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久别

姜飏回到酒店,强撑了一天的劲松下来。

他术后还没完全恢复体力就赶着回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以及和段绎的重逢,累得一步都迈不动。

但从见到段绎的那一刻起,姜飏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彻底消失了,就像有魔法施加在他身上一样。

很累,但姜飏感到很平静,没有填满不了的空虚,也没有无法告慰的绝望。

在这样久违的平静里,姜飏沉沉睡去。

段绎回家的路上猛地想起来,他和姜飏说了自己的手机号,但姜飏的手机号自己还不知道。

那一瞬间段绎慌得不行,几乎要掉头回去追着问,但他忍住了。

好不容易开到家,段绎停好车,立刻拿出手机打开和小赵的聊天界面,找她之前给他发的简历文件。

但文件已经过期。

段绎呆坐了半分钟,重新发动汽车,原路开回公司。

小赵面试前把每个人的简历都打印了两份放在桌上,段绎走到会议室,桌上的文件已经收拾干净。他再走到小赵的办公桌旁边,上面也是干干净净的。

他有点绝望地走回自己的录音室,在想这个点给员工打电话会不会不太人道,就看见他惯常工作的桌子上放着一沓纸。

段绎快步走过去拿起来,是小赵整理好的简历文件,每一份上面都仔细地做了笔记。

完成面试流程的一共也就十份,但段绎觉得自己翻了很久才看到姜飏,他拿着手机对着纸输入数字,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才放下手机。

姜飏简历上用的像是大学里拍的证件照,段绎静静看了很久。

他没有再回家,在录音室忙了一晚,忙累了直接沙发上一躺就睡着了,睡得很踏实。

小赵第二天来上班直接被段绎吓了一跳,手机掉地上的巨大动静都没能吵醒段绎。

她一个人在办公室上完了半天班,都吃完午饭了,段绎还没醒,她有点担心地反复观察好久,确认他是不是还在呼吸。

姜飏来工作室还伞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他下意识想脱外套给段绎盖上点,但衣服脱到一半,看到旁边段绎的助理盯着他看,他才反应过来,动作僵硬地止住。

“他这样躺着,会冷吗?”姜飏问。

“这天气,应该不会吧,怕他手冻着我空调都没敢开。”小赵拿纸扇着风说。

“手为什么会冻着?”姜飏皱眉问。

小赵这才想起来,当时段绎受伤是没有公布具体伤情的,伤在哪里恢复如何都只有身边人才知道。

一定是这个小哥哥长得太帅,说话语气太温和,她色令智昏了。

“没,我说怕他受冻,不是手。”小赵仓促辩解。

姜飏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又想起昨天段绎用的暖手宝,他伤在手上么?姜飏想着,那他还能像以前一样弹琴吗?如果不能,他会有多难过?

“你还有什么事吗?”小赵觉得段绎好歹也算个明星,这么躺在这让人参观不太好。

姜飏反应过来,准备离开,段绎却在这时醒了。

他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姜飏,以及姜飏准备离开的样子,行动比理智更快作出反应,他拉住了姜飏的手。

虽然段绎在理智回归的下一秒就放开了手,但房间里还是有大概十秒的宁静。

“早……”段绎只能自己打破尴尬。

“一点半了,老板,是挺早的。”小赵正低头回信息,没看到那一幕,听见段绎说话才抬头。

“伞放门口架子上了,我先走了。”小赵听见姜飏说。

“好,慢走。”小赵说。

但预期中的关门声迟迟没有出现,小赵疑惑地回头,看见姜飏的目光落在段绎身上,而段绎的手肘盖在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走了。”姜飏又说了一遍。

段绎这才把手放下,愣愣地看着还没走的姜飏。

“昂。”小赵听见她绎哥发出了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声音。

紧接着是姜飏离开,门关上的声音。

段绎坐了起来,小赵也随之转向段绎的方向站着。

“你们认识啊?”小赵不管老板不老板了直接灵魂发问。

段绎手撑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想把姜飏招进来。”

