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中红白火光几乎交融在一起,万世剑灵不知何时恢复正常,不再躲后面。舟泽云手中多出个四方木制小匣。
“这木匣非寻常物,由混沌青木制成,有镇压剑灵的效果。”舟泽云才打开一半匣盖,剑灵就拖着红光溜进去。
舟轻晏接过木匣,他无意识抬眸与温灼对上目光。
这人难道一直在看着自己?
舟轻晏唇角一勾,故意抛了两下木匣,这才感觉到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了。
让温灼嫉妒憋气是相当不错的体验。
由于幻境过后的劲,众人在暗道中还没感受到什么疲惫,持续不了多久,迈出暗道的那一刻,临近未时的阳光照射进众人的瞳孔,疲乏感铺天盖地袭入脑中。
六日不眠不食,即使已至辟谷,对他们来说也承受不住,弟子们眼前一黑,简直能倒头就睡。
对于修为稍高的三位师兄,反应应不是那么大的,舟轻晏从出来后便半耷拉个眼皮,神色恹恹,抬步就要走,却被程松朗拽了一下。
程松朗:“师兄你去后墙做什么,大门不在这”
舟泽云闻言回身瞥了一眼,舟轻晏瞬间清醒,挺起脊背急声反驳:“我知道!”
舟泽云不再多看,到了寺门处,抬手一招,两艘刻有暗纹的云舟驶到众人面前。
云舟是仙家门派常见的飞行法物,恰好能容纳下他们,众人登舟后,舟轻晏歪歪斜斜地靠在云舟雕花舷栏,支着下颔,半睡半醒,半柱香的时间就驶到了清弦宗门峰下。
未及下舟,门峰前远远有争吵之声,众弟子们定睛一看,只见宿元璟立在朱红山门石阶上,身后还跟了一些弟子,嘴上喋喋不休,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气。
“都是因为你们宗门那个什么朗,”宿元璟露出排牙,狠狠一挥衣袖:“要不是他非要去那什么森,乔师妹和其他弟子就不会跟着去了!整整六日,我今日就要为那些弟子讨个说法!”
这下本带倦意的弟子们一个个醒神,程松朗满是问号,怎么就怪他了?
不料舟轻晏比他反应更大,撸了把袖子气势汹汹走去。
“站住。”舟泽云冷斥一声。
弟子们纷纷瞧向二人,舟轻晏心有不服,脚下却是停下了:“父亲!姓宿的都敢闹到我们宗门了,还无由说起程师弟,毫无规矩可言!就让我去…”
只见舟泽云已走向滋事之地,脸上好像写着个大大的“糟心”二字,把舟轻晏后面的话给塞了回去。
门峰离内峰过远,其他长老掌管峰内事务,并不能及时发现门峰生事,按理来说沈芜楠定能即刻现身,此时却不见身影,舟轻晏目光一扫,自己的妹妹也不在,只有守门弟子阻拦制止着宿元璟,无措间就注意到了黑着脸走来的舟泽云。
守门弟子动作猛地一停,似乎看到了舟泽云身后的弟子,不确定的又看了第二眼。
宿元璟见他们不说话,嘴张得更大了:“哑巴了?刚才不是还挺有能耐的!”
“宿元璟,”舟泽云带着一股剑风走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静下,“身为寒朱宗少主,不知礼数,侮辱我宗门下子弟,当罚。”
宿元璟嘴合不上了,瞪大的眼又看到随之过来的一群人,舟轻晏恨不得给他来两拳,看他震惊模样,得意一笑:“那个什么朗也是你能冤枉的?”
“啪”一声,白光戒鞭自长空划落,宿元璟双腿弯曲跪地,连话都说不利索。
“不敬他人,恶意滋事,当罚五鞭。”舟泽云威严的声音同时与戒鞭抽打声响起。
四宗刑堂向来处置重犯,寻常惩戒多由在场宗师亲为。此刻众人屏息注视着这一幕,人群中朱煜和李叶珲立在自家宗主旁,对视一眼,低声感叹:“仙门第二宗主,当之无愧……”
长鞭挥落,如同宿元璟带着整个寒朱宗的面子脱落,舟轻晏盯着宿元璟背影,这场景,格外像温灼受罚那次。
两鞭下去,宿元璟话都不敢说,朝着一名弟子挤眉弄眼,那名弟子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悄悄溜到温灼跟前道:“大师兄,再打下去,咱们寒朱宗的脸可就丢尽了!”
温灼反问道:“当着各宗这么多人眼下,面子早丢得一干二净了,用不着我劝,不是么?”
那名弟子语塞,宿元璟五鞭整整齐齐受完,此时咬牙狠瞪着两人,舟泽云一回身,又迅速收回方才眼神。
“都散了吧。”舟泽云甩落鞭梢血珠,望向峰外“宿宗主既已来此,回去便好生闭门思过。”
围成圈的弟子们这才看到乘剑而来的几人,分散开去找自家宗主。朱煜无意瞥见正往那些人望去的檀夜安,语气略带安慰道:“少主,我们回宗吧。”
舟泽云离去接待各宗主的间隙,宿元璟踉跄起身,直勾勾瞪着温灼:“父亲说了,你这几日既然都没回来,今日也休想回宗!”
