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江道

自偏院出来之后,梁舜尧随意找了间茅草房,将背上之人安置其中。

心中思量先前喂下去的那枚平眠丸的药效,才敢略略呼气,眼中戒备之色依旧。

只见,他半蹲着,安静地,隐匿在黑暗之中。

并未想些旁的什么,只是又将自己自入府以来所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回忆了一番,只怕自己遗漏了些什么。

“ 一座隐秘却典雅的偏院,人烟却如此稀薄。

可到了那处小院,周围与门口之处又尽是侍从......

不--

那些人看着身手都不错,又训练有秩,只怕不单单是侍从这般简单。

他们应该只是借着“侍从”这层身份,来看管着那位深藏其中的公子而已。”

思及此处,那双敛于黑暗之中的眼中闪了闪,又将目光投到了昏迷那人的身上。

“难怪找不到江府嫡次子呢?”

被人严加看管着,

怎可能在大街之上便随意找得到。

虽说自此行动有些荒唐,但总算也是捞到了些头绪。

只是,这份轻巧的喜悦得一并留着,等到任务完成之后。

此处人少,但若是贸然闯出去,也必定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即使如此,那便先将手头上的“线索”再深入一二。

晦暗不明的眼神早早便找到了定位点--

那些突在麦色皮肤之上,早已结痂的伤口。

尤似白花线描绽于其上,借着茅草房内微弱的光线,梁舜尧倒是不难辨别,细细长长,深深浅浅,有些新白还未长全,便已经附上新伤,暗红的边缘泛着偏浅的粉色,是伤口发炎了。

且这些伤顿挫不同,至少有三种以上不同的刀剑利器所致。

当真要说起守卫的话,他们大多用枪,手掌之中会留下层层厚重的茧子。

无论是多么艰苦的训练也不该在手背上留下如此细密的伤口。

若是跟着主家在外游历,这些伤也许尚有解释的余地。

但他是内院守卫,平日里的任务也不过就是巡逻视察,再不济也就是遇见不速之客时,才会刀剑相对。

何况,最近江府似乎太平得很,并未听闻有事发生......

脑中突然划过些什么,梁舜尧立刻俯身向前,将那人肩头上的衣物轻轻拉下。

一道狰狞的砍痕正暴露着。

仔细观察过后,梁舜尧并未过多停留,将他上半身的衣物皆解开了,通体检查一遍。

虽说心中早已有所预测,但真正查到这一步时,心中那股疑惑之感更是愈加明显,而不安也如同麻绳一般紧紧与其相依着。

抛去此人身上的这些可疑的伤疤,还有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点--他是个哑巴。

更准确来说,应当是那群守卫都是哑巴。

并且,还是一群武功高强的哑巴。

若不是梁舜尧提前蹲点埋伏,偶然看见他们的“交流”都是靠手势比划完成的。

他也不会发现这一点,更不会贸然由一个人辐射联想到其他的人。

这座别院想要隐藏的究竟是何秘密?

梁舜尧将那人的衣物套上,又再次确认了绑得是否牢固,才退出了那间茅草房。

心中一旦有所顾忌,便很容易忽视自己所处的环境。

“哎--”

不知是谁喊了声,粗亮的声线划破了原先午后的静谧。

梁舜尧见那人直直看向自己,脚下的步子也只得停下。

“你--,怎么在这?”喊话之人将“你”拖得格外长。

不是哑巴。

梁舜尧简单看一眼,眼前之人的衣衫是山蓝色。

又低下头,脸上的乌黑连着阴影,让人看不清。

双手在空中拼命摇晃,见那人一脸疑惑,并未理解自己表达的意思。

牙关紧闭,手架在空中,像是在思索应当如何来表达,又笨拙地指向脚下的地面,又使劲摇着头。

无法言语,但慌张奇怪的手势也算是回答了那人。

“你是想说,你不认路?”彼时,那人已经走进,紧蹙着的眉已经表明在尽力理解了。

听到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梁舜尧瞬间点头。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往这个方向一直走,赶紧回偏院去。”

那人说罢,连忙抬手指了个方向,嘴里仍然嘀咕着什么,

“当初招你们入府之时,便将规矩讲的明明白白,才过了几月啊,怎么天天都有一两个破坏规矩的。到底是个哑巴......”

梁舜尧立刻弯腰表示感谢,也不敢再耽搁,快步走了去。

等到听不见那人的声音,才将步子放缓了些。

看来这土棕色衣服者只能出现在偏院,而前厅与正院,除了那山蓝色的,应当还有其他颜色。

从那人话语之中,穿土棕色服饰者也才入宅不久,顶多月余。

此时,正是对规矩最是熟悉的时候。

今日是他,那这“天天都有一两个”又是谁呢?

这座别院似乎藏着的不止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又是你--?!”女声有些做作,佯装惊讶。

梁舜尧早就看见那道身影,只是觉得熟悉,但又碍于身份不敢一直盯着,打算走近些再确定。

只是,现在不用了。

已经确定了--

是承盏。

只能心中暗骂倒霉,面上还是保持着从容淡定,尽管还抹着黑粉。

“李守卫?”

