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时光如飞梭,
一切照旧,唯一改变的只有同步上升的气温。
“妹妹,听闻今日竹肆陵水坝开工,热闹得很。”
荀笙在一旁给每一片药花丝翻着身,烈日当空,正好是便宜了药材。
“要是我也能赶上这热闹就好了。”
实在不是荀笙犯懒,
只是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不知道欸,荀姐姐……”承盏刚从内屋出来,正打算简单收拾一下,顺便把午饭随便解决一下,看着刚刚被自己翻了面的药花丝又被迫翻转回来,还是忍不住按住了荀笙伸在半空的手,“荀姐姐,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给它翻过来。”
说罢,还不忘偷瞄一眼荀笙。
“哦,好好,我马上就把它们再翻回来。”荀笙立刻停下了手中翻转的动作,一脸歉意地望向承盏。
这批药花丝是有西南特的运来的,只此一批,金贵得很。
“所以,妹妹,你听见了没?”见承盏没有什么反应,荀笙还是特地问了问,“就是我刚刚讲的那件事。”
“听见啦,两只耳朵一只进一只闭,都听进去啦。”承盏两手捂着耳朵,认真回答着,“只是,我今日下午要坐馆,可没有时间去凑热闹。”
苏江医馆虽是政府官方,但每位医官还是会有自己的坐馆安排。
今日,正巧轮到承盏。
自那日之后,承盏与梁舜尧见面的次数也就寥寥。
何况,都只是例行检查伤口恢复情况而已。
虽然,梁舜尧的长相的确很在承盏点上,
但是若无必要,还是少见为妙。
“好吧,我们同病相怜。”
荀笙对此毫不知情,因此也不过就是抱怨一二。
“荀姐姐,你用饭了吗?”
承盏见她情绪低落,索性换了个话题。
“刚刚用过了。”荀笙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火轮,恍然意识到什么,“正午都要过去了,你还未用饭?”
“嗯,无碍,正好我去凝水街瞧瞧,兴许还能买到盈褕铺子的四月天。”
“可以,那你快去吧,那‘四月天’可是最抢手的。”
话音未落,承盏随手扯过挂在门旁的云锦布包,胡乱套上,急匆匆便快走了出去。
“慢点—”
“好的。走了,荀姐姐。”
*
水坝开工,也就意味着许多事宜需要处理,但好在,一切终还是朝着预料的方向进展着。
水官被分为三组,各自分配了不少事情。
当然,也要允许“忙里偷闲”。
沈真和周挚从前便是同僚,因此两人一组,话自然也是多的很。
“细细算来,我们来苏江也已经一月有余了。”沈真和周挚一道走着,眼睛大致扫了扫周围刚被翻挖出来的褐土,无聊着攀谈一二。
“是啊,这日子过得真是快。眼看这回京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了,只是......”周挚眸色暗了几分,但很快又被其他神色掩饰了去,“不知圣上会留谁?”
沈真听闻,沉默半晌,无奈摇了摇头,
“只怕是师父......”
原本,梁氏一家早已明令禁止出入朝廷,永世不得为官。
谁成想,半路杀出来个“归玉将军”,还将旁人收复不了的边疆要地给抢了回来。
圣上即使再想模糊功勋,重责梁家,也不能改变这明晃晃的事实,
也是赶巧,碰上了“苏江水官上报中央,请求朝廷增派人员,治理水患”一事,
圣上也便顺水推舟,将梁家主心骨一同派去援苏。
现下,只差赈灾款项和与它一道送来的留苏圣旨,其余人等便可功成回京。
修建水坝从来都是细水长流,循序渐进之事,急不得,更催不得。
故而,被留苏之人,至少要在苏江带上一年半载。
也正是因为,这一年半载的时间,
只怕为了眼净省事,圣上直接下令将梁家父子留此,以免回京之后,再次面圣,请求重查梁家冤案一事。
“可梁臣到底也是水官重臣,将如此一尊大佛放于小小苏江,未免有些太屈才。”
事实上,但凡曾经与梁家接触一二之人心中都清楚得很--梁家那件事必定是遭人迫害。
然而,圣上对其总是维持己见,不愿再花费任何时间和精力。
为何连案底都不愿再允旁人翻看一二?