宿元璟等着温灼生气,未料等来舟轻晏的一句漫不经心的笑嘲:“照这么说,你今日受了五鞭,回去后是不是也要再受五鞭啊?”
舟轻晏并未想帮温灼出头,奈何眼前人过于爱用他那乌鸦尖喉放狠话,听了实在难以让人容忍得住。
“你!”宿元璟竖眉怒瞪,嘴中却找不到词,字后被另一个声音延续下去,“为何惹事!”
宿理尘对身侧舟泽云匆匆一笑:“舟宗主,元璟也是寻人心切,我这就带他回去闭门思过。”
舟泽云广袖一甩,“那便请宿宗主好好管教一番。”离去时,舟轻晏也不再凑热闹,跟着他往内峰走。
“还不快回去!”宿元璟怔中被他一把拉走,后面还跟着些弟子,宿理尘脚下顿住,朝身后找到温灼,盯了半晌才道:“既如此,你就不必回…”
宿元璟听此面上露出几分得意,未尽的话语却被沈芜楠截断。
沈芜楠正挡在宿理尘面前,笑道:“宿宗主且慢。”
石阶蜿蜒处,舟轻晏大老远便瞧见沈芜楠对宿理尘说着些什么,宿理尘又是点头又是笑的,最后单留下温灼一人,乘剑离开门峰。
舟轻晏心中半疑道:这宿宗主是真不准他回宗了?
门峰四下,外宗人已各自告辞,沈芜楠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前,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愣着做甚,你是想要在峰外过夜吗?”
舟轻晏揉着的脑门,正要抬脚跟上,余光突然瞥见温灼正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身后,衣角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脚步一顿,回头上下打量着对方,挑眉问道:“你真被你们家宗主赶出宗门了?”
温灼淡淡抬眸撇他一眼,沈芜楠见状笑了笑,解释道:“并非如此,是我让他留下谈一些要事。”
舟轻晏“哦”了声,面上是毫不在意,心里却好奇的仿若无底洞,一步三回头地去看后面这人,然而,前人笑盈盈的假装自己并不知他的好奇,后人视他不存在。
夜将染,内峰弟子大多都知道舟轻晏和程松朗回来此事,纷纷去问好。
程松朗回到静室后,只觉精疲力尽,背刚刚沾上床,被一喊声惊了起来。
“师弟!”
他推开门,只见舟轻晏神采奕奕立在跟前,疑惑道:“师兄,你不是晌午时还昏昏欲睡的,怎么不去歇息?”
料不得舟轻晏并未回应,朝他抛去一枚灵丹,拽着程松朗便向外走。
程松朗更搞不懂了,低首看那枚泛着珠色的灵丹——醒神丹,他二话不说吞下去,困意登时消去大半。
舟轻晏这才回话:“走,小爷带你去听墙角。”
玲雅舍外,两人相视一眼,脚步放缓,蹑手蹑脚移到半敞着的房门旁,门内是暖黄的明光,隐隐传出来沈芜楠的声音。
两人一上一下半探个脑袋,沈芜楠正对着温灼交谈,丝毫没注意到做贼似的两人。
“今日见你,便从你身上察觉一缕万世剑灵的气息,并非接触所致,倒像是……存在许久了。”
温灼瞥向桌上夜明珠,淡定一笑:“可我与它并无渊源。”
舟轻晏不禁出神,这流传于万世的剑怎会与温灼有联系?
不过,他倒是知道万世剑灵为何会与他有反应了,舟泽云午时曾提及百年前旧事。
三百年前妖王出世,祸乱人间,四大宗门联手封印。彼时舟泽云与沈芜楠尚未联姻,沈芜楠孤身深入妖域寻得万世剑。封印时,她不顾阵法持剑斩杀妖王,至七魂六魄俱焚。
此役过后,华涧宗年轻女少主之名威震九霄,世人皆知她一剑荡平腥秽,万世剑却永久封剑。
昔日能拿起这把万世剑的只有沈芜楠,而她的儿子与万世剑灵有共鸣也算正常了。
“这便不得而知了。”沈芜楠摇头浅笑,“不过那半个剑灵对你不排斥,追寻另一半的任务,便由你们去了。”
门口二人正侧耳听的专注,吱呀一声,精致的木门忽然倒下,舟轻晏与程松朗因重心全压在门上,顿时失去平衡,伴随着惊呼声双双跌入门内。
四人视线顿时交错,屋内陷入一段寂静。沈芜楠竟是毫不意外,含笑道:“你们三个可想好去哪找剑灵了?”
趴在地上的二人急忙起身,程松朗不好意思的挠头讪笑,舟轻晏则假装无事发生,指尖不停的拍打着一尘不染的浅青衣裳。
舟轻晏拍完后,笑起来:“我听闻乱葬岗近日阴气大盛,万世剑灵残片应当就在那里。”
沈芜楠摇首:“错了。”
程松朗:“会不会还在识虚森?”
沈芜楠继续摇首,“这还需你们自己去找,给你们一个小提示——莲安镇。”
三人几乎都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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