“小姐,好巧啊。”故意压低的声线试图蒙混过关,但更多的好像是掩耳盗铃。

虽说守卫们都是哑巴,但承盏貌似并不知道这一点,再加上之前与她交锋,也已经用言语交谈了,若是现下在假扮成哑巴,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就当是个赌,

赌赢了平安顺遂;

赌不赢也就听天由命吧。

“你兄弟呢?他好些没有。”承盏见他打扮,应当是将人随意“安置”了。

“刚刚将他送往大夫那里,情况乐观,多谢小姐担心。”

梁舜尧心中疑惑,为何承盏如此关心......那人?

“啊,我看我们挺有缘的,想着不过几个时辰,我们又见面了。便想着若是那位小兄弟有什么问题,我也好帮帮忙。”

哦,

原来是这样。

“多谢小姐了,遇见你是我们的福分。”

梁舜尧个子高,低着头,视野便刚好满是她。

承盏,

这句话是由衷的--

更是我的福分。

承盏听闻稍楞了下,一句浅薄的,只是他用来阿谀奉承的话,却像是盈透铺子里的“四月天”砸在了自己的心头上,是真诚的,也是珍挚的。

她郑重得点点头,虽说只是逢场作戏,但对待珍挚的应当是认真。

“对了,李守卫,给你推荐一个茶摊子,就在青石街的尽头,之前和一个朋友一道在那里吃过茶。”承盏又向前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虽是市井茶铺,但招牌也足够唇齿留香,令人回味。”

“小的记住了,多谢小姐。”从承盏主动向前的那一步开始,梁舜尧就有些不敢妄动了,“我一定会去的。”

“顺便告诉你招牌的名字,可好?”

承盏就这样盯着他,等他回答,也不急,也不恼,那张脸上依旧洋溢着灿烂。

更何况,只是亲眼看着梁舜尧耳廓由淡粉色逐渐熟透成彤红,还是很有意思的。

“好。”

只见,她踮起脚,身体前倾向前,在梁舜尧耳畔处留下了一句:“清-江-道-”

一字一顿,心也跟着一跳一顿。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侧,只觉得整个人像是回到了七月盛暑之时,燥热难耐。

“记住了吗?”少女歪着头,等待他的回答。

“嗯,记住了。”梁舜尧愈发觉得自己口渴难受,滚动着喉结,连带着几个字的发音也是有些干燥的,“清江道。”

“清江道可是个好东西。”

“后会有期吧,李守卫。”

“嗯,后会有期,小姐。”

*

几日下来,江贯锦那病总算是稳住不少,只是每日必备的针灸之术反倒只增不减。

“罗太医,您瞧着,我这病......还要多长时间啊?”江贯锦左右踌躇着,尽管心中如同小舟遇风浪,摇摆皆不定,但横竖都是丢脸,终还是问出了口。

“江大人,此乃慢性病,你本身又耗精过猛,伤及肾脏,肾主藏精,现如今,我是通过针灸来帮助您疏通体内通路,以免堵塞,再加上膳食补阳,益助肾功恢复,同时协调全身脾脏,以维持身形平衡,如此,您一定能够早日康复的。”罗允原先便是在翻找着今日所要用到的药材,话语之中难免夹杂着来不及掩盖的严肃,又故意扯了一堆专业药名,“尤其这种慢性病,急不得,急不得。”

见对面没有回应,又补上了一句,“江大人,只要您安心修养,你这病我看也是有治愈的可能。”

“来,您可以躺下了。”一旁的承盏早已将其他必备的工具以及铺在床面上的药巾都准备齐全了,“江大人,只要您听师父的,我相信您天赋异禀,一定可以的。”

说罢,依然保持着那一抹笑。

江贯锦见师徒二人如此,也只得点头,“罗大夫,真不是我多嘴,只是前些日子我家那位忽然问我为何这俩日来偏宅得如此勤快,我没法只能随意找个理由搪塞了去。”

江贯锦与罗允早已熟知,因此家中之事,他也能毫不忌讳地与其谈论。

虽并未言明前因后果,但如此发问,江宅那位想必也是观察了一段时日,见他出走的次数愈发增加,才想着开口询问一二。

罗允仍继续着手下的动作,眼神简单睨了一眼早已安详躺下的江贯锦,心中不免质问--

就你那点破事,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江贯锦见没人接话,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同赵氏说的是,‘这俩日老毛病又犯了,又正好赶巧儿,堂中事宜皆顺,便招呼罗太医来替我瞧瞧这病。’所以,我今日才催得紧,赵氏尽管再得体端庄,可到底也是死板,到底不如春儿娇俏,燕儿活泼啊......”