姜飏在段绎工作室附近租了个房子,他暂时不准备回EXILE住。当时他把酒吧给了连澳,后来应该是到了段绎手里,如今交给小九经营。

那已经不是他的地方了,他自己放弃的,不能说拿回来就拿回来。酒吧是这样,人也是。

但当一位客人,或是一名员工,应该是可以的。

姜飏在以前EXILE营业的时间来到这里,看到酒吧对面停着段绎的车,有点犹豫该不该进——他们可能都没有准备好在这里遇到对方。

但他还是进了,姜飏如今想不了那么多,不管在哪里,他只知道自己每时每刻都想见到段绎。

推门进去,姜飏的目光随着时光的惯性落到吧台,小九还是以前那样打扮,站在吧台后面擦杯子,姜飏朝吧台走过去的时候,小九也抬眼看向他。

一直到姜飏在小九面前的位置坐下,小九都还维持着擦杯子的动作。他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姜飏看,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最后落到自己眼前。

“老板,一杯薄荷柠檬水,谢谢。”姜飏说。

小九的眼睛一瞬间红了。下一秒,他慌忙放下杯子掏出手机,说:“赶紧和小绎说一声,他一直在等你。”

姜飏本想拦住他,但听到后半句话,他原本想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不接电话,可能在忙。”小九低头发短信。

“再和连澳说一声。”小九再次打开拨号界面,摁了两下又停下,“算了,他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姜飏想说点什么,小九又问:“庄老师知道吗?我叫他来。”说着又低头打字。

“陆九川。”姜飏无奈开口。

“啊?”小九很久没被叫过全名,茫然抬头,又红了眼睛。

“薄荷柠檬水,不加冰,我渴了。”姜飏说。

“哦哦,我马上做。”小九又慌忙放下手机,拿起杯子。

他把做好的薄荷柠檬水放到姜飏手边,又陆续来了几位客人点单,小九一步三回头地看姜飏,生怕一个没看住人就不见了。

EXILE如今的生意比姜飏当时在的时候还要好,店里一直没有新的固定员工,小九忙起来没完,姜飏几次想帮忙,站起来又坐下。

连澳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吧台的人,因为那个人坐的是他平时喜欢坐的位置,姜飏头发长长了,人也瘦了很多,他没有从背影认出来。

但等他坐到旁边,凑近了想看看是谁抢他位置,扶着桌子的手差点没扶住。

“我……”连澳发出了一连声的感叹词,然后直接一拳头挥上姜飏的肩,姜飏本能要挡但生生止住动作,那一拳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

连澳完全没留力,桌上的杯子被碰倒,掉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他还要再来,这一下被姜飏握住手腕,“要打出去打。”姜飏说。

小九远远听到动静就赶着走过来,用力扯了下连澳的手臂但没扯动,“你干嘛!”小九哑着嗓子喊。

“我替天行道!”连澳说,说着就要拉着姜飏往外走,姜飏没有反抗,站起来跟着连澳往外走。

等走到外面,姜飏抽了抽一直被连澳抓着的小臂,没抽出来,他看向连澳,说:“澳哥。”

晚风一吹,连澳上头的气散了一半,“别叫我哥,我害怕。”连澳说。

“哥。”姜飏说。

“我要一个解释,姜飏,不是你单方面违约的解释,是你作为朋友不告而别这么多年的解释。”连澳说。

姜飏在回来的飞机上就做好会被盘问的准备,但连澳是第一个要他解释的人,姜飏感到心酸。

“当时出了点事,我必须要去解决。”姜飏说。

“好,那后来解决了吗?”连澳问。

“算吧。”姜飏说。他用一种决绝的方式抹杀了年少的噩梦,却没有感觉到自由,反而是更深更久的绝望。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事情解决了为什么不马上回来?”连澳问。

姜飏很想给连澳一个解释,但他自己也还没把这些年捋清楚,“一开始不能回来,后来……我不知道回来干什么。”姜飏沉默很久说。

“你这说的是人话?”连澳说,他怒极抓住姜飏的衣领,强迫姜飏看着他,“你不想想我们也就算了,那段绎呢?他当年才十九!”

