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圈
虚圈的风卷着冰凉的沙粒,打在雪夜灰布裹胸上,磨出的毛边沾着细沙,像给那片素色缀了层碎银,有点后悔没有把斗篷抢回来了。
她站在三块风化岩石前,赤玉般的眸子亮得惊人——认真时瞳孔会缩成竖瞳,此刻映着沙海尽头的灵压波纹,竟像燃着两簇小火焰。耳后还留着道浅划伤,是前几天抓沙虫时被突然冒出来的那只豹子蹭的,结痂的边缘泛着淡粉,她却毫不在意,只抬手把被风吹到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
远处隐约传来高阶虚的嘶吼,灵压厚重得让空气都发颤,是她要找的 “更强的存在”。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三只虚挤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顶着比身体还大的面具的那只,用爪子轻轻蹭了蹭雪夜的衣角,声音瓮瓮的:“雪夜…… 你真的要走吗?去找那些很厉害的虚?”
戴着锹形虫面具的虚也凑过来,利角蹭了蹭雪夜的胳膊,语气里满是不舍:“我们一起待着不好吗?每天找沙虫吃,没事看月亮,也很开心呀……”
全身覆着白色骨质铠甲的 “老大”,往前挪了挪,羚羊角在沙地上划出浅痕,声音比另外两只沉稳些,却也带着犹豫:“那些厉害的虚很凶,会吃掉你的…… 我们打不过它们,不能跟你一起去。”
雪夜转过身,抬手摸了摸面具最大的那只的头 —— 面具上的独眼眨了眨,显得有些委屈。她笑了笑,指尖蹭过对方面具上的纹路:“我知道你们怕,但我需要去找更强大的存在。待在这里,并不是我的目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只虚:“你们的日子很安稳,我不想把你们拖进危险里。那些高阶虚的灵压,会把你们碾碎的。”
锹形虫面具的虚低下头,爪子在沙里画着圈,声音小了些:“可是…… 我们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吗?”
“老大” 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铠甲碰撞发出 “咔嗒” 声:“我们不跟你去,但我们会在这边等你!等你事情做完了,再一起找沙虫吃,一起看月亮!”
面具最大的那只立刻附和,爪子拍了拍沙地:“对!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玩!你要是遇到危险,就往这边跑,我们会帮你引开它们的!”
她屈膝蹲下身,膝盖压着凉凉的沙粒也没皱眉,从口袋里摸了半天,说:“之前没事干,聚集灵子攒着,没想到聚成了晶体。” 她声音放轻,指尖捏起一块晶体,递到面具最大的虚面前,晶体的光映在她指腹上:“遇到危险就捏碎,能炸出点灵子雾,拖会儿时间够你们跑了。”
三块晶体一一分完,她才转向那只覆着白铠甲的 “老大”。抬手时,指节轻轻敲了敲对方的铠甲,发出 “笃” 的轻响,语气里没了叮嘱另外两只时的软,多了点认真:“你其实很强,就是心太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正攥着晶体蹭来蹭去的两只虚,赤眸里又沉了沉:“以后它们俩要是被别的虚堵了,别光顾着护着,该狠的时候得狠 —— 你退一步,它们就得受更多伤。”
说完,她撑着膝盖直起身,掌心在裹胸上蹭了蹭沙粒,动作利落得像要转身就走,却又顿了半秒 —— 目光飞快地扫过三只虚攥着晶体的爪子,才朝着沙海深处抬了抬下巴,声音里藏着点没说透的在意:“那我走了。你们别总待在老地方,遇到大虚就躲远些,别傻乎乎地硬扛。”
风卷着她的话,吹向三只虚,而雪夜的身影已经转了过去,脚印在沙里拖出浅痕,没再回头 —— 她怕一回头,就会看见那三只虚凑在一起的模样,怕自己那点刚压下去的不舍,又会冒出来。
三只虚没有再挽留,只是往后退了退,目送着雪夜的背影。面具最大的那只忽然喊了一声:“雪夜!记得回来找我们玩啊!”
雪夜没有回头,挥了挥手,赤眸在灰天之下显得格外明亮:“知道啦!等我回来,带你们去看更亮更大的月亮!”
风卷着沙粒,把她的身影渐渐吹远,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沙海尽头。三只虚还站在原地,面具最大的那只攥着灵子结晶,小声嘟囔:“我们会等她的,对吧,老大?”
