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看见段绎出去了一阵又自己回来,问:“没看见他们?”
段绎心烦意乱地点点头。
“我先走了,昨晚没睡好。”段绎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朝大门走去,背影看起来有点狼狈。
姜飏和连澳回来的时候,段绎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小九眼神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最后什么也没说。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姜飏起身准备走,走之前问小九:“我看段绎车停在门口,他不在吗?”
“他住对面,这里没车库,车只能停楼下。”小九说。
姜飏还想再问,小九直接说:“姜哥,酒吧的事你尽管问我,小绎的事你还是自己问他吧。”说完看了连澳一眼,连澳躲开小九的视线。
“好。”姜飏认真点点头,转身离开。
姜飏离开以后小九对连澳说:“他们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你少添乱。”
连澳不服,说:“我怎么是添乱,他俩一个顶一个不长嘴,自己解决要解决到猴年马月。”
“人不急你急什么?”小九问,收拾起客人的桌面。
“年轻人,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连澳说。
小九不知为何有一瞬间的心慌,失手碰掉了一个杯子,他没有立刻动手收拾,而是盯着地上的碎片发呆。
连澳拿着扫帚和拖把过来,说:“我来吧。”
小九看着连澳小心地清理碎片,说:“今天碎了两个。”
“嗯?”连澳不明所以。
“以前一年都碎不了两个。”小九说。
“姜飏回来了,岁岁平安嘛。”连澳说。
“嗯,岁岁平安。”小九说。
他们一起收拾完店里,和往常一样打两辆车各回各家,小九看着前面那辆连澳的车,忍不住去想之前那阵心慌的来处。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莫待无花空折枝。
姜飏第二天约了平城一院的检查,刚取到号就接到赵欣宜的电话:“你好,是姜飏先生吗?”
姜飏这里都是叫号声,听不见小赵在说什么,他一直走到楼梯间才找到适合打电话的地方。
“抱歉,刚刚太吵了,你说什么?”姜飏问。
“你在哪里?”电话那一边已经不是小赵的声音,而是段绎的。
姜飏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再把手机放回耳边的时候,听见段绎更直接地问:“你在哪个医院?”
“我……”姜飏本能想回避和否认,但他捏了捏手指,说:“第一医院。做个复查,没什么事,别担心。”
“没什么事为什么要复查?”段绎问。
姜飏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段绎又说:“算了,你先忙吧,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姜飏结束在医院的事,拿出手机,犹豫一下还是给段绎打了电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段绎很反常,好像有点生气。
挂了电话没过三分钟,段绎开车出现在姜飏面前,姜飏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车上了。
“医生怎么说?”段绎问。
“就说些老三样,好好休息,清淡饮食,少食多餐。”姜飏毫不在意地说。
“胃不好?”段绎问。
“还行吧,也没有那么不好。”姜飏说,说着看段绎脸色不对,又立马改口,“是不太好。”
“怎么会不好?以前不是挺好的。”段绎问。
这是段绎第一次主动提到以前,姜飏一下子接不上话,或者说,今天的段绎一直都让他不知道如何应对。
“发生什么事了?不开心吗?”姜飏尽量温和地问。
段绎用力闭了闭眼睛,控制自己翻涌的情绪,把车平稳地开回了公司,正正好好地停到车位里,熄了火,但没有下去的意思。
“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段绎说。
这次姜飏很快问:“后悔什么?”
“后悔当时为什么明明发现不对劲,但就是没多问你两句。”段绎说,“但我发现我后悔错了,我问你你就会说吗?你说了就会带我走吗?”
“不会的,你不会说实话,也不会带我走,因为从一开始,你就做好了决定。那现在呢,姜飏,你回来了,可以告诉我你现在的决定是什么吗?你是什么决定我都会配合,只要你和我说实话。”
“你听见了。”姜飏说,这是一个陈述句。
“是啊,我听见了。听见你能和连澳说实话,但从来一句都不对我说,听见你能和连澳打架,对他发泄情绪,但从来只在我面前装没事。他说你把我当狗,他说错了,我当狗是自愿的,你只是把我当小孩,从没像爱一个男人一样爱过我。而这一点,你也没和我说实话。”段绎的情绪就像脱缰的野马,他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他每次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又有什么用呢,姜飏永远有办法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这么多年,他已经能够接受姜飏不爱他了,但他到底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对姜飏来说,他还是那个需要保护的人。
“你想听什么实话?”姜飏问,声音还是平静,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实话,怎么和你说呢?”
段绎看向姜飏,看到两滴透明的眼泪从姜飏的下巴划落,想说的话忘到九霄云外。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姜飏哭,没有声音,像一出不知悲喜的默剧。
段绎意识到,他和姜飏在四年前的那个春天不算分手,此时此刻才算。
那道深埋在他们之间的裂痕,被时间悬停在思念深处,终于在此刻落下,砸在他们面前,无人从中幸存。
两天后,小赵走进段绎的录音室,问:“需要我再联系姜飏先生吗?”
段绎正盯着纸上写到一半的歌词,反应了一下才摇摇头,说:“不用了,你从别的人里选一个吧。”
“选谁都行吗?”小赵问。
“你看着办就行,不用问我。”段绎说。
“你看起来很糟糕,今晚回家睡吧。”小赵说。
“没事,回家也睡不着,头疼。”段绎说。
“那再去医院看看,遇到问题不解决不像你的作风。”小赵说。
段绎苦笑一下,说:“我应该是什么作风?”
