起,糟践她们。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你觉得是我丢人,还是你们丢人呢?”

安戟丝毫不怕,连声回怼道。

“这么说,刺史是不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你有什么,非得让我跟你合作不可的理由吗?”

安戟倒是挺想知道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带着怎样的自信心,敢来找自己对峙威胁的。

“前段时间,你们这儿走失了一个老巫婆,刺史有印象吗?”

“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安戟依旧神情自若。

“她姓古,家中行二,刺史真的没印象了?”

可安却依旧淡定,没有被她的话给唬住了。

“我这人记性不好,也没什么耐心,如果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些无足轻重之事的话,我劝你还是快些回去复命吧。鄙人身为大唐官员,岂会被你们这些宵小之辈、边夷蛮族给唬住了?来人!”

说罢,院里便冲进来一群手持枪械的武士,联排站立,看着气势很是威武。

“将这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给我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见此情景,不仅是那个段安平自己被吓住了,就连站在一旁,一直未敢搭腔的侯镇和温括,也都赶忙站了出来,想要劝阻安戟两句。

可他似乎已经是打定了主意,丝毫不改,任凭侯镇如何说,他就是不回头。

“刺史!刚刚为何如此冲动啊?”

侯镇的话,倒是叫他回过了身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着急得有些过了头的侯镇,慢慢上前,笑着安抚道:“她要是不下狱,她的同伙又怎么会有机会救她呢?”

侯镇看着他的笑脸,不由得心头一震。

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得意忘形中,逐渐失去分寸了,刚刚自己的问话,对安戟来说,无异于是一次挑衅,他现在,是在警告自己。

“小人失言了,还请刺史责罚!”

侯镇重重请罪,安戟却再次挂上笑脸,将他扶了起来。

那股子阴鸷之气,瞬间就罩上了他,也笼上了侯镇的心头。

在自己耍弄别人的时候,那些人是不是也在耍弄自己呢?那些自己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在他们这些老狐狸手里,真的如此缜密,找不到一点破绽吗?

侯镇开始回忆,细细想来,自己到底是错漏了些什么,但任凭他如何想,就是想不出自己的破绽。

“好了,你们俩去把今天的事,跟那个公主好好说说,让她自己掂量着办吧,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要是她再敢在咱们大唐的地盘上耀武扬威,那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安戟背过身去,声音也显得低沉了不少。

温括不敢搭话,但侯镇却像是还有很多话要说一样,当即就准备上前就叫住安戟了。

幸好温括手快,将他拉了回来,带着他出了府衙大门。

“哎呀,刚刚他是不是比那个祭司还吓人来着?”

“是啊,是我大意了,他可是···”

侯镇垮着的脸上,也是写满了忧虑,心里的忐忑,也让他没有办法真的融入跟温括的对话里去。

“刚刚那个祭司说,古二娘在他们那里,你觉得这话,几分真假?”

见他郁闷,温括便想着转移起了话题来。

“古二娘?她···要是真在南诏,那不就更说明,拨曲娅的事,南诏段氏是知情的了吗?”

侯镇倒是想得快,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她古二娘是什么人,段安平要是不知道的话,他们应该也不会收留她了。可既然已经收留了她,那就间接地说明了,段家心里有鬼。

“那你觉得,她还活着吗?”

“刚刚段安平以古二娘为要挟,打算敲诈安戟一笔,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我倒是认为,他既然敢说这个话,那就至少证明了,古二娘还活着。不过至于为什么还留着这个心腹大患,随时会站出来指正自己的人,我一时间也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南诏自己内部,又出现了什么裂缝。”

“所以呀,刚刚安戟很自信,他知道,祭司不敢真的放古二娘出来,说不定她就会反咬自己一口呢。”

“除非···”

“除非什么?”

侯镇盯着前方,温括也不禁跟着看了过去,他两眼失神,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勾了魂了。

“除非古二娘就是他们自己人,所以在事发之后,她很放心地就回了南诏,也不担心有人会杀她灭口。”

“自己人?她是南诏人吗?你听安戟说过没有?”

侯镇摇了摇头,这些也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并无实据。

“不过我倒是听说南诏祭司还有一门手艺,那就是善于画皮。于人脸之上,做各种各样的伪装,来改变人的外貌和年岁,不知道这个古二娘,会不会是易容之后,又被他们给隐藏到了黔州来了。”

“你见过此等技艺?如何,能分辨出来吗?”

“没见过,就跟我之前没见过辟火螣一样。不过也不要紧了,安戟既然心里有底,咱们还是多关心关心商会那边的事吧,不知道有没有进展了。”

临走前,侯镇再次回望了一眼府衙,想着刚刚安戟见到辟火螣时的样子,可是比自己的惊讶还要来得快些。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定然也知道,拿东西有何威力。可他到底是听人讲起过,还是真的亲眼见过,侯镇也不得而知。

只是现在,他对安戟的底细,显得愈发怀疑了起来,他也越来越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安戟,仅仅只是他的伪装而已,没人见过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

转身跟上温括,两人准备携手回家,就在此时,侯镇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来——安七七!

他会不会是那个知道安戟底细的人呢?上次鬼火案的时候,他曾经交给过赵回声一样东西,那个烧饼铺子里面找出来的一张卖身契。那时候他和赵回声就曾经怀疑过他,只不过找不到眉目而已,现在想来,或许是他想暗示什么,而自己却没能察觉到呢?