“老大” 点了点头,铠甲反射着微弱的光:“嗯,等她回来。”
锹形虫面具的虚望着雪夜离开的方向,忽然说:“以后我们每天都来这里等,这样她一回来,我们就能第一个看到她啦!”
三只虚达成了共识,挤在一起,望着远处的沙海,连平时最爱找的沙虫,都暂时忘了去抓。虚圈的风依旧在吹,月亮慢慢从灰黑色的天空升起,照亮了它们等待的身影,也照亮了雪夜走向未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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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
浦原商店的木质柜台还沾着点晨露的湿,平子真子靠在柜边,指尖捏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糖纸没完全剥开,橙黄的糖块露在外面,映着玻璃罐里的彩色糖果,倒添了点孩子气。他没急着舔,目光落在糖块上,连平时总耷拉着的眉梢都收了点,没说话。
浦原喜助摇着扇子,扇面半遮着脸,平时弯成月牙的眼角沉了沉,语气没了惯常的轻佻:“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雪夜她,不在了。”扇子停在半空,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你看,这事要怎么跟冲田桑说才好。”
“等等。”平子的手猛地顿住,棒棒糖差点从指缝里滚出去,他赶紧攥紧,直起身时眉峰拧成了结:“不是说她只是丢了死神能力?这才几年啊,怎么就……”后半句卡在喉咙里,他脑子像被午后的太阳晒得发懵,嗡嗡响。
不知不觉间,太阳从商店门口斜斜的金,爬成了头顶的烈。平子的影子从拉得能盖住半条街的长,缩成个小小的圆,扎扎实实踩在他的鞋底。他听浦原把邢军的判定、流魂街的水葬慢慢说清,末了,闭着眼重重叹了口气,把没吃完的棒棒糖塞进嘴里,甜腻的橘子味压不住心里的沉:“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推开门时,街风裹着点心店的奶油香吹过来,平子却没心思闻。他揣着手在街上晃,指尖无意识地转着口袋里剩下的橘子糖,糖纸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街上格外清晰。冲田沐司那丫头的性子他最清楚——看似咋咋呼呼,其实比谁都重情,当年雪夜跟她能绕着瀞灵廷追着好几圈,闹得鸡飞狗跳,可转头就能凑在一起在甜品屋吃东西。要是直接说雪夜不在了,那丫头指不定要拎着刀去找邢军理论,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折腾垮。
怎么办?平子正琢磨着,路过一家花店时,玻璃柜里的红玫瑰忽然撞进眼里——花瓣舒展着,沾着的水珠映着街景,亮得扎眼。他停下脚步,摸出口袋里的橘子糖咬了口,甜意漫开的瞬间,刚才还皱着的眉慢慢松了点,眼里的沉散了些,冒出个荒唐却又合适的主意。
另一边的公园门口,冲田沐司正踢飞脚边的小石子,石子撞在路灯杆上“当”地响。她皱着眉扯了扯外套领口,心里把平子真子骂了八百遍:“搞什么鬼?有事在基地说不行?非要让日世里喊我来这破公园,麻烦死了!”
她瞥见不远处围了堆人,本想绕开——她最烦凑这种热闹,可人群里忽然传出个熟悉的、带着点轻佻的声音:“哟,美丽的沐司小姐,可别转身走啊。”
冲田猛地回头,视线扫过去,差点被那身白礼服晃瞎眼——料子挺括,却被平子穿得有点松垮,领口还歪了点,手里捧着的红玫瑰凑得太近,花瓣都蹭到了他的下巴。周围的人还在起哄,几个小朋友举着花瓣篮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你这是偷了马戏团团长的衣服?还是打算转行去当小丑?”冲田黑着脸走过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看着平子那副模样,又瞥了眼他嘴角没擦干净的糖渍,半点感动都没有,只觉得荒唐。
“哎呀,沐司小姐怎么一点都不懂浪漫。”平子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单膝跪了下去,把玫瑰花举到她面前,眼底没了平时的玩世不恭,倒添了点认真,声音也放轻了些:“沐司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哈?”冲田愣住了,盯着那捧玫瑰花,又看了看平子严肃不超过三秒就想笑的脸,脑子里更乱了:“你穿成这样,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说这个?”她心里莫名有点慌,却嘴硬道:“我看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先擦干净嘴角的糖渍!”
还没等平子接话,“嘭”的一声,彩色礼花突然在他们头顶炸开,纸屑漫天飘,小朋友们举着篮子跑过来,往冲田脚边撒了把粉白的花瓣,笑得叽叽喳喳。冲田看着落在肩头的纸屑,又看了看周围人看热闹的眼神,脸有点发烫,心里却更别扭了:“更不想答应了!”
