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面地点定在学校西操场。
冬天里操场上几乎没有人,季长生去得很早,先等着的人估计不会那么尴尬,只要装作若无其事就好。
过了一会儿,有人迎面走来,只不过很快打了个弯,跟他隔着不短距离。
季长生只好远远地喊:“黎萧,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黎萧说。
不关我的事,那你就在那慢慢等吧。季长生腹诽。
季长生是没想到大冷天的还能在这碰上认识的人。
“你们这是?被罚了?”
“不是,我有事。”
那人冻得直抖,很不理解地回去了。
眼看着午休在即,季长生蹲不住了,走过去抱怨:“我是在这等个人,结果那人到现在也没影,太不守信了,我回去一定给他差评!”
“你等什么人?”黎萧说。
“一个想和我面基的网友。”
北风忽地吹过,季长生紧了紧漏风的领口,听见黎萧说:
“这么巧?我也在等。”
季长生犹豫着开口:“一个点?”
黎萧不确定地发问:“别惹我?”
长久的静默和干瞪眼后,季长生退后两步,不可置信:“跟我聊了这么久的是你?”
黎萧支吾片刻:“我也没想到是你,我一直以为对面是个学渣。”
两人一边走路上一边各自发表了几千字震惊到错乱的言论。回到教室,暖风一吹,季长生清醒了:“你话这么多?演的吧?”
“我演什么?我要早知道是你,你以为你还能得到一个热心负责的学习搭子?”
季长生:“哪里热心负责了?除了这个月,不是一直金钱交易?”
黎萧:“我之前还给你发过语音,你能不知道是我?”
季长生:“我又没注意过你声音,转头就忘了啊。”
午休铃声响起,两人各自带着对自己演技的百分百认可入睡。
醒来后季长生第一句话:“所以学习搭子还做吗?”
“我昨天发誓了。”黎萧懊恼道。
季长生开始赶作业,见黎萧要出去接水,把自己水杯也递了出去:“一个点,帮我也接一杯。”
黎萧不想纠结他的称呼,顺手接了。
季长生写错了几行,找半天没找到修正带,干脆扒拉同桌的,由于他但凡搞掉橡皮让黎萧帮忙捡,对方都会给他找事把橡皮收自己笔袋里,他扒拉起来已是轻车熟路。
然后,他扒出一个书签。
这回他仔细看了,他确定树叶上雕着的是一只猫。
愣了许久,直到发现黎萧回来了,才又放回去。
“你昨天是不是有东西要送我?”季长生问。
黎萧把水杯还给他:“你说圣诞树吗?”
“我说书签。”
“哦,对,”黎萧面不改色,“不过不是被某人扔讲台上了吗。”
“我以为是别人的呢,既然是送我的,拿来吧。”
“不给,我昨天已经送你别的了。”
“我那个雪球的回礼你不是还没给吗?你知道那个雪球是我失败多少次才搞出的完美球形吗?这辈子最完美的球形,送你了。”
黎萧像是被烦到了,把书签送进了他的铅笔盒。
季长生捞出自己偷偷带的课外书,把书签夹了进去。
“你买的还是你做的?”
“做的,我可舍不得为你花钱。”
“哦,”季长生揶揄地笑,“亲手做的。”
“当然是用手做的。”
季长生:“某人为什么亲手给我做礼物啊,其实早就想跟我和好了吧,不用不好意思和我讲,其实呢,认识我的都知道,我很宽容大度的。”
黎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那某人昨天为什么亲手给我戴圣诞帽啊?互送礼物不就是开玩笑吗?是你早就想跟我和好不好意思说吧,虽然我不宽容大度,但是你再努力点还是能成功的。”
“我干嘛要努力?你努力努力吧。”
“我也不会努力的。”
班上最近的氛围很紧张,个个都在抓紧时间赶作业,英语课上好几个偷写数学作业的被逮了。
黎萧偷偷把放在桌角被英语书压着大半的试卷放进了抽屉。
据说要提到竞赛难度的期末考试实在给了大家太大压力,毕竟很多家长搞不清难度,只知道分数难看,而这个寒假很有可能因为难看的分数过得不那么畅快。
“好想放寒假啊,”岑宁累得两眼发昏,“你怎么还能写?给我传点诀窍?”
“诀窍就是这个。”季长生打开自己泡咖啡的杯子。
“哎呦我去。”岑宁被直冲天灵盖的苦味刺激得掩面而去。
最后一道数学选择题纠结了他几个课间,他把试卷推到黎萧面前:“写出来没?”
“没。”
“哦,你也写不出来我就放心了。”
黎萧眉头一拧,把已经放弃了的题重新拿出来,一直到语文课上还在思索,突然有了个思路顺手就画在了语文试卷的阅读题边上。
下一秒,试卷被语文老师抽走了。
“让我看看啊,啊发加贝塔等于45度,这还是中文吗?”
