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的对岸,铁索桥也是固定在山中。已经休整过的土地,沈怀梅觉得下山路走起来比上山要容易一些,也不需要人再背着她了。
虽然同袍们都趁着沈怀梅不注意,冲卓直刃挤眉弄眼,但卓直刃全都视而不见。他仍然走在沈怀梅的身侧,专注地盯着她好在沈怀梅摔倒的时候及时救援。
下山的路并非直上直下,而是顺着山的走势在山腰处蜿蜒盘旋。虽然路途长了不少,却也减少了陡峭,正适合背负着重物的行人往来。
走在这样的路上,弯道的地方就会将视线扫向身后。沈怀梅看见身后商兵表情生动,还问了一句。
“他们看我不用背东西,要将身上的东西给我。”卓直刃答。在他背上沈怀梅之前散出去的东西,放下沈怀梅之后也没有再拿回去。此时队伍里,不仅是沈怀梅,他也是轻装上阵。
沈怀梅听了解释,点点头。没有管卓直刃拿不拿东西,又专注脚下去了。虽然下山的路经过了修整,她也不敢分心。若是下山摔了,可比上山还危险。
他们一行人清晨出发,午饭在路上解决,下午就到了荣国在昌国建设的会馆。
一江之隔,却像是进入了另外的世界。
沈怀梅一行人进入昌国颇不适应,那是若非亲眼所见便难以置信的奇景—昌国完全是一座水上之国。
山脚下便是一处码头,已经停泊着前来接一行人的船。船夫也是商兵出身,见到沈怀梅亲切地喊“夫人”。
为了能够装得下沈怀梅一行二十余人和他们的货物,商兵准备的一艘中型货船。虽然也修建了船楼,但船楼是用来装货的,并不适合人员休息。于是他们这二十多人便上了甲板。
江余人人会水,商兵们上了船还算自在。只有沈怀梅,站在甲板上一动也不敢动,似乎有些晕船的症状。
她望向远方,一望无际的水面上是密密麻麻的船只。像是在梦中一般,她感觉一切都在晃动。她好像也在晃动,而她身边空无一人,连想要找个什么东西稳定身体都没有。
“别看水面。”卓直刃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怀梅下意识地回头,便看见卓直刃站在她身后。而更远的地方,商兵们的表情非常丰富。
“找个固定的东西看试试。”卓直刃将手臂伸出来,说道:“夫人应该很少坐船吧,先去船舱里坐坐吧。”
沈怀梅看着他伸出的手臂,摇了摇头,“你陪我说说话吧。”
虽然不肯进入船舱,沈怀梅却也听话地将视线从水面移开。其实这有些困难,因为他们已经被水包围了。除非将视线转向天空或者脚下的甲板,不然不管看向哪里都会看到水面。
“真神奇,明明这边有这么大一片水域,将荣昌隔开的江水竟然能那么急。”卓直刃望着远去的水岸感叹了一句。
“是老天保佑。”沈怀梅接话。
若不是一道急流天险将两国隔开,昌国只要乘船便可一路直达荣国腹地,实在是危险。
“老天保佑。”卓直刃附和。
随着船只行进,周围的船只也渐渐变多了。比起他们所搭乘的货船,周围船只也表现出了各种大小和模样。饶是身为江余人的卓直刃,都看得眼花缭乱,更何况是沈怀梅。
同时,随着船只行进,渐渐也开始出现了房屋。
房屋零星分布,偶尔又被过往的船阻挡,让人还以为那房屋是修建在船只上面的。在路过那房屋的时候,沈怀梅才看清那房屋确实是修建在陆地之上。只是因为陆地太小,完全藏在房屋之下。
在这一望无际的水面上,这些零散的房屋竟然成了标记。在经过了四座房屋之后,沈怀梅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从大小来看,荣国这座会馆比前面那几座房屋要大得多。周围也停泊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船只。
为了得到这样一座会馆,荣国商兵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里原本是住了三户人家,会馆是将他们的房屋推翻重建的。
会住在这么偏远又容易遭遇水患的地方,商兵管事以为房屋的原本主人都很贫穷。没有想到,能够在陆地上拥有一座房屋的人,在昌国已经算是小有实力了。最终,他们用比预算更多的金银以及粮食,才换到了这三座房屋。
会馆建好之后,商兵们还发现,需要担心的不仅是水患,更有匪患。好在这群水匪只会破门而入抢东西,不会防火毁屋,商兵们还应付得来。