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义魂丸,“咔嗒”咬碎吞下,灵体与义骸分离,灵压瞬间散开,手里凭空多了把斩魄刀,刀尖指着平子:“想让我答应?简单——来打一架,你赢了再说!”
话音刚落,刀风就朝着平子的头顶劈过来。平子赶紧低头吃下义魂丸,脱离义骸的时候耳尖还蹭到了刀刃的冷,他笑着跳开,手里还攥着那半根橘子糖,心里却软了——他看见冲田眼里的亮,那是没被悲伤压过的劲,比手里的玫瑰、嘴里的糖都鲜活。
[雪夜的事,暂时不能说。]平子避开刀招时,心里悄悄想,[那就先替你守着这份鲜活,等真到了要面对的那天,就算陪她一起闹,也认了。]
冲田还在追着他打,嘴里喊着“你别躲!”,可眼底的慌早就没了,只剩点被逗出来的气劲。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礼花的纸屑还在飘,平子望着冲田的背影,咬了口橘子糖,甜意漫进心里——这场荒唐的闹剧,或许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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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魂街
六区地下基地的空气裹着金属的凉意,冷白的仪器光在暗里铺展开,映得东仙要的护目镜泛着浅淡的反光。他站在巨大的灵子定位仪前,指尖悬在泛着微光的面板上,耳边是机器持续的低鸣——那是雪夜从虚圈传送回的定位数据,正以灵子波动的形式,在仪器里缓慢解码。
“嘀——”仪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东仙要的指尖立刻落下,精准按在面板左侧的凹槽里。灵压顺着指尖渗入仪器,他微微侧头,耳尖捕捉着数据流的细微变化:“第一定位点,旧虚夜宫边缘废弃哨站,灵压残留稳定,无高阶虚活动痕迹。”他的声音平稳,指尖在面板上滑动,调出对应的三维投影——暗黄色的沙海轮廓在半空展开,哨站的残垣以红点标记,边缘还带着雪夜留下的灵子印记:“传送时间约三小时前,附带反馈:哨站地下有未封闭的虚洞,疑似连通深层领域。”
仪器又一次发出解码提示,这次的波动比之前更急促。东仙要的眉头微蹙,抬手按住耳侧的灵子接收器,声音里多了丝严谨:“第二定位点,沙海断层带。灵压波动异常,检测到高阶虚的灵子残留——浓度约为基力安的三倍,推测为亚丘卡斯级。”他的指尖在面板上快速敲击,调出断层带的地形数据:“雪夜标注‘此处虚群聚集,暂避’,定位时间距当前一小时十五分,灵压信号未中断,应仍在安全区域。”
最后一组数据解码时,仪器的光忽然暗了暗,东仙要的指尖顿了顿,随即握紧——那是最微弱的一道信号,带着明显的干扰痕迹:“第三定位点,大虚之森西南角‘噬魂林’。灵压信号断续,检测到混杂的虚鸣频率,疑似有大虚群活动。”他侧耳细听,捕捉到信号尾端的一丝异常:“传送时伴随短暂的灵压爆发,推测雪夜曾与低阶虚相遇,但已脱离接触。”
面板上的三个红点终于稳定亮起,东仙要抬手关闭解码程序,转身时,羽织的边角轻轻蹭过仪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暗室深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蓝染惣右介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手里端着杯温热的茶,杯沿的热气在冷光里慢慢散掉。
“定位整理完毕了,东仙。”蓝染的声音在暗里带着惯有的温和,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半空的定位投影上:“雪夜那边,可有异常?”