为何梁家之子如此卖力保护的疆土待他如此凉薄?
那件冤案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操控,需要圣上如此偏袒拥护?
这些疑惑沈真不能同任何人讲,只敢在心中不断地将三年前的场景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复刻,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丝漏洞。
太完美了,
找不到一丝错处。
可世人做事,就算如何谨慎小心,也会或多或少留下些痕迹,
除非是,有人刻意将那些痕迹掩盖或是叠加到另一人名下。
也正是这一点,沈真总觉得三年前之事蹊跷得很,远不止昭告天下的通告记录得如此简洁明了。
底下的那些腌臜之事在无人得知的角落之中,稳稳托住简洁明了的寥寥几行。
周挚眼看话题即将跑偏,轻拍了几下一旁之人,以示安慰。
“不提这些,那些可都是皇帝才需要担心的事,你我就不要再瞎操心了。”
“是是,周兄所言即使,走,我们再去瞧瞧师父他们,若是晌午无事,便可一道用膳了。”
“是啊,实不相瞒,你不觉得我们这用膳的时间越来越晚了吗?”
“这可不赖我,我这肚子其实早就喊我‘快去用膳’了,只是,看着大家都专注投入,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啊。”
“快走吧,胃肚虽为一身之宝,平日里养着,也该让它工作工作了。”
“正如周兄所言。”
两人见干活之人尽数离开,便也不再耽搁,急匆匆走开了。
待二人走远,那双躲在暗处的眼才得以见光......
*
(一周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谕,周挚,沈真,蒋知礼,梁迈远,梁舜尧,治水有功......”
圣旨来得匆忙,一众人尚未回到住所,便被拉着回来接了圣旨。
一众人匍匐在地,只觉着圣旨如此绵长,
有些啰嗦。
“钦此。”
“臣多谢圣上封赏。”
跟随而来的曹公公将手中圣旨郑重地交于周挚手中,然后不紧不慢地又将另一封黄卷缓缓展开。
五人见此,无人发话,
皆再次席地而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谕,念及梁迈远经验老道,慈善亲切,梁舜尧年轻有位,聪敏机智,故特派二人暂驻苏江,建工水坝,钦此。”
“臣接旨。”
梁迈远面色宁静,沉声应答。
“各位大人,好生歇息,后日,我们便启程回京。”曹公公保持着微笑之态,眼角细纹似山间小道,蜿蜒而下,给予人扭曲割裂之感。
“多谢曹公公专程来此一趟,您也快些歇息。”
梁舜尧只是站在一旁,脑海中还在消化“暂留苏江”这四个字。
思及尚在京环的母亲,祖母她们,心中那种受人牵制不得自由的闷痛感便再次袭来。
但好在,
远在苏江,行动也能更加自如些,
不会总有人跟在后头,像恼人苍蝇一般,甩开都要花费好些时辰。
“想什么呢?梁公子。”蒋知礼见众人早已散去,唯独他一人还在原地徘徊,不免担心起来。
“没什么,就是在想,‘暂留苏江’,恐怕下次你我再见,也要一年之后了。”
梁舜尧在心中轻叹。
“怎么,舍不得我?”
蒋知礼低着头,翻出了藏在深处的烟红锦袋,从中小心拿了块藕粉酥糕递到梁舜尧嘴边,“尝尝?”
