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寒褚黎来说，鹤裘羽虽然严苛，但毕竟教养了他十年之久，彼此的情感不仅仅是师徒那么简单。
他已然将鹤裘羽当作半个父亲，想替他养老送终，可惜人家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师父会不会也与断鹤派有关？”寒褚黎问。
离开皇宫这四年，是不是回了门派，做山大王去了？
成华帝道：“朕不清楚。断鹤派向来神秘，朕只知其门派中人轻易不得下山。你师父是否与其有关，以及门下弟子何幼仪为何离开门派，这些都不得而知。”
寒褚黎垂眸，他倒不是很关心那个叫何幼仪的，只是多年不曾见过师父，恍然一提起，才惊觉自己对他思念有多深。
“想你师父了？”
“嗯。”寒褚黎点头。
“去扶风镇看看吧。说不定有你师父的线索。”
“嗯……皇兄是要我逮捕何幼仪么？”
“先查清楚何家的事与何幼仪有无干系。何幼仪身边有个有疗愈异能的给赋者，你行事要小心。”
“疗愈异能？”寒褚黎还从未见过这类给赋者，“可知他们的异能是什么？”
成华帝：“何幼仪已许久不曾露面，朕派去的探子只知他生活在扶风镇附近，却没见过本尊，也未打探到他的异能。”
“唔……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
还有一事，那探子说虽未在扶风镇发现给赋者踪迹，但县中接连出现怪事，比如三岁稚子当街叫卖，男人出没于胭脂铺子，女子流连青楼。县中人对这些怪事习以为常，你多加留意，调查清楚原因，朕不觉得这是何幼仪的手笔，不排除县中有其他给赋者的可能。
“若真有其他给赋者，没有案底的话不妨带回给赋司，给给赋司补充些新鲜血液。”
寒褚黎叹：“皇兄可真会使唤人。”
成华帝笑道：“等你坐到朕这个位置，想使唤谁便使唤谁。”
寒褚黎神色淡淡：“臣弟怕是没有那个福气。”
成华帝但笑不语，刘公公进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说是内务府新核算了上月开支，拿账本来给您过目。”
寒褚黎起身：“皇兄既还有事，臣弟便先告退了。”
“去吧。”
寒褚黎退出御书房，与站在门外的皇后打了个照面。
向皇后拱手施了一礼，皇后微微颔首，神情冷淡没多说什么，捧着账册进了御书房。
寒褚黎不怎么在意，他这位皇嫂是成华帝的结发妻子，家室显贵，性子清冷。虽已入不惑之年早已失去帝王宠爱，但凭着强硬手段，将后宫一众莺莺燕燕治得服帖顺从，无论多么得宠也不敢僭越造次。
多年来，这位皇嫂与他皇兄相敬如宾，他皇兄后宫风平浪静，大都是这位冷心冷情的皇后的功劳。
寒褚黎欣赏她的魄力，对她的冷淡疏离并不怎么介意。
回到给赋司后，交代商临收拾好行李，让阿乙备好马车，三人即刻出发前往洺州。
古奇大陆只有大雍一个国家，下分二十四城，城州下又分大小不一各个县城。
城州划分依据不是山川地貌，亦不延续古朝遗址，而是根据各区域不同的天气气候，划分出一块块不同的版图。
古奇大陆地壳特殊，大陆上虽只有春夏秋冬四种气候，但有些区域终年炎热如酷暑，这种地方被统称为“夏城”。有些区域则终岁大雪纷飞，冰封三尺不融，这种地方则被统称为“冬城”。
像京城这种拥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且以年为周期规律轮换的城州，少之又少。
且不同气候区域排布很不规则。寒褚黎三人自京城一路向南，穿过夏城祁镇，才进入与之相邻的冬城扶风镇。
许是受异能影响，寒褚黎天生畏寒。一入城便裹上了貂皮大氅，宽大的帽兜遮住大半张脸。
扶风镇寒风凛冽，帷帽是戴不得了，只能用帽兜遮掩面容，到室内再换上帷帽。
阿乙不怕冻，在外头驱车。用大嗓门问车内的寒褚黎：“殿下，咱是先找县令，还是先找个客栈放下行李啊？”
寒褚黎正撩起窗帘观察外头，阿乙这大嗓门出来，街上许多行人纷纷朝他们望过来。
商临拉开车门去扯阿乙耳朵：“声音那么大做什么！打草惊蛇你是有一手的！”
阿乙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不敢反抗，低下声音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殿下！俺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早死了八百回了！”商临没好气撒手。
寒褚黎放下窗帘：“无妨，先去找林保成吧。”
外面的人虽向他们投来打探的目光，但寒褚黎并未看出他们当中有给赋者，应当只是些普通老百姓，对达官显贵的车马感到好奇罢了。
马车悠悠往县衙驶去。驶出方才的长街后，寒褚黎继续撩开帘子打量外面。不期然看到街边有三四个圆滚滚的小孩，各自守着一个摊位当街叫卖。