“回蓝染队长,”东仙要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条理清晰:“三个定位点均在虚圈中高风险区域,其中噬魂林的信号干扰最强,需加强巡逻范围。雪夜大人没有遇到危险,但最后一次传送时的爆发痕迹,显示她已进入高阶虚活动的核心地带。”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废弃哨站的地下虚洞,或许值得深入调查。”
蓝染看着投影里的沙海断层带,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眼底的温和里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沉:“噬魂林的异常灵压,让她多留意。至于虚洞……先标记,等她传回更详细的探查结果。”他抬眼,看向东仙要:“继续保持灵子连接,别让定位信号断了。”
“是,蓝染队长。”东仙要应声,转身回到仪器前,指尖再次触碰到面板——暗里,仪器的冷光映着他的侧脸,而蓝染的身影又慢慢隐回阴影,杯中的茶在手里轻轻晃着,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三个代表雪夜位置的红点上,像在盘算着什么,又像在无声地关注着那个在虚圈里追逐更强存在的身影。
基地的机器低鸣依旧,冷白的光在暗里流转,将两组定位数据与两人的对话,轻轻裹进六区地下的寂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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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九日的傍晚,流魂街一区最热闹的街口飘着甜香——甜品屋的木牌在夕阳里晃着,一楼早坐满了客人,抹茶铜锣烧的焦香、红豆汤的甜腻裹着晚风,引得路过的居民都忍不住多闻两口。可今天的热闹不止于此,店里管事正攥着围裙角在门口打转,额角的汗擦了又冒,眼睛却亮得像落了星子。
“快!把二楼的隔门都拉开,动作轻着点,别碰着窗边的樱盆栽!”他朝着店员挥手,声音压得低却透着急。几个年轻店员赶紧搬开隔门的插销,“吱呀”几声轻响,原本分隔的三间包间被打通,阳光从西窗斜进来,把木地板照得暖融融的。接着是搬桌子——四五张梨花木桌被小心地拼在一起,桌面用细布擦了三遍,连桌角的木纹都透着亮,最后铺上米白色的餐布,摆上青瓷小碟和银质勺子,连筷子都要摆得齐整,差半分都要重新调。
等暮色漫上来,皎洁的月光终于爬过屋檐,穿过外面的老樱花树。花瓣落在窗台上,月光跟着钻进来,在拼好的长桌上撒下细碎的光,连摆好的甜品碟沿都镀了层银。管事刚检查完最后一遍,楼下就传来了熟悉的笑声——八番队的京乐春水带着斗笠走在前面,羽织的下摆扫过门槛,还笑着跟门口的熟人打招呼;浮竹十四郎跟在后面,温和的笑让周围的空气都软了些;再往后,日番谷冬狮郎的白色发丝在月光下格外显眼,身后跟着松本乱菊。
“哟!这不是京乐队长吗?怎么有空来流魂街吃甜品啊?”一楼靠窗的客人刚舀了勺红豆汤,抬头就看见那抹熟悉的白色羽织,手里的勺子差点掉在碗里。旁边的人也跟着探头,有人小声嘀咕:“还有浮竹队长!那是不是十番队的日番谷队长?天呐,这是来了多少大人物?”一时间,原本热闹的一楼安静了几秒,接着就响起细碎的惊叹,连孩子们都忘了吃手里的丸子,睁大眼睛望着楼梯口。
管事赶紧迎上去,脸上堆着笑,却又怕怠慢了贵客,手不自觉地搓着围裙:“各位队长、副队长,二楼都准备好了,快请上楼!”等贵客们的身影都消失在楼梯拐角,他才转过身,对着一楼的客人们连连鞠躬,语气里满是歉意:“实在对不住各位,今天八番队京乐队长包了二楼,是个特殊日子,大家多担待啊!”
话虽这么说,他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翘,眼睛都快眯成缝——要知道,这么多护廷十三队的队长们光顾,这可是店主离开后的头一遭!他悄悄摸了摸口袋里京乐提前付的定金,手心都攥出了汗,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连刚才的紧张都散得一干二净。
月光还在撒着碎光,二楼传来隐约的笑声,混着甜品的甜香飘下来。一楼的客人们也没了不满,反而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有人说“肯定是庆祝什么好事”,有人说“下次我也要来试试队长们吃的甜品”,连空气里的甜香,都好像比平时更浓了几分。
甜品屋的寿司帘还沾着白天的竹香,老主顾佐藤大叔捧着刚上桌的金枪鱼寿司,忽然咂了咂嘴,看向店里的管事:“说起来,你们这店打开张就招死神大人待见——记得多年前,总有个可爱的女死神经常来吃三文鱼寿司吧?”他手指敲着桌面,眉尖皱着回忆:“那姑娘长得好看,每次来,店主都亲自捏寿司,连醋饭的酸度都要调三遍。我们当时还打趣,说店主是把人当心上人疼呢!”
