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鱼一番在腰鼓上画了几笔,砰砰砰拍了好几下,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里果不其然有结界。
借着巽风火剑照耀出的火光,方里萝四处张望,除了少点月光,眼前的洞窟和刚才他们所在的洞窟没什么区别,想必是在同一座山里,但他们已经听不见外面人的呼叫声,像是被完全隔离了。
洞窟里一片静寂,唯有林雾行牙齿碰撞发出的打颤声。他把脸深深地埋进方里萝的颈窝里,直到她颈间的皮肤和他的脸颊一样了无暖意。他像浸入了冰水里,双眼紧闭,嘴唇苍白干皱,颤抖不止。他不仅听到了耳边方里萝的说话声,也感受到了她喉腔里传来的震动。
方里萝急问:“烧鱼一番,既然你知道冰魄寒霜草的来历,那你一定知道怎么治疗它了。”
烧鱼一番却摇了摇头,叹道:“这东西不是毒物,它就是一株功效异常强大的灵草,只是林少主本就体质偏寒,一时无法承受它的威力罢了。”
方里萝皱眉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缓解缓解?”
烧鱼一番掰着手指头细数:“多晒太阳,动以升阳,吃点性温的补品调虚补元……乱七八糟一堆办法。哎呀,等咱们出去了,鬼虫谷风家自然有办法,现在说什么都白搭。”
方里萝的右手一直覆在林雾行的脸上,寒意通过手心直达她的心底。
“要不你扶他起来跑两圈,加快血液循环?”烧鱼一番灵光一闪,突然说道。
方里萝看着趴在她怀里,不停颤抖着的林雾行,他软得像一滩水,像是长在冰天雪地里的高山雪莲,莲瓣薄如蝉翼,轻轻一碰就碎了,怎么有力气跑步。
方里萝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连忙晃了晃他的头,问道:“林雾行,你曾说疾散人说你成婚之后体寒之症就会好转,他说的是什么法子?”
林雾行缓缓从她怀里抬起头,双眼眨啊眨,大概没想到方里萝会把他的话记得那么清楚,愣了半响后微笑道:“我胡说的。”
方里萝却是不信:“你骗人,你再胡说也不会把谎话扯到成婚这种事上。有什么办法你就快说吧。”
林雾行却仍坚持自己是胡说的。
烧鱼一番在一旁默默听着,嘴里重复着方里萝刚刚的话,暗自思忖了会儿,终于恍然大悟,跑到方里萝身边,俯身贴近她的耳朵细语了几句。方里萝的眼睛逐渐睁大,只觉脸上发热,耳朵通红,好半天没说话。
“烧鱼一番,你别乱说。”林雾行费劲地抬起手把方里萝的脸转过来,不让她再去听烧鱼一番讲话。
烧鱼一番站直了身体,摊了摊手:“反正我理解的就是这个意思。”
林雾行挣扎着坐起身,忙道:“方里,你别听她的。”
方里萝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嘴唇几张几合,眼睛在林雾行和烧鱼一番中间来回切换,最后视线定格在了烧鱼一番脸上。
烧鱼一番似从梦中惊醒,连忙举起双手,堵住耳朵:“我马上就走!我躲角落里,保证不听不看不乱说。”
说完,她就一溜烟地朝洞窟的黑暗一角跑去。
林雾行体内再次袭来一阵寒意,他浑身打了个哆嗦,紧闭着双眼,咬牙忍着,不再扑进她的怀里,而是仰面靠在身后的山壁上。
大概是烧鱼一番的话冲击到了她的头脑,方里萝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咚咚地跳,攥紧了自己的衣领。最后,她泄了气般缓缓松开手,双手撑地挪动到林雾行身边,迟疑几息后,她拖起他的脸颊,颤抖着亲了亲他的额头,嘴唇轻轻贴着他的脸部轮廓往下想去触碰他的唇时,林雾行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方里萝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突然睁开眼看着他幽深的眸子不知所措,下一瞬就被他扯到怀里。
“不要。”耳边响起林雾行沉闷沙哑的声音,一只手抚上她的脑后,“我真的是胡说的,下次不会了。”
方里萝心里本就忐忑,手上的动作又突然被他打断,大脑一时间好像停止了思考,以为自己搞错了顺序,便鬼使神差地摸向他的腰,双手胡乱又急切地去找他腰间玄色皮革束带的扣子。