这些事情,沈怀梅之前都曾经得到过报告。可是百闻不如一见,之前坐在荣国空想,她确实完全不能理解报告中所记述的事情。
一行人到了会馆,沈怀梅这时候才终于见到了此处的管事——王乐。当初那个女扮男装进入商兵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了统管一方会馆的管事。
这些年来,王乐已经恢复了女装打扮,在外行事皆报握瑜夫人之名。
像王乐这样使用握瑜夫人之名的人,还有很多。自从沈怀梅对与慕子瑜的关系摇摆不定,她便开始让握瑜夫人之名开始传播。那时候只是她在迷茫之时随手为之,谁知道如今她竟然真的踏上了异国的土地。
“夫人,有人给您送了一封信。”这是王乐见到沈怀梅说的第一句话。
沈怀梅挑了挑眉,有些惊讶。接着很快就反应过来,只见信封上写着“致握瑜夫人”。这封信是给“握瑜夫人”的,以往自然是王乐收,可如今她来了,王乐便将信交给了她。
沈怀梅一手接过信,另一手点了一下王乐的额头,换回来王乐一个吐着舌头的鬼脸。
比起其他对沈怀梅无比尊重的商兵,这群以握瑜夫人之名行事的女孩子,待沈怀梅都非常亲密。尤其是王乐,更是其中佼佼者。
“夫人,此信来历蹊跷,您还要谨慎定夺。”虽然作怪,王乐说起正事也不含糊。
“知道是什么人寄来的吗?”沈怀梅问。
“查不到,不过这个人可能是个变数。这个人大概五个月前出现,一来就搅黄了我们与兵部尚书的交易。我觉得这人不是昌国人,也不是齐国人,大概率是景国人。”王乐答。
“五个月前,景国内乱,摄政谢衍败逃。若是他的话,那确实是个变数。”沈怀梅一边拆信一边回答。
来信十分简短,只邀请沈怀梅一聚,共度佳节。
“昌国最近有什么节日吗?”沈怀梅问道。
“今日就是花神节啊。”王乐答。
花神节,沈怀梅听见这节日还有几分恍惚。对她而言,花神节曾经因为一个人变得有意思,又因为同一个人让她避之不及。
她已经许久没有庆过这个节日,此时在昌国听见这个节日还有些意外,没想到昌国也有这个节日。
“原本是没有的,这不是咱们来了嘛。”王乐解释道,“之前为了打开市场,借着花神节的名头搞过促销,于是昌国百姓就也跟着咱们过节了。”
沈怀梅叹了口气,将信纸递给王乐,问道:“那看来写信的人约的就是今日了。”
王乐看了几遍来信,皱着眉问沈怀梅:“不然还是我去吧。”
沈怀梅没说好或是不好,而是问道:“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可认识信使?”
王乐表情仍然紧绷,回答道:“咱们好歹也是个会馆,人来人往的。信是在你们到达前不久,突然出现在柜台上的,谁也没注意是谁送来的。”
沈怀梅点了点头:“若是我猜测的那个人,信也许是专门送给我的,还是我去一趟吧。”
于是王乐便准备船只,将沈怀梅送到了目的地。
那个突然出现搅黄生意的人,五个月来一直生活在一艘花船上。之前王乐甚至还扮男装进去查看过,除了被缠着花了不少银子,一无所获。
如今沈怀梅登船,王乐依旧男装随行。明明是佳节,明明是花船,这次这艘船却像是无人一般沉寂。有小厮为二人引路,带着她们到达了船楼顶层。
这顶层是个空旷的平坦,后来准备的桌椅上摆着一壶茶。小厮将二人送到之后便离开了。王乐一肚子疑问,却也知道此时此地都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只能憋在肚子里。
至于沈怀梅,更是泰然自若,坐在椅子上便开始自斟自饮。就着遥远的景色,竟然还品出了一些趣味。
之后,之前那个小厮便送来了一幅画。画技不算高明,胜在写实生动,能让人一眼就看明白画着的是日月交替。
趁着远处天边逐渐落下的太阳,也别有一番风趣。
日月交替,这样一幅画出现在这个地方,实在是能有太多的解读了。在见到画画的人之前,沈怀梅不打算做任何猜测。
又等待了一会,有人踏着夕阳前来,正是沈怀梅之前猜测的谢衍。沈怀梅之前没有见过谢衍,与其说是认出了他,不如说是认出了他身后的人。一个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的人,慕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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