管事手里的茶盏晃了晃,热水溅在杯沿,他赶紧放下,指尖攥了攥围裙角,脸上堆着苦笑:“佐藤大叔您可别瞎猜,店主就是把她当亲妹妹看……”话没说完,他自己先顿了——当年店主看着那姑娘吃寿司时,眼底的软可不是“亲妹妹”能概括的,只是这话不能说出口,尤其是在今天。
“对对!我也见过!”邻桌的山田大婶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块铜锣烧:“那姑娘性子活泛,有次店主给她特意做了新糕点,她直接伸手摸了摸店主的脸,店主那脸啊,红得跟寿司上的金枪鱼似的!”她拍着桌子笑,忽然卡了壳,手指点着空气:“我想想……她好像没姓氏,名字里带个‘雪’字,叫雪……雪什么来着?”
“雪”字刚出口,管事的手像被烫到似的伸过去,死死捂住她的嘴,指节都泛了白。他眼角飞快瞥向门口,那里正站着道白色羽织的身影——蓝染惣右介刚踏进店门,白色羽织扫过门槛,带起点微凉的风,镜片在灯光下泛着浅淡的光,看不出情绪。
管事赶紧松开手,脸上瞬间堆起恭敬的笑,声音提得轻快:“蓝染队长!您来啦!二楼都备好位了,这边请,楼梯在这边!”他引着蓝染往楼梯口走,眼角余光还在瞟山田大婶,生怕她再冒出半个字。
直到蓝染的衣角消失在楼梯拐角,管事才拽着山田大婶往后厨走,声音压得几乎贴在她耳边,指尖还在微微抖:“我的好姐姐啊!可别再提那名字了!特别是在蓝染队长面前——那两个字就是禁忌!”
山田大婶愣了愣,眼里满是疑惑:“她犯什么事了?我怎么没听说啊?”
“犯事?”管事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张优惠券塞到她手里,算是今天这单的补偿:“她是五番队队长的亡妻啊!蓝染队长花了好几年才缓过来,你这要是再提,万一戳着他的痛处,哪天舌头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亡妻?”山田大婶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低,眼里满是惋惜:“那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就没了呢……”
“别打听了,赶紧吃你的吧。”管事推着她往座位走,心里却还在突突跳——幸好蓝染队长没听见后半句。
而楼梯之上,蓝染惣右介停在倒数第三级台阶,没有再往上走。他双手插在袖管里,指尖在布料下轻轻摩挲着,镜片将眼底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一楼的对话像细沙似的飘上来,从“雪”字到“亡妻”,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进他耳里。
他嘴角的弧度慢慢加深,不是平时那种温和的笑,倒像藏着点旁人读不懂的沉——既没有被戳中痛处的恼,也没有回忆的软,更像在看一场有趣的戏。连镜片反光都似乎暗了几分,将那点复杂的情绪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道沉默的影,映在楼梯的木地板上,与二楼传来的笑声隔了层看不见的墙。
等一楼的议论声渐渐淡下去,他才抬步,轻轻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白色羽织的下摆扫过台阶边缘,没留下半点痕迹,仿佛刚才那场关于“雪夜”的八卦,不过是他途经的一段无关紧要的风。
蓝染走到包间门口时,里面的喧闹像被按了暂停键——原本笑、聊天的声,瞬间收得干净。他指尖刚触到木门,还没用力,门就被里面的人轻轻拉开,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无数条金红彩带扑面而来,缠上他的白色羽织,连发梢都挂了两根。还没等他抬眼,又一声“啪”,礼花碎片簌簌落下,几片浅粉的纸屑粘在他的黑框镜片上,晕开点模糊的光。
“生日快乐,蓝染队长!”众人的声音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京乐还吹了声口哨,斗笠上都沾了彩带。
雏森桃最先冲上来,指尖捏着彩带边角,耳尖还泛着红,语气里满是歉意:“蓝染队长,对不起……刚才礼花的拉绳卡住了,没能一起响,还把纸屑弄到您镜片上了……”她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替他拂去镜片上的纸屑,动作轻得怕对方生气,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蓝染垂眸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唇角弯起一点浅淡的笑,声音温和得能融了包间里的暖光:“没关系,这样反而热闹。”他抬手,轻轻按了按雏森的肩,让她不用这么紧张:“还要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旁边的人看着这一幕,都悄悄感叹——那段时间的五番队队长总带着点距离感,还好有雏森副队长的陪伴,他眼底的冷意淡了不少,连说话都多了些软。有人甚至小声说:“还是桃副队长细心,把队长从那段难过的日子里拉出来了。”
这话飘到蓝染耳里时,他正抬手理了理羽织上的彩带,指尖划过布料的动作慢而稳。没人看见,他眼底的温和像浸了水的墨,看似软,却没透到底——那些“难过”,那些“距离感”,不过是他愿意让人看见的模样。
“好啦好啦,主角别站门口了!”京乐扛着斗笠走过来,一把揽住蓝染的肩,把他往主位推:“快上座,寿司都要凉了!”
