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暗影夺窗而入,身上带着几分夜晚的冷调。
“哇,你这比外面还冷啊。”
明明现在是初夏。
梁舜尧并未说话,只是无语地盯着他。
很显然,暗影早已习惯,自顾自地“逛”了他不大的房间,时不时还点评一二。
“梁大公子,千里迢迢来苏江,就住在这?”
“梁大公子,生活嘛,要对自己友善些。”
“梁大公子,......”
见他仍然在那里絮絮叨叨,梁舜尧终还是开口了。
“查到了?”
像是才想起这档子事,他立刻轻拍脑袋,故作惊讶:“是呀,所以我这不是马不停蹄地,特地为您跑上一趟了嘛。”
说罢,还想起谄媚一笑,脸都快怼到梁舜尧脸上了。
他甚至还想继续往前,一宽大手掌,挡住了他的去路。
“真是的,让我多欣赏欣赏怎么了?”
“我不是断袖。”
暗影笑意加深,以一种难言眼神睨着他,“看你一定要是断袖吗?不能只是单纯欣赏你嘛?”
看着他熟悉的动作,梁舜尧脑海之中浮现出另一张灵动可人的笑面,
粉红笑脸总是扬着一抹浅笑,眉眼弯弯似月盘,唇角升升如玉赪。
她也很喜欢看他,
不,
是“欣赏”。
转眼看着截然不同的笑脸,心中软乎乎,暖洋洋的感觉瞬间转化了股股寒意。
“不说就滚。”
一记白眼已经飞过去了。
很明显,某人的耐心即将耗尽。
“好了,说正事,”暗影自是明白那件事的重要性,故而也不再嘴贫:“我潜入户部,将三年前的度支都调了出来,这一份是我亲自誊抄的。”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怀中的几页纸递给对面之人。
见他看得认真,暗影还不忘甩了甩自己的左手腕,“可得认真看啊,为了以防万一,我可都是用左手抄的,我这左手可是足足恢复了三日才好的。”
“嗯,很好,若是字不是蜈蚣就更好了,继续。”梁舜尧简单翻了两下,就将其放在一边,打断暗影想要继续下去的话语。
“哦。”真可谓是一脸委屈。
“然后,我将它们与你给我的梁家账本进行对比,”暗影语调上扬,“的确如你所料,天衣无缝。”
“嗯。他们若是想要栽赃,首先要对接好的必定是银子。”
四年前,梁迈远向上自请到湘地进行整治水患。
只是,湘地水患早已溃不成军,
因此,立即写信将此事上报圣上,请求拨款,修建水坝。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唯独那笔巨额款项将在运输路上被山匪给劫去了?
“只是,那一百万两黄金真的是在送往湘江时被人劫去了吗?”
“你问我?”
我要是知道,还要你查。
“是啊,就是这里很奇怪,你不觉得吗?区区山匪,又怎能精准算得皇帝拨款一事,还可以正好埋伏在途径山地,全队人马,竟无一人能敌,皆命丧黄泉,而那一百万也被山匪拿走逍遥快活去了。”
梁舜尧盯着桌面唯一的灯盏,灯火摇曳,晃暗了四周景。
这件事本就蹊跷得很。
可圣上却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由,胡乱搪塞过去,只当是天降灾祸。
甚至于,后期拨款的脚程都慢了十日半月,导致湘地水患未能及时救治,一半工期的水坝只得停工,若非父亲及时挖渠开道,连夜植树固土,才勉强稳住势如破竹般的山洪。
好在后批款项到得及时,那半成的水坝才得以建成。
如此,湘地水患也正式告一段落。
一年之后,
原以为,水到渠成,终能回京,
却不成想,一纸明黄截断了梁氏的安平大道。
“念及梁氏一族为大都水患功德显厚,朕特赦梁氏一族免去刺面发配边疆之责,然禁全族,若无特赦,永不入殿。”
思及宣旨那日,黑眸又暗了几分。
耳边之人的言语再次直入心肺,“阿尧,那个人死了。”
“我接到你的密信,就立刻赶去了,还是慢了一步。”
“可有异常?”被牵起的心脏只得停在空中,小心徘徊。
那年,山匪杀得粗略,走得匆忙。
因此,有几人藏在死人堆中,才得以蒙混过关。
只是,实在是不知是何方神圣,竟会返回现场,将人数清点了,这才知道有人逃跑了。
于是,他们将其皆一一抹杀。
从此,真相就此掩埋,梁氏污名板上钉钉。
唯独这位小僧童,若不是梁舜尧将那附近的人家都一一走访,才无意间得知他竟也不巧碰见了那场劫杀。
“公子,那日我不巧碰见杀戮场面,眼见不洁,若是此物能帮助你找寻真相,那便也算是弥补了。”
说着,小僧童便将手腕之上的檀珠取了下来,放于梁舜尧的掌心。
梁舜尧轻捻,感受着是何暗纹,似灯,似枝,亦似花。
“这是‘九枝灯’的檀珠,我也不知它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小僧童将所见之景无一所漏,尽数告与梁舜尧。
虽说常居深山,但世俗之道还是清楚得很。
“九枝灯”是远近闻名的民间组织。
本想着早日将他转移他处,竟还是晚了一步。
阿弥陀佛。
梁舜尧在心中为他祈愿祝福,来世安康,今生多谢。
“死状何等惨烈,牵肠挂肚,血溅四方,爪怒张,眼惊嗔。”想到那场面,暗影就止不住得皱眉掩鼻。
“只是,有一处,我进去只是闻到了几缕梅香,只是很快就被血腥所掩盖。”
梅香?
