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储凌！”那个女生从远处跑过来，“是你吧周储凌？”

周储凌停下脚步，转过头去。

女生穿着和他们一个学校的校服裤子，带着可爱的毛绒帽。

看清她长相的周储凌瞬间皱眉：“有事？”

“没事呀，”女生说，“没事就不能和你打招呼了？”

“我说不能有用吗？”周储凌不客气地说。

哈哈，又碰到一个来监视的。周储凌想，杨玥怎么总是随时随地都能出现的？这家伙从初中同班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过，她这回出现究竟是为什么？是周芸莉在打探我有没有和林临一起上学吗？

“这人好没礼貌，”杨玥和周储凌说话的功夫，后面五六个女生已经赶过来了，其中梳马尾辫的女生说，“走吧杨玥，你理他干嘛？”

“她还能干嘛，你看。”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冲林临的方向一抬下巴，“她又犯病了呗。”

不知所措的林临早就愣在那里，他刚才就发现杨玥热切的眼神在周储凌和自己身上扫来扫去，那目光好像饱含着某种说不出的激情……总之，十分诡异。

“又爽了姐，”眼睛女走过去挽住杨玥的胳膊，“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啊。”

“果然你也这样觉得吧，是吧是吧？”杨玥拉着眼镜女，两只眼睛好像能放出火光来，“宋宋，你也觉得他们很般配吧？对吧？”

说话间杨玥拉着她走近了林临：“虽然我一直都知道，周储凌是一款百搭的攻，但真的、真的，这实在是配一脸好吧？”

“为什么？”宋宋翻了个大白眼，一脸无语地看着杨玥。

啊？林临一脸懵逼，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你看，首先他俩长相就很搭配，冷漠毒舌攻配清冷温和受，天啊，这组合太经典、太完美了！而且他们还有身高差！你们一定要一直在一起啊啊啊——”

杨玥的嘴被旁边的另一个女生迅速捂住了，不过她很快又挣开束缚：“……还有，他们还是同一个班的，你们敢说这不是命运的安排？刚刚他们好像还是一起下车的你们看见了没？”

杨玥眼中忽然精光一闪：“等等！这不会已经同居了吧！”

演吧演吧接着演吧，这都已经是她的基本操作了。周储凌见怪不怪，无语地转身往学校走。

杨玥继续兴奋地叽叽喳喳，剩下的几个女生的目光也随着杨玥的声音在林临和周储凌身上扫来扫去。

甚至好几个人的目光停在林临身上就不走了。

林临顿时觉得十分尴尬，他虽然不知道她们再说些什么，但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求助似的看向周储凌……的背影。

周储凌已经走出好几步远了。

他实在是没兴趣陪着杨玥演，累。

他听见女生中有人问林临：“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又听见林临犹豫着回答了她。

周储凌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林临困惑纠结的目光。

周储凌心里是有点恶意的高兴的，于是他什么也没做，就冷冷地看着林临被那群女生围在中间。

不为别的，只要一想到周芸莉和她派来的人吃瘪，他就高兴得很。

林临看到周储凌又回过头去走远了，他有些慌了，想要提步跟上他。

但杨玥依然不依不饶地缠着他，问他什么时候认识周储凌的，他是不是和周储凌住在一起……每当林临回答完她一个问题，她的表情就会变得更加微妙和兴奋一些。

公交车站距离林临的学校不远，这时周储凌早走远了，林临只好和杨玥她们一起往学校走。

林临有种自己是被推着回答问题和往前走的感觉，虽然严格来讲，并没有人在推他。

其实杨玥的问题倒没什么，但她的表情让林临心里有点发毛。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所有问题都和周储凌有关，林临的心情又有点微妙。

进入教学楼里，和林临同行的女生们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杨玥。

“你也是走这边吗？”林临快走到班级门口了，杨玥还跟着他。

“对啊，”杨玥笑道，“你没见过我吗？上回和上上回我们也一个考场呢。”

林临才想起来今天是开学考试，学生们早上不回班级，是去考场直接开考。

不过对于一班的林临来说没差别，因为他所在的一考场就在一班。

林临的学校习惯假期结束就立马来个开学考或刺激或恶心一下大家，并且每次考试必定要按照上次大考的成绩安排考场和座位。林临对此并不意外，他从小上的学校都是奉绩优主义为圭臬的类型，自然对于这种安排也提不出任何问题。

其实林临对杨玥完全没印象，但杨玥这样问了，他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林临到一考场的时候，周储凌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他冷冷地看着林临和杨玥一起进来。

林临想和周储凌说话，问问他怎么认识杨玥的。但他还没走过去，周储凌就转过了头。林临初中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他知道这是明示不想和他说话的意思，只好停下脚步走到自己的位置。

周储凌的位置在杨玥的右前方，杨玥的在林临的右前方，两两之间都隔着一个过道。

距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林临所在的一考场大部分人都在看书复习，所以不复习的人比如周储凌，看漫画的人比如杨玥，就显得尤为突兀。