主位的垫子铺得厚,蓝染坐下时,白色羽织的下摆自然垂在两侧。他左边是京乐,正偷偷往嘴里塞了块玉子烧;浮竹坐在京乐旁边,手里端着茶,偶尔和旁边的日番谷说两句话——日番谷皱着眉显然是被京乐硬拖来的。右边是雏森,正把洗好的梅子放在蓝染面前的小碟里;松本乱菊挨着雏森,手里已经端着杯清酒;再往外,是露琪亚和恋次——露琪亚有点坐立不安,恋次则攥着筷子,眼神时不时往蓝染这边瞟,像是有话要说。
宴席开始后,众人轮流举杯。京乐举着酒杯,笑着说:“祝蓝染队长年年有今日”;浮竹的祝福温和,说:“愿往后都顺遂”;日番谷只举了举杯,说了句:“生日快乐”,声音不大,却很认真。蓝染每次都笑着回应,抬手推了推眼镜——动作慢而稳,像是在调整最完美的表情,声音谦逊:“劳烦大家特意过来,这些年若有怠慢的地方,还请多包涵。希望以后,我们仍能像现在这样,和睦相处,无话不谈。”
这话听得众人心里暖,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和睦相处”,不过是他织的一张网。
正聊着,恋次忽然站起身。他攥着酒杯,指腹泛白,走到蓝染面前,跪坐在垫子上,腰杆挺得直:“蓝染队长,生辰快乐!还有……谢谢您多年前救了我、露琪亚和吉良。我以后一定会以您为目标,变得更强!”
蓝染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深了点。他举起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碰恋次的杯壁,声音平淡却带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不必这样。五番队本就有救援职责,救你们是应该的。而且那次意外里,你和露琪亚都很努力,没必要记在心上,阿散井恋次。”
恋次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您……您记得我的名字?”他以为当年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真央学生,没成想蓝染竟然记得。
“所有出色的学生,我都记得名字。”蓝染笑了笑,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露琪亚:“还有朽木露琪亚,对吧?”
被点到名字的露琪亚猛地回神,脸瞬间红了——她刚才一直在走神,没听清众人聊了什么。她赶紧起身,跪坐在恋次旁边,语气里满是歉意:“十分抱歉,蓝染队长!我刚才……刚才有点走神了。”
“没关系。”蓝染摆了摆手,语气很放松:“今天只是普通的聚会,不用这么拘谨。”
话音刚落,松本乱菊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两杯清酒。她一把搂住恋次和露琪亚的脖子,酒气带着笑飘过来:“就是嘛!你们俩别这么紧张!蓝染队长最随和了,来,陪我喝一杯!”
蓝染看着乱菊闹着要两人喝酒,眼底的笑意又软了些。他端起面前的清酒,轻轻抿了一口——酒液的清冽在舌尖散开,包间里的笑声、碰杯声裹着暖光,落在他的镜片上,映出一片热闹。没人知道,这片热闹背后,他的心思藏得有多深;也没人知道,他此刻的温和,不过是假面的一部分。
他只需要这样坐着,笑着,听着,就能让所有人觉得“五番队队长很好,五番队很和睦”——这就够了。
酒过三巡,包间里的喧闹渐渐沉了些。原本围坐的人大多东倒西歪,有的趴在桌上嘟囔着胡话,手里还攥着半空的酒壶;有的靠在墙角打盹,斗笠歪在一边,露出半张泛红的脸。暖黄的灯光落在满地彩带和礼花碎屑上,添了几分微醺的慵懒。
京乐春水晃着酒壶,给蓝染空了的酒杯满上,清酒晃出杯沿,溅在桌面上。他眯着眼笑,语气里带着点醉意,又藏着几分试探:“你看你们家小桃子,做事又细又稳,连护着你的样子,都跟你这做队长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你说,这是不是……”
蓝染指尖捏着酒杯,指腹蹭过微凉的杯壁,酒液在杯里轻轻晃。他抬眼时,眼底还带着惯有的温和,语气却答得滴水不漏:“雏森的确是个出色的副队长,五番队有她,省了不少心。”
“只是副队长么?”京乐啧了一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他却不在意。他看得明白,蓝染听懂了他没说出口的话——那点超越上下级的在意,可对方偏要把话往“职责”上引,这份委婉,倒像是在刻意维持什么距离。
就在这时,“叩叩”的敲门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店小二端着黑漆托盘推门进来,腰弯得极低,将一壶新酿的清酒轻轻放在蓝染面前的桌案上,声音恭敬得发颤:“蓝染队长,这是小店的规矩,给您备的薄礼,祝您福寿安康!”