那位抱梅姑娘?
那抹消失于黑夜之中的清瘦身影依然明晰。
“附近可有发现梅花?”
“并无,室内我也仔细搜查了,只是连片绿叶都没有,更何况,五月的天,怎会有梅?我都纳闷,是不是我鼻子出了什么问题?”
“不会,你的鼻子堪称‘狗鼻子’,灵敏得要紧。”
“你骂谁是狗呢?”暗影作势,就要冲向他,才发现自己进来这么久,都没将面纱取下。
“本少爷不与你计较。”说着,便将面纱取下。
也是一少年郎,只是相较于梁舜尧,暗影稚气未脱,两点墨瞳机灵地看着四周,最终又落回梁舜尧身上,“你知道当年的神秘组织吗?”
“九枝灯。”
少年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一般,一副你是如何知道的表情看着他,“等你,黄花菜都凉了。”
“能够大动干戈做出杀人灭口的,只怕是上头之人。”
“嗯,所以,我要混进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圣上不是让你安心治水吗?你怎么.......”
“做做样子就好,更何况,治水之事有我爹呢,旁的我自然明白孰轻孰重。”
*
第二日,水官们果真给了梁舜尧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们同意了。
梁舜尧又恢复回了原来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仿佛昨晚夜谈的是他的同胞兄弟。
想着是与自己一同的,于是,梁舜尧特地差人跑了一趟,告诉承盏此事成了。
尽管,承盏晚些时候还会来为他检查身体。
“好的,多谢了。”承盏接过手信,认真道谢。
见那小厮走远,她才慢慢踱步回到她的小室,将书信随手放着,便去研究新药了。
*
“梁公子,昨日可有不适?”承盏将其衣衫解开,熟练得为他检查其来。
“并无。”
哎,果然,还是不习惯。
梁舜尧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只觉姑娘的手指冰凉点在后背之上,酥酥麻麻。
“前面当真不用给我看一下?”
“嗯,当真,不必了,实不相瞒,对于外伤,我还是很有见解的。”
当初,梁舜尧在军营之时,本就不习惯军营生活,再加上魔鬼强度,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饱受着皮肉之苦。
因此,对于何时上药,上何种药,他的确是清楚的很。
“那梁公子你好生歇息,我先走了。”承盏已站在门口向其告别,“保重。”
“人”多眼杂,
梁舜尧便也只是送到房屋门口,
倚着木门,微笑点头。
“小心,保重。”
“承姑娘,那封信你看了没?”
“看了,我就知道你能做到。”说着,还向其树了个夸赞的大拇指。
“真的吗,”梁舜尧眼睛死死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一丝变化。
可惜,对面之人就是孩童心理,任何心虚之色都是荡然无存。
“真的。”
“承姑娘,你知道吗,骗人的人要喝凉水。”
承盏面色微沉,带笑的眼眸仍然坦荡荡得看着他。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会对她说些无厘头话语,
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但她确信,自己的表情并无一丝裂痕。
完美至极,滴水不漏。
“现在知道了,应该还不算太晚。”
如果是真的话,那这世上所有的凉水都不够。
“不晚,我相信你。”
“所以,你不用喝凉水。”
听及此处,承盏只觉得此景熟悉得很。
“月上,爹爹相信你,所以,你不要站着了,好不好?”
那时,承盏还只有三岁。
岁月留下的痕迹会随着时光变迁而模糊不清,
承盏她,已经渐渐记不清记忆中爹爹的模样了,
只有一个模棱两可的轮廓向她张开手臂,将她抱起,在耳边柔声安慰着,哄她开心。
彼时,梁舜尧倒有几分哄人模样,
但只怕真心错付。
更何况,
对她,
不值得。
眼中早已泛起泪光,红眼如猫,还是只倔强的猫咪。
承盏颔首,
转身之际,耳边却听见远处飘来一句“后会有期”。
但她并未理会,只留下一个愈走愈远的单薄背影。
一如既往,
我身旁不需要有任何人。
“后会无期,梁小公子。”
你我,
就此止步,
便好。
到这里,苏江水官一事基本就要告一段落啦,接下来即将进入新篇章。
还是那句话“先苦后甜”[可怜][可怜][可怜]
幺幺:哇,她一定是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总是欣赏我呢[墨镜]
粘粘:美男,好喜欢好喜欢[爱心眼][亲亲]
留一个小问题,猜猜幺幺有没有猜出粘粘没看他写的第一封信?
明天揭晓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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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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