梁舜尧浓眉如墨,因着意料之外的陌生触感而轻轻皱起,但也只是一瞬。
不习惯旁人喂食,他接过那块正四方形的藕粉酥糕,浅绛粉质之中夹杂着零星殷红,糯香之中带着丝丝莲子清香直入鼻腔,轻咬一口,软弹适口,原先那丝丝缕缕的清香在口腔中绽开,混合着甜香,将淡淡苦涩中和消散。
“好吃吧?”
梁舜尧乖巧点了点头,嘴中细细品味着每一刻的变化。
苏江还真是卧虎藏龙,
连这简单的糕点都能做出如此淡雅有趣之味。
“这是我前些天到凝水街的盈褕铺子买的,叫‘十里田’,原先是想尝尝他家的招牌‘四月天’,只可惜我到之事早已卖完,便随便挑了些,想着尝尝鲜,却不想竟如此好吃。”
“的确。”
“所以说,苏江这地方虽小,但还有许多未知趣事值得去探索一二。”
蒋知礼踮脚揽过梁舜尧的肩膀,但因重心不稳,迫使手下之人只能弯腰听着,“以后,回京环记得给我带些盈褕铺子的糕点,若是有新品,也顺便带上。”
“好,知道了,先放开我,腰酸。”梁舜尧侧腰向下弯曲,酸胀之感油然而生,让人难以忽略。
蒋知礼才意识到自己与梁舜尧的身高差距,立刻将人放了出来。
“对了,那次,我还碰见了承姑娘呢。”
“哪位……承姑娘啊?”梁舜尧墨眉微挑,最后三字更是一字一顿。
这还是头一回,从旁人口中听见她的消息,到底是有些意外。
今日,这意外之事,也有些太多了吧。
“嗯,她也在呢,就是她推荐我买的‘四月天’和‘十里田’,她说这两个是盈褕铺子最好吃的两种了。”
那日,承盏也是偶得空闲,恰巧口中常觉苦涩,便偷偷溜出来,想着买些甜糕去去苦味。
却在店门口碰见了一位“熟人”,便为他推荐了起来。
在外,
伪装更是要得体完美。
“就这样?”梁舜尧听完蒋知礼的长篇大论,只觉心中痒痒,似隔靴搔痒。
“嗯,她介绍完就走了。”
蒋知礼看着梁舜尧这副欲言又止的摸样,也不免疑惑起来,
“是哪里不对吗?”
“没有,走吧,吃饭。”
说罢,便将人一把扯了过去。
*
夜幕渐渐,星光点点。
承盏盯着木桌之上的书信,秀眉迟迟不曾放下,眉心正中赫然立着一个大大“川”字。
“他到底要干嘛?”
四周无声,柔和声线中夹杂着严冬腊月冰泉散发股股冷意。
夜风穿过木窗扑向承盏脸上,夏夜之中,蝉声不断,夹杂几只蟾蜍的“呱呱”声。
她不动声色得走上前,将木窗合好,薄唇微调,将那书信展开,认真看了起来。
“暌违日久
承姑娘,听闻你喜爱盈褕铺子的‘四月天’与‘十里田’。
......
敬颂钧安”
看到第一竖字时,承盏原本平静的面孔便有了一丝裂痕,因而也没往再看下去。
只觉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如此想着,动作也因此顿了又顿,最终还是决定维持原样,保持不变。
也不知过来多久,只听细碎瓦片碰撞声消失于夜空,她才将书信放回信封,丢进书柜之中。
陪同一旁的是,
上回小厮送来的信封。
“暌违日久”/“敬颂钧安”--百度
明天有事,停一天[可怜][可怜][可怜]
后天恢复[比心][比心][比心]
这章比较平淡,但感情线在近几章已经慢慢展现了。
幺幺:有挖掘到一点承姑娘的喜好,开心[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粘粘:我的口味与你何干(一定要远离)[白眼][白眼][白眼]
昨天的小问题:
幺幺:肯定没看!我很认真写的[裂开]
粘粘:没事,你写你的,我自有打算。没想到吧,我还是没看[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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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二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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