“多谢。”蓝染颔首,指尖刚要碰到酒壶的提梁,目光却猛地顿住——店小二又从托盘里端出两个白瓷碟,一盘是切得整齐的三文鱼寿司,鱼腩泛着新鲜的粉,醋饭上还撒了点海苔碎;另一盘是樱花糕,粉白的糕体上印着浅淡的樱纹,还冒着点温热的香气。
那是雪夜最爱的两样东西。当年她还在四番队时,天天翘班翻窗户溜去找蓝染吃寿司。蓝染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酒杯的冰凉透过指腹传来,却压不住心里突然冒出来的涩——他以为自己早把这些细节藏深了,可这突如其来的寿司和樱花糕,还是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
“这是……”京乐最先察觉到蓝染的失神,他顺着蓝染的目光看向碟子里的食物,又转头看向店小二,语气里多了点探究。
店小二被这安静的氛围吓得手心冒汗,他缩了缩脖子,声音都带了颤:“是、是不合口味吗?我、我马上撤走!”说着就要伸手去端碟子。
“等等。”浮竹轻轻开口,他瞥了眼垂着眼的蓝染,目光里带着点了然,又转向店小二,语气温和却带着询问:“为什么要送这两样东西?”
话音刚落,包间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事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头发都乱了,“扑通”一声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交叠伏地,头埋得极低:“抱、抱歉!蓝染队长!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这些东西我们马上撤走,绝不多打扰!”
他心里早就乱成一团麻——早上特意跟后厨交代,今天给蓝染的贺礼只备清酒,怎么偏偏这新来的店小二把店主留下的“规矩”搬出来了?那是店主为雪夜留的习惯啊!人都走了这么多年,现在摆到蓝染面前,这不是往他心上戳吗?万一惹恼了这位队长,甜品屋在尸魂界就别想立足了,更别提等店主回来。
“没关系。”蓝染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抬手拦住要撤碟子的管事,指尖蹭过樱花糕的瓷碟边缘,温度还带着点暖。他垂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露出一点绷紧的下颌线:“不过,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是这两样?”
管事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张了张嘴,正想编个“应季食材”的理由,旁边的店小二却先开了口——他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慌张的管事,语气直白得让人揪心:“因为店主说,要让所有的客人,都喜欢上她最爱的食物啊!”
这话一出口,管事的脸“唰”地白了,他恨不得一头撞在榻榻米上——这小子!今天是跟他对着干吗?他急忙抬头,刚要开口道歉,却听见蓝染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点涩,又有点说不清的软。蓝染抬起头,眼底的温和还在,只是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沉,他看着管事,又看向店小二,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件寻常事:“是吗?那我……非常感谢你能继续做这件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樱花糕上,声音又轻了些:“如果她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管事愣了愣,他抬起头,看见蓝染垂着眼,指尖轻轻碰了碰樱花糕的边缘,那动作轻得让人恍惚。包间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月光偶尔透过纸窗,落在那盘樱花糕上,泛着点浅淡的光——没人再提撤走食物的事,也没人再追问,连京乐都难得地没说俏皮话,只是端着酒杯,安静地看着蓝染。
瓷碟的凉透过指腹漫上来,心里却陡地窜起一丝陌生的悸动——像被碟沿漫开的暖樱香勾着,猛地跌回虚夜宫那间挂着浅灰帘幔的房间。
那时雪夜缩在软榻上,换洗的衣物扔在榻边,沾着点沙粒的裙摆拖在地毯上,洗完澡的她,整个人裹着厚毯蜷成一团,湿发还滴着水,发梢的水珠落在毯面,晕出小小的湿痕。她连赤玉般的眸子都没了往日的亮,只蔫蔫地把脸蹭进枕头,声音裹着鼻音发闷:“哎,当男人真好啊……”顿了顿,尾音忽然软下来,带着点没藏住的委屈:“我现在除了眼睛,哪儿都不想动,连翻个身都动不了。”
他当时蹲在榻边,手里攥着毛巾,指尖梳过她微凉的发丝——发尾还带着虚圈沙风的粗粝,却在掌心慢慢软下来。毛巾擦过耳后时,她忽然往他手心蹭了蹭,像只讨暖的猫,手背的凉贴着他的掌心,连呼吸都轻了些。原来已经这么久,没再见过她这样卸了所有防备的模样。
“队长?这个好好吃啊!”雏森桃的声音突然撞进耳里,把他从回忆里拉回包间。蓝染抬眼时,见雏森捏着块樱花糕,粉白的糕体沾着点她嘴角的甜沫,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她自己先咬了一小口,樱香在嘴里散开,腮帮轻轻鼓着,满足地眯起眼:“真的好好吃!比五番队厨房做的还软,甜得一点都不齁!”