说罢,一根金针便猝不及防地刺入某处。

准快且利落,但同样刺痛难耐,那江贯锦霎时便龇牙咧嘴,眉头隆起,却似奇形怪状的笨山,突兀地竖着,“嘶--”

原先安于两侧的双手也因着那股直达尾椎骨的痛觉而瞬间僵住,不敢妄动,缓缓向下,只是尽力控制着动作幅度。

可随着金针扎入得越多,痛意与胀感交叠着,时时刻刻刺激着原本混论的大脑,手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布单,呼吸逐渐转为深大,想要以此来缓解一二,但到底也是无尽于事。

“江大人,今日扎的穴位有些特殊,有明显不适感是很正常,这说明您此处的感官功能尚在。”罗允见他竭力忍耐许久,才堪堪出言解释一二:“您可务必忍住啊,否则一动便牵全身,咱们还得再来一次。”

“您可受的住?”

江贯锦躺在床上已经管不得旁些什么,只希望这针灸快些结束,“我...可以的,你快...快些...我......”

他又深呼一口浊气,才将那话说完,“我...呼呼...我快要.....痛死了。”

“那便太好了,”承盏在一旁观察学习着,听见患者表达出自己预期的反馈,更是没忍住将内心那话给说了出来。

江贯锦听到站在一旁的小姑娘好似是在幸灾乐祸,心中更是因此燃起了一股无名火,“你......你......你什么意思啊?”

“江大人您可别误会啊,”承盏见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本就有些压不下去,如此也只能压着声音为其解释了起来,“我的意思是您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师父现在为您做的针灸,已经是第二个疗程了。”

按照承盏脑海中所设想的,江贯锦现在感受的疼痛应当是从前的好几倍,尖锐得让人不容忽视,麻木着每一寸神经,叫清醒之人难耐煎熬。

如此,这套针灸才真正发挥了它真正的价值。

罗允并未再参与两人之间的对话,只是专心完成这手中的事宜。

但听着承盏随便瞎扯的理由,竟觉得这徒弟说得不无道理,很是在理,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再煎熬的针灸也不过半个时辰,江贯锦这次是实打实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欲罢不能”。

“江大人,记住我刚刚叮嘱的,这次务必要忍住,否则,今日所受之苦必定前功尽弃。”罗允脑中还在思考着还要交代哪些,“今日便先这样,您好好休息。”

“嘶,好,罗太医我今日便就不送你了。”江贯锦靠着身边侍从才得以坐起身,半靠在床头,声线之中夹杂着明显的虚弱,“慢走,慢走。”

“师父,你......”承盏转头鬼祟祟地确认完自己已经走出江宅老远,刻意压低声音同罗允讲话:“你是不是故意的?”

其实,某人早就看那“江大人”不顺眼了,只是没有逮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虽被她猜中下怀,但罗允并未正面回答,只是将此事含糊了过去。

毕竟,自己到底也是苏江医馆的大家长。

更何况,若是被承盏这丫头学了去,那对她的未来是福是祸都说不准呢。

鬼精,机灵,活络,每一个词都可以用来形容承盏。

但问题就在于这丫头过于直白,不懂得掩饰,也不知往后的日子,她能不能学会些人情世故呢?

但不论如何,

至少,今日一事,配合得相当默契。

“小盏,一会有何打算?”罗允侧头看向身旁人,干脆便将这个话题挑了过去。

其实今日承盏都是空闲,但想着十月甘三将至,某个人的任务似乎还没有着落,“下午要外出问诊。”

“好,那你的外科日志趁着现在时辰还早。”

许是听过太多遍同样的话语了,承盏并未出声,但口型却是同罗允的如出一辙,“回去将它完成,然后这两日交给我。”

“可好?”

“好的,我今日应该便可以交给您的。”

*

“我今日应该就可以查清楚那江二公子。”一道男声率先打破了僵局,梁舜尧将江府的构造摸了个遍,才回到“九枝灯”,正巧碰上夏南,“您放心,我记着时日。”

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一般,若不是夏南时常出现在灯鬼群中,恐怕现在,梁舜尧还得拼死拼活地争那几个微不足道的小任务呢。

“好好表现,主上这次可是亲自将这个任务交给你,可见主上对你的期待。”如此说来,夏南也不算乱传谣言,毕竟,这个任务的确是主上亲自交代下来的。

“是。”

主上?

她的考验,

还没有结束吗?

我回来啦!

从今天开始,每天都会正常更新的,嘻嘻。

其实本来七月一号就打算开始更新的,但是太久没写手生了,一章节的东西写了又删,删了又改,搞了有好几天,才总算达到自己的及格线。[可怜]

相信我,接下来我一定会认真学习,努力越写越好哒!!!!![亲亲][亲亲][亲亲]

熟悉的小剧场来喽:

幺幺:我是不是露马脚啦?怎么会我的主上大人一直在考验我呢?[让我康康]

粘粘:你猜呢[墨镜]嘻嘻,清江道哦~

幺幺:嗯嗯,宝宝提过的好喝茶[爱心眼]

粘粘:笨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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