这种突兀当然很快被林临捕捉到了，因为他在望天。

杨玥看得漫画是黑白的，林临有点近视，在斜后方并看不清楚。他悄悄伸长了脖子，探头去看杨玥的漫画。

杨玥很快就注意到了，回头给了林临一个wink，露出一副懂得都懂的笑容。

林临不明所以，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要看吗？”杨玥小声问他。

林临迟疑地点了下头，他总觉得好像杨玥的反应突然微妙起来。

他看着杨玥把书用书签夹好，再把漫画书传给自己。

林临拿到书，翻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杨玥夹书签的那一页。

只这一瞬一眼，另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好像也在冲着林临缓缓打开。

杨玥看的那页漫画上，有两个男的面对面伸出舌头，他们在接吻。

林临吓了一跳，慌忙合上漫画，抬头就对上杨玥狡黠的表情。

他的脸马上涨红了，杨玥则笑得趴在桌子上了。

林临惊慌地起身，他觉得这漫画书宛如一颗定时炸弹，必须得赶紧还给杨玥。

但他刚站起身，监考老师就走进来了。

林临只好悻悻地坐回座位上，把漫画藏进书桌里。

“大家赶紧把东西都收一下，书包放到前面来。”监考老师的目光在刚才有小动作的林临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说。

“先放你那里。”杨玥用口型对林临说。

林临有苦说不出，只得认命把书揣回书包里，然后跟着众人把书包放到讲台的地上。

开始考试之后，杨玥刚刚的漫画那页就没从林临脑子里消除过。

书签的那一页是两个男的接吻，下一页是两个男的滚在一起……

不是吧？

林临不可控制地回忆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他现在终于明白杨玥早上说的什么攻受，他和周储凌什么什么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会吧？杨玥她们那群女生原来是这样看待他和周储凌的吗？还是说，在杨玥和很多人眼里，他和周储凌就是这种漫画主人公们一样的关系？

林临不由得抬起头看向杨玥的背影，她此时正埋头答题。周储凌也是。

可是……那他和周储凌不是就被当作男同了吗？那……那他早上应该马上反驳才对啊！林临想起了初中时同学之间的那种谣言……开始还只是开玩笑，但传到后来就简直和真的一样了……他不禁一个激灵，那得赶紧和杨玥她们解释清楚才行啊！

可是……林临又想到了周储凌，他早上不是也听见了吗，自己不知道，但周储凌肯定是知道杨玥在说什么的吧，不然他也不会先走了。那……周储凌为什么不解释呢？周储凌又在想什么呢？

林临胡乱地想着，此时教室里大家都在奋笔疾书，更显得他心里的那个声音极为响亮：你真的要和她们解释吗？你敢打包票说，被杨玥和其他女生这样认为，你难道没有一点点窃喜吗？

没有啊。林临在心里回答。

但那个声音不依不饶：那你难道就没想过，你到底为什么想和周储凌一起上学呢？或者再说，你又为什么想和周储凌一起玩游戏，为什么想看周储凌推荐的书呢？

因为之前我没有朋友，从来没人和我亲近过。林临心里回答。

真的吗？你真的这样想？那个声音又说，那小学时经常来找你的小李，初中开始找你玩的小赵呢？他们最开始找你的时候，也是很亲切很友好啊，但你对他们好像完全不予理会呢。你不理会他们，他们叫你去玩你也不去，后来他们就自然不再来找你，你也就自然没有朋友了。你敢说你没做过这件事？

不是的，林临说，他们来找我我没有理会他们，是因为那时候妈妈来接我了，她不希望我和他们一起，她觉得这样浪费时间。

可是你妈妈现在不也不希望你和周储凌一起上学吗？林母的脸突然浮现在林临面前，那你这回又是怎么做得？嗯？

别扯了，林临，那个声音继续说，你怎么能只用别人来当挡箭牌呢？我看你是故意的吧，你根本就是在逃避思考，不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到底喜欢什么，你做得所有事都是别人让你做的，这样要是结果不好，你就可以把责任甩给妈妈、同学、老师、周储凌……然后说什么是因为他们让我这样做、为了不让他们难过我才这样做的……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犯错是吗？

不是的！林临说，错的才不是我，我是因为——

错的当然不是你。那个声音继续说，只是你从没想过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吧？你已早就经像待宰羔羊一样渐渐地被温和而又隐蔽地驯化了，从你拒绝思考和被动接纳的那天开始。

这样你确实不会犯错，反正你做得所有事也都是别人让你做的。这当然也是他们想要的，只不过，那个声音还在说，音调越发高亢尖锐，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考试怎么结束的林临都不知道。

当他回过神来，监考老师收走了他的卷子，说他们可以去拿书包了。

林临行尸走肉一般走过去拎起自己的书包。

“哗啦！”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林临书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监考老师匆匆走过来，林临看着她蹲下身，皱眉捡起一本封面花里胡哨的书，脑子里突然像飞进了一群苍蝇一样嗡嗡地响。

窒息的心悬感也如期而至，林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抽抽——

不是吧？杨玥借他的那本书怎么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