“哎?桃你又偷吃好东西!”松本乱菊的笑声挤进来,她凑到雏森身边,张嘴就咬走了剩下的半块,嚼了两下眼睛瞬间亮了,手里的空筷往冬狮郎面前晃了晃,酒气裹着笑飘过来:“队长队长!你也试试!这糕的樱香特浓,咽下去嘴里还留着甜味呢!”
女孩子们的笑声裹着樱香漫在空气里,刚才那点因寿司和樱花糕而起的沉,像被风扫过似的散了。蓝染看着雏森忙着从碟里夹新的糕点递给乱菊,看着乱菊边嚼边闹着要再添杯清酒,眼底的温和渐渐卸了点假面的规整——不是刻意弯起的弧度,倒添了点被热闹烘出来的软,连镜片反射的暖光都柔和了些。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三文鱼寿司。鱼腩的鲜裹着醋饭的微酸刚触到舌尖,就想起雪夜当年总把鱼腩最厚的那块往嘴里塞,指尖捏着筷尾,眼里带着点调皮的亮:“嗯嗯嗯,最鲜了!这才叫寿司!”
鱼脂在嘴里慢慢化开的瞬间,他忽然懂了她为什么总爱吃这家的寿司——这味道的确不一样,鲜得不冲,酸得刚好,像藏着点尸魂界的暖,是虚圈沙海里寻不到的软。
可就在这时,鱼脂的鲜还在舌尖绕,心脏却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不是情绪的波动,是灵魂深处传来的、熟悉的震颤。那感觉太清晰了,像多年前那抹灵子与他共鸣时的悸动,带着点独属于她的灵子气息,顺着空气往他心里钻。
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直直望向包间的纸窗——窗缝里漏进的月色忽然亮了些,风里似乎裹着点极淡的、熟悉的灵子波动,像在轻轻勾他的注意力。
“蓝染队长?”浮竹的声音轻轻传来,见他突然绷直了脊背,目光紧盯着窗外,语气里多了点疑惑:“您怎么了?”
蓝染的喉结极轻地滚了一下,才慢慢松开攥紧的筷子。他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月光晃了晃,刚好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光——那灵魂深处的震颤还在,像在提醒他什么。他顺着那缕熟悉的感觉望出去,流魂街的屋顶铺着淡银,远处的樱树影在风里晃,可那股气息又淡了,像被风卷走了似的。
“没什么。”他的声音比刚才轻了些,还带着点未散的怔忡,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瓷碟边缘,“只是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
“真的哎!”雏森立刻凑到窗边,双手撑着窗沿往外看,樱香随着她的动作飘过来:“比五番队庭院的月色还亮,连樱树的影子都清楚!”乱菊也跟着凑过去,手指着远处的屋顶笑:“那边的月亮好像更大些!”连京乐都放下酒壶,眯着眼望了望,晃着酒壶道:“这么好的月色,确实该多喝两杯。”
蓝染没再说话,只是目光还落在窗外。灵魂深处的震颤渐渐弱了,可那股熟悉感还在——是她回来了吗?还是只是错觉,是樱香和月色勾出来的念想?他夹起另一块樱花糕,慢慢放进嘴里,甜腻的樱香压不住心里的疑,却也让他悄悄松了口气——如果真是她,至少此刻,她是在的位置应该是……
包间里的笑声还在,樱香还浓,蓝染垂着眼,慢慢咀嚼着。没人知道,他刚才看向窗外,不是为了月色,是为了灵魂深处那阵突如其来的颤;也没人知道,那阵颤,让他差点破了多年维持的平静——只因为那感觉太像那个会蹭他手心、却又很倔强的身影,又回到了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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