“纪绅?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个——老朋友,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以后慢慢见吧,先去看看独孤少卿,他肯定知道段少川的情况。”

拉上他,温括便准备带着他前往驿馆了,但侯镇却明显有些拒绝,根本不肯挪脚,嘴里也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墨迹些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不敢去?独孤千叶跟你可是老相识了,你都不怕王爷了,还怕他啊?”

“主要是···”

侯镇显得难以启齿,温括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苦衷。

“他欺负你了?是不是啊?”

“嗯嗯嗯!”

侯镇猛点了几下头,但又怕他误会,又赶紧摇头,想要解释。

“不必解释了,阿镇,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害得你小小年纪就···他们凶吗?你···你还难不难受啊?”

“啊?”

侯镇虽然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那他眼里的那股莫名其妙的紧张兮兮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特别的不自在。

等等!他不会是以为自己被他们俩给···给那什么了吧?

“不是!”他赶忙开口打断他,解释起来,“我跟他们没什么的,就是他们调戏我,我···我有些不敢去找他了。”

“啊?哦。”

“哦?”侯镇对于他这样的反应,明显是有些不太乐意的,“你就这样就算了,他们可是···我受了很大的委屈呢。”

“好好,乖啊,我待会就去找他理论理论!”

虽然侯镇心里清楚,温括是不会去找人理论的,但就他这两句话,自己听了,心里也是乐得不行了,能开开心心好长时间呢。

“你真好。”

“嗯?什么?”

侯镇那小小声音的一句话,温括实在是没听见,便凑近了些过去,垫着脚到了他耳边去。

“我···我喜欢你,好多年前我就想跟你说了,那时候怕我爹打死我,后来又怕连累你。不过现在说说也没什么了,我···我这个人,活了二十年了,都没干过什么逾矩之事,但看见你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

侯镇咬着嘴唇,捏着小手,站在他面前,似乎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大汉,恍然间就变回了那个整日死缠着自己的小孩子一样。

“不许只说说而已,我当真了。”

“我真的可以吗?”

“我觉得你可以。”

温括的笑,再次映入了他的眼帘,还是那样温柔,那样明媚,那个印刻在自己心里的小小少年,现在早已经变成了大人,站在自己跟前了。

只要抬抬手,自己便可以触摸得到他了。

侯镇扬起的手,却顿时停在了半空中,他不敢伸手去摸,怕养刁了自己,以后会想要的更多。

“我···我们走吧,去···去找独孤千叶。”

温括等了半天,却仍旧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自己那点矜持,好像已经变成了两人之间永远过不去的坎了。

是不是他年纪太小了,还不懂这些?可那天自己明明就看见他已经···

心里的哀怨也只能先装起来了,自己等了这么多年了,还怕再多等两天吗?

那时候听说王爷看上他了,自己其实着急过,不过再想想,这小子应该是横冲直撞的那种,王爷应该受不了他,过两天就会还给自己了,倒是也不着急。不过那个独孤千叶就···

此人甚狡诈,不是个看起来那样无辜的角色,况且他要是对侯镇生了觊觎之心的话,应该就不是想王爷那样直接开口要了。他要是接着机会,跟侯镇走得越来越近了的话,自己苦等的日子,不就会越来越远了吗?

“纪绅啊,待会在外面等我吧,免得你跟着进去了,他又要为难于你。”

“嗯,我等你出来。”

侯镇也开心极了,他终于开始对自己上心了,他终于想着,要把自己揽入怀中,不再让别人对自己眉来眼去的了。

温括进去之后不久,便出来了,那速度快到,甚至侯镇都觉得,他还没跨脚进屋呢,便转身出门了。

“怎么这么快啊?人不在吗?”

“在,他给了我一个东西,什么话都没说,我拿上东西也就退出来了。”

“什么呀,打开看看。”

见他如此在意,温括便想着逗逗他,故意将东西收进了自己怀里。

“拿吧。”

他挺着胸膛,看着侯镇,他却垂下了眉头去,不敢再正眼瞧他。

“为什么不拿?”

“我怕我忍不住。”

侯镇有些忐忑地瞟了他两眼,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在大街上就要忍不住了啊?”

温括却没打算放过他,继续挑逗道。

“我···我能忍住的。”

侯镇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怕被家长责骂一样,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

“等你什么时候忍不住了,告诉我。”

温括凑到他耳边来,将东西从怀里取了出来,轻轻地绕过他的胸口,塞进了他的手里。

“你知道时候的,需要我告诉你是哪一天吗?”

“不···不用了!”

侯镇羞红了脸,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本想着赶紧逃离,没想到温括却没想让他走,拽上他,就直奔赵回声家而去。

“去···去他家做什么?”

“难道你想去你自己家啊?”

“没···没有!我还是看看信上说了什么吧。”

见他局促不安的样子,还有那张羞红了的脸,温括得意极了,手也不自觉地伸向了他的掌心。

“抓着我。”

“这里是···”

“没人,放心吧,我又没让你干别的什么。”

温括倒是坦然,就是苦了侯镇了,拿在手里的信,愣是看不清写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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