“不管怎样都会坚定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的作风。”小赵说。
“是吗?那如果这种坚定,会伤害到别人呢?”段绎问,看起来茫然到近乎无措。
“每个人想要的都不一样,但不一样并不意味着互斥,就像当时你来微笑传媒,微姐想要借你的才华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你也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所以尽管你们的追求南辕北辙,但还是可以合作愉快。”小赵说。
段绎看着赵欣宜,那时在微笑传媒楼下碰到的粉发女孩,陪着他一路摸爬滚打,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又强大的女性。
“但感情上的需要很复杂,我想要被爱,也想要去爱,想要平等,也想要被占有。”段绎说。
“就算你是说的这些,也并不冲突不是嘛。正因为感情很复杂,它也很广大,可以容纳人的七情六欲,问题只是在于,你有真的看到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小赵说。
段绎陷入了沉思,小赵走到他身边,悄悄说:“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你前男友是连澳哥。”
段绎被小赵一句话吓醒了,惊恐地说:“我也罪不至此吧。”
小赵眨着无辜的眼睛:“是微姐以前和我说的,后来我看你俩也确实……熟吧像挺熟的,但又好像有点膈应,再后来你住院他又每周拿花来看你……”
“打住打住。”段绎听不下去,“他是姜飏朋友。”
小赵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又小声嘟囔:“微姐这观察力也一般呐。”
“你也不咋地。”段绎没好气。
“我现在看可明白了,我看姜飏哥出现以后,你身上活气涨了百分之二百,都会生气会伤心还会喊疼了,这绝对是爱情。”小赵说起来有点激动。
“还爱情呢,都碎一地了。”段绎苦笑。
“哥,别急,我有一计,你想不想听。”小赵故作神秘地说。
姜飏和庄新约在余樱公司附近吃饭,姜飏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看着桌子上的假花发呆。
“那然后呢?你就走了?”庄新问。
姜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没追出来?也没再联系你?”余樱问。
姜飏还是看着假花点头。
庄新和余樱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这两天听说姜飏和段绎刚见面就闹掰了,他们几个闲杂人等拉了个小群互通消息,“姜飏红着眼圈摔段绎车门”是小赵作为第一目击证人传出来的。
但庄新对这条消息的可信度始终保持怀疑,他从姜飏十八岁那年就认识他,还从没见过这位狠人哭。
可这大半夜的,姜飏约他们出来吃夜宵,往对面一坐一句话不讲,一整个忧郁破碎帅哥人设,庄新觉得小赵的消息可能有八分真。
庄新打开群聊,输入:在和当事人吃饭,好像真吵了,冷战中。
连星的连:为什么吵啊,吵啥了,赶紧问问
九九归一:你少问,不是你搅和能吵吗
天王盖地虎:我这位当事人已经在公司睡三晚了,劝不住
连星的连:他俩又不住一起,为啥吵架要睡公司
天王盖地虎:你去问问他?
九九归一:你去问问他?
连星的连:惹不起,一个都惹不起
小新:当事人走了,点了一桌子菜,饭都没吃两口。
连星的连:完,这回闯祸了
姜飏走出餐馆,一路走回来时的地铁口,地铁末班车已过,他看了下导航,转身踏上步行的道路。
这一片街道很眼熟,姜飏认出这是段绎在出道首单《洇》的MV里走过的街区,是段绎的第一支MV,他看过不下千遍,熟悉到能复刻段绎的每个动作。
那是姜飏离开平城的一年后,他忘了那是在哪座城市的哪间出租屋,但记得房间里不变的烟味酒味,沉闷阴郁的灰红色的气味。
姜飏拿出耳机,打开音乐软件,学着视频里段绎的样子插兜,低头走在夏日夜晚的城市道路上。
与此同时,段绎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平城依旧璀璨的夜光灯火,给小赵发消息:你那天说的事,我想试试。
第二天,姜飏又叫庄新和余樱吃饭,俩人一坐下来,又是一桌菜,又是他们吃姜飏看。
庄新说:“点那么多你也不吃。”
“我不饿,你们吃。”姜飏说。
第三天,姜飏准备点菜的时候庄新眼疾手快地摁住他,说:“今天吃好来的。”
“那吃点甜品?”姜飏问,“服务员,看一下甜品单。”
庄新还是没拦住姜飏点单,不一会儿又上了一桌的甜品。
“姜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余樱忍不住问。
“亲爱的,你这问得有点直接,请从工作模式切换闲聊模式。”庄新说完在余樱胳膊上轻轻摁了一下。
余樱笑了,说:“抱歉,刚下班。”
姜飏也笑了,“那儿是有开关吗?”
“余总是工作狂,必须给她装个开关,不然她二十四小时都是工作模式,觉都不记得睡。”庄新无奈地说。
“真好。”姜飏看着庄新余樱说。
“我那会儿看你和段绎才好呢。”余樱说,“记得吗?欢乐谷。”
“当然。”姜飏想起那天的光景,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着笑着笑容又黯淡下去。
“等等,我再试一次。”余樱斟酌了一下措辞,说:“姜哥最近是犒劳我每天加班吗?”
“怎么样,这样有好点吗?”余樱不确定地问庄新。
“好多了,但听起来有点像在说反话。”庄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们男人真麻烦。”余樱放弃了,“还是工作简单。”
姜飏和庄新都笑了。
过了一会儿,姜飏犹豫着开口,“我……是有点事。”
庄新和余樱期待地看向姜飏,等他说出下文。
“我想问问你们,”姜飏缓慢又认真地说,“什么是爱?”
这天回到家,庄新打开群聊,输入:大家都散了吧,他们肯定能和好。
连澳的连:为啥,你听说啥了
小新:铁树开花,姜飏开窍。
一些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TxT
彼此说出最真实的想法或许才能靠得更近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什么是爱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