“我以为他会签那份合同。”姜飏说,“然后把我忘了。”

“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你了解他吗你就以为!”连澳情绪愈来愈激动。

“那我能怎么办!”姜飏甩开连澳的手,吼回去:“谁能回去教教我该怎么做!”

“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难道要带着他一起死吗!”

“他什么也没做错,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我……”连澳没让姜飏把话说完,直接一拳砸了过去。

姜飏很快反应过来也回了连澳一拳,两人厮打在一起,像十几岁打架斗殴的中学生。

打到最后两人都没了分寸,姜飏踹连澳的大腿,连澳用手肘反击打到姜飏的胃部,姜飏立刻吃痛蹲下来,过了好几秒都没站起来。

“你干嘛,装痛不如认输哦。”连澳说。

但姜飏始终一声不吭地蹲着,连澳感觉不对劲,也蹲下来,看到姜飏脸全白了,往下滴着虚汗。

“卧槽,你怎么了,我没用多大力啊。”连澳慌了。

姜飏蹲着缓了五分钟才找到力气说话,他再不吭声,连澳就要打120了。

“没事,继续,你别打那儿就行。”姜飏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撑着地想站起来。

连澳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把姜飏拉回到地上,说:“不打了,被你吓死。”

姜飏坐下来又缓了很久,脸上才稍微有点血色,疲惫又放松地往身后的墙砖上靠。

“到底咋回事儿?”连澳问。

“动了个手术,还没长好。”姜飏说。

“啊!啥手术啊,你也不和我说一声。”连澳又急得要打120。

“小手术。”姜飏摁住连澳的手机,“切了点胃。”

“你牛逼。”连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和段绎两个人真是牛逼到一块儿了,怪不得能碰上。”

连澳泄了劲,也靠上身后的墙砖,两个人就像当初每天坐一起喝酒一样并排坐着发呆。

“真没事儿?”连澳问。

“真。”姜飏说。

“真回来了?”连澳问。

“真。”姜飏说。

“那就好,真的,回来就好。”连澳轻轻捶了下姜飏的肩。

一旦安静下来,与段绎有关的事接连浮现在姜飏心头。

“段绎他……”姜飏犹豫着要怎么问,该不该问,“到底伤哪儿了?什么程度?”

“你回来见过他没?”连澳问。

“见过。”姜飏说,“他脑袋后面有疤,手上一直捏着取暖的东西,别的我也看不出来。”

连澳想了很久,像是在斟酌该怎么说:“段绎摔下来的时候,头先着地,当场失去意识。当时升降台上有个很重的装置和他一起掉下来,砸在他左臂上,砸成粉碎性骨折。”

姜飏感觉自己胃很疼,连着五脏六腑也疼,“就是意外?”他问。

“我问过,段绎说他是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东西应该是他往下掉的时候撞到的。”连澳说。

“查过吗?”姜飏问。

姜飏可能自己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冷,连澳深深看了姜飏一眼。

“怎么查?他自己承认是意外。”连澳说。

“那他还能弹琴吗?”姜飏问。

连澳叹了口气,说:“一开始不能,现在能一点。”

姜飏摸了摸自己后脑和左手,然而段绎的痛感无法传递到他的身体。

“姜飏,你今天给我的解释我接受,这几年你在哪里,经历了什么,你不想说,我作为兄弟都可以不问,人回来就行。但这几年,我看着段绎,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你俩的事我肯定不能站在你这头。”连澳郑重地说。

“我要你站我这头有什么用?让你帮我看着酒吧,看着人,你哪个看住了?你真就让他一个人担那么多事?”姜飏说。

想起姜飏刚走的那段时间,连澳叹了口更深的气:“兄弟,我尽力了,你是我你也没办法,酒吧他要我能不给吗?他还强买强卖硬塞了我两百万。至于人……这话难听,我本来不想说,但你说到这儿了就别管我话难不难听了。段绎他是一个人,有自己思想感情的人,他喜欢你他才认你听你,你自己一走了之半句话不给人留,完了把人往我这儿一扔,他会怎么想啊,他又不是你养的一条狗。”

儿童节快乐,今日双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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