季长生不动声色地用胳膊挡住了自己试卷上的字迹,然后也被语文老师眼疾手快地抽走了。
语文老师最近很生气,班上大面积的语文课不听,赶理科作业的现象让她感到权威受到了挑战,同时还有深深的挫败感,怎么没有人在数学课上赶语文作业呢?这样她也能多布置点作业了啊。
幸好班上还有英语老师和她同命相连,两人经常一起吐槽数学占去了学生太多时间。
“行,都不听课是吧,你俩一起去外面站着。”
杀鸡儆猴的效果立竿见影,年级第一第二被赶出去后,剩下的同学个个坐得笔直。
季长生和黎萧站在走廊上吹冷风,因为时不时会有老师路过露出诧异的眼神,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脸朝对面教学楼,留个背影。
期末考试过后还是上课,上了快一周,成绩下来了。
号称史上最难的魔鬼期末考试,让全校平均分直接降了50分,每一名之间分差大的惊人,除了第一和第二之间咬的很死,仅差1分。
季长生高了一分,区区一分,随随便便就可能再被反超,但他现在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究竟是第一还是第二,只要不是第三就好。
冬令营的报名工作也提上日程,杨烨发现自己一分之差被踢在了名额外差点气得咣咣撞墙,而且比他高一分拿走名额的还是陈魏。
“就1分!就1分我就能跟你们一起去玩了!”
“好了好了,”季长生说,“不是去玩的,高三还有一次机会,再接再厉,谁让你凌晨还游戏在线?”
杨烨:“你怎么知道我在线?我跟你们这种玩游戏还能考高分的人拼了!”
“我才是要跟你们这些人拼了!”岑宁可怜兮兮地摆弄自己的答题卡。
“我卷到凌晨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季长生说。
离解放还有一小时,每个人桌前都堆着厚厚的寒假作业,新的作业还在刷刷地记录到黑板上。
“老师寒假就30天不到啊!”
“没关系,”终于逮到机会疯狂布置作业的语文老师说,“学校不是发了计划表吗,按照上面的作息,来得及。”
倒计时两分钟,桌上桌下都被彻底清空,个个都蠢蠢欲动,班主任留了几个人做最后的大扫除工作。
广播里的安全注意事项播放完毕,班上同学一哄而散,季长生提着一桶水刚要进班差点被撞翻。
“看路!”
“在看在看,明年见啊。”那同学说着跑远了。
班上只剩不幸被留下的几人。季长生光打水就跑了几趟,跑不动了,就把桶丢给卫生委,帮黎萧一起擦窗户。
“那边擦过了。”
季长生换了一边。
“那里也擦过。”
“你效率这么高?”季长生抽了几张纸巾,把窗户上的水迹吸干,“那收工了。”
“我这还没收工!能不能帮忙洗两个拖把来?”卫生委喊。
季长生和黎萧一人提了个拖把去洗手间,洗手间外面有一片区域专门用来洗拖把。
只不过边角堵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疑似在闹分手。
“你要是敢跟我分手,信不信我跳楼?”
“你跳呗,你有本事真死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德性?”
季长生听到这炸裂的谈话脚步一顿,不过黎萧已经若无其事地把拖把“啪”地丢进了水池,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流“呲”一声喷出,成功吸引了小情侣的注意。
男的骂骂咧咧要换个地方吵架,女生正在气头上,任凭对方生拉硬拽就是赖在水池边上,倚着墙。
季长生也开始洗拖把,那两人就在水流声里更大声地嚷嚷起来。
“走不走?你不嫌丢人啊?”
“你嫌我丢人就分手啊!”
季长生对吃瓜没兴趣,不过洗完拖把关了水,小情侣还没吵完。
黎萧拎着滴水的拖把已经站了半天,那两人正好站在用来挤干拖把的水池边上。
“可以麻烦挪个地吗?”
“干嘛?这块地你的?”男的正在气头上,冲黎萧龇牙。
“是你的?”黎萧反问。
“没看正忙着呢?不知道避让啊。”女生也开口帮男朋友说话。
“这会儿又不嫌丢人了?”
季长生已经挨到了两人边上,拖把一甩扔进了池子,按推手挤压的时候不免手肘撞了那男的几下,取出来的时候拖把还擦到了对方衣服,把黎萧手里的拖把拿过来,也迅速挤干。
“你眼瞎啊?知不知道我这衣服多少钱?”
高教育的确不代表高素质,季长生想,一中作为全市最好的高中,各种炸裂新闻依旧满天飞,今天还被他碰上个炸裂的人。
“走了,别理他。”黎萧催季长生。
季长生点点头,但对方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知不知道这里是监控死角啊?”那男的说。
“哦,那正好啊。”季长生拖把一横。
那男的刚想抬腿把那碍眼的玩意踹飞,就脚底打滑摔了一屁股墩:“艹!我鞋1200防滑的啊怎么回事!”
“走了,别闹事。”黎萧过来拉他。
季长生回头强调:“你自己摔的啊。”然后跟着黎萧跑了。
“你俩怎么去这么久?”卫生委见他们回来说,“罚你们拖全班的地。”
“你权利是越来越大了。”季长生说。
“是呢,年级第一年级第二又怎样?还不是得在我手下乖乖干活?”
大扫除将近两小时终于结束,道别之后几人就各回各家了。
季长生看看黎萧:“我突然想起来,你刚转学过来那天我莫名其妙摔了一跤——”
黎萧走得飞快,几步就下了楼梯,季长生的尾音甚至没追上他。
“不许走!站住!你东西掉了!”
“这次是真掉了!”
黎萧跑在前面回头:“傻子才信你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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