他们中间也隔着几个大人看守的摊位，这些大人看起来并非是他们的长辈，对他们卖了什么，收了多少钱毫不关心。也并不为稚子在天寒地冻下摆摊感到诧异，个个神色淡漠，只在有人停留在他们摊位前时才打起几分精神，推销货品或是讨价还价。
寒褚黎从他们的态度中看出，这些人对这种怪异的状况早已司空见惯，并且习以为常。
他拍了拍门叫阿乙停车，跳下马车走至一卖原石的孩童面前，从他摊前随手拿起一块红玛瑙，问：“这个怎么卖？”
那小孩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大爷似的道：“这可是块好东西，旁人我都卖三十两银不讲价，看你第一次照顾我生意的份上，给你算便宜些，二十九两银并八吊钱。”
寒褚黎把玩着手上成色一般的玛瑙：“这价格太贵了，再便宜一些行不行？你看十五两可好？”
小孩立时坐直了身子，冷笑：“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十五两你打发要饭的？”
旁边有个也在挑选原石的络腮胡大叔，听见寒褚黎被怼，哈哈大笑：“这位小哥外地来的吧？别不识货叫人坑了。你手上这块石头顶多只值三吊钱！”
小孩脸色登时大变，啐了一口，指着络腮胡鼻子骂：“胡老二！你那儿凉快那儿待着去！别在这儿坏我生意！”
络腮胡笑嘻嘻道：“李兄别动气，和气生财嘛，你把你那寒星石一百两银卖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骚扰你。”
“那是我压箱底的货，最低五百两，低了不卖！”
络腮胡对寒褚黎道：“你也看到了，这家伙黑得很，别在他这儿买。你若喜欢原石，不若去城中玲珑阁买。那是我夫人开的店，价格保证公道！”
寒褚黎看了看络腮胡，又看了看最多三岁的“李兄”，心下了然，客气道：“多谢好意，改日有空我会去看看的。”
小“李兄”见人在他门脸上抢生意，扯着嗓子骂声更加尖锐高昂。寒褚黎充耳不闻，将玛瑙放回原位，回身上车。
马车上二人将发生的一切瞧得清清楚楚，一路上寒褚黎已经把情况与他们细细说了。商临拉开门扶寒褚黎进来，小声道：“殿下，镇上应该有个能改变年龄与性别的给赋者。”
那卖原石的稚童一言一行都透露着老练与成熟，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小孩。
寒褚黎嗯了声：“且这名给赋者应当不是何幼仪。”
改变年龄与性别的异能虽也属于攻击类异能，但本身没什么直接的杀伤力，何幼仪若真是使何氏一家消失的凶手，应当有更强大的异能才对。
“只是不知此人与何幼仪有无干系。”寒褚黎说。这名给赋者如此高调在镇上使用异能，不怕给赋司逮捕，想来后台十分强硬。
寒褚黎怕他的后台就是寒峤。
对付两个给赋者已经够头疼了，寒褚黎希望敌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马车转过街口，停在威肃又略显萧条的县衙外。县衙大门紧闭，寒褚黎跳下马车，叫商临上前轻轻扣了扣门。
半晌，充斥着铁锈味的大门打开一条细缝，一个神色紧张的青年从门缝里探出半张脸。
“来者何人？”
商临把给赋司令牌举到他面前。
那人瞳孔颤动，瞬间热泪盈眶：“大人，您可算来了！”
商临眉头一皱，赶忙让到一旁，给寒褚黎让出位置：“这位才是我们给赋司的司命大人。”
青年打开门，这才看到卡在视线外的寒褚黎。
雪白的貂皮大氅与冰天雪地融为一色，宽大兜帽下，只露出一双美到令人心颤的琉璃凤眸。
青年不敢与之对视，慌忙跪下抱拳：“不知司命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
“无妨，带我去找你们县令吧。”
清冷的声音仿若细雪坠入冰湖，令人心驰神往。青年也是凡夫俗子，经不住这般勾人的美色。在官场谨小慎微多年，头一次体会到色胆包天的味道，一时有些目眩神迷。
他站起身，强按下心中悸动，尽力让自己面色如常：“大人请。”
青年边带人往里走，边自我介绍道：“奴才名叫葛青，是县太爷的衙役，今儿个正轮到奴才当值。县太爷自丧女后便一直精神恍惚，身体大不如前了。外加担心何幼仪那厮上门报复，故一直大门紧闭，非是玩忽职守，还望大人您多多体谅。”
“丧女？”寒褚黎疑惑，“已经确定死亡了吗？”
成华帝给的情报也只是失踪，何幼佟一家难道已经遇害了吗？
沈墨辞：嗅到了情敌的气息T。T
寒褚黎：你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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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讨价还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