林雾行近乎慌乱地按住她的手,稍稍放开了怀抱,嘴角含笑看了她许久。天知道对于此刻如坠冰窖的他来说,眼前这副温暖如火,足以融化他的年轻躯体意味着什么,若在平时,他求之不得,奉若神明,但现在的他没有半点冒犯逾矩的心思,心里充满了怜惜、珍爱、痛苦和凄惨的复杂感情,更多的是开心——他没想到她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试一下。”她没去看他,声音很轻,“说不定会有缓解。”
方里萝挣脱开他的手,摸向了他的腰带,果不其然又被林雾行迅速按住,而林雾行接下来的话简直让她恨不得自己聋了。
“我有隐疾!”四个字一溜烟儿地从林雾行的嘴里说出来,就像四个圆珠子从平滑的冰面上滑过去一样,快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做不了那事儿。”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了,眼睛迅速扫过腰腹处,接着不动声色地看向方里萝,但只有他才知道自己心里简直羞愤欲死。
方里萝愣愣地看了他许久,似乎被他给说懵了。
“噗——”洞窟的黑暗角落里传来压抑的笑声。烧鱼一番死死地捂着嘴,但还是没忍住吭哧吭哧地笑出了声。
方里萝回过神来,连忙爬起来去抓烧鱼一番:“你不是说不偷听吗?!”说完又去捂她的耳朵,“你什么都没听见,你什么都没听见。”
既然笑声被听见了,烧鱼一番也不再遮掩,畅快地仰天大笑。
方里萝急得去捂她的嘴:“不许笑!更不许说出去传他的闲话!不然我……”
“好了好了。”烧鱼一番拽下她的手,声音里还残留着笑意,“看把你给急的,我说要说出去了吗?”
方里萝已经急上了头,心想这事要是传出去了,肯定有大把的人在背后戳林雾行的脊梁骨,一咬牙便道:“我和他是道侣,我早就已经试过了,他才没有隐疾。他……他厉害着呢。”
“噗——”
“噗——”
洞窟里响起两股笑声,这下不光烧鱼一番在大笑,林雾行也笑了,靠在山壁上笑得胸口一抖一抖的。只有方里萝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半蹲在地上。
烧鱼一番点了点方里萝的鼻尖,笑着调侃她:“连什么是阴阳交合都要我解释给你听,你刚才说的话你自己信吗?哈哈哈哈……”
方里萝又羞又气,简直要气晕过去。
“不理她。”林雾行对她伸出手,脸上仍在笑着,“方里,过来这边。”
方里萝逃命似的跑到林雾行身边,抬手就给了他一拳:“你当我是为了谁,竟连你也笑我。”
林雾行笑着揽她到怀里,重重地吻她的额头,笑道:“方里,我并非嘲笑你,而是开心你能为了我做这样的解释。”
“谢谢你,方里。”他渐渐不笑了,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处,认真地看着她,“你的话有奇效,我好像没那么冷了。”
方里萝又给了他一拳,恨恨道:“你等着,等出去了我就试试你到底有没有隐疾。”
话音刚落方里萝就后悔了,因为林雾行和烧鱼一番笑得更厉害了,尤其是烧鱼一番,那恐怖的笑声简直要把整个洞窟震碎。
“气死我了。”方里萝跑向那癫狂的笑声来源,把快笑晕过去的烧鱼一番拎起来,“臭神婆,再笑要你好看!”
神婆烧鱼一番笑道:“那要不让我这个神婆帮你算一卦,算算他是否有隐疾?还是说,你非要自己试?”说完又大笑。
“要死了。”方里萝抓起脚边的石头就要往她嘴里塞。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烧鱼一番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铁丸,扔给方里萝,“给你。”
方里萝这才放过她,拿过铁丸研究起来:“这是什么?”
说话间她已经打开了铁丸,里面有一颗拇指大的棕色圆形丸子。
烧鱼一番咳嗽了两声清嗓:“这是离家时我娘给我的万能丸,我只有这一颗,据说包治百病。虽然他这也不算是病,不过吃着试试吧,万一能行呢。”
方里萝愣愣地看她,看似普通的药丸其实承载着母亲浓浓的挂念,很快她就把铁丸合好塞给了烧鱼一番。
烧鱼一番愣在原地。
林雾行突然说道:“姑娘的好意雾行不胜感激,但这么贵重的东西还请姑娘收回去吧,我能忍下去。”
“我也是这样想的。”烧鱼一番沉默几瞬后说道,把铁丸放回口袋里收好,“你忍一忍就得了。”
方里萝闻言忍俊不禁,心里倒是很感激烧鱼一番。那边,林雾行突然一阵抽搐,方里萝见状迅速跑了过去。洞窟里空气不流通,又点着火,现下洞窟里越来越闷了。方里萝暗自想着,不能再等着东山宗来救人了,他们必须要尽快出去。
可四周皆是坚硬的石壁,不用想也知道,洞窟之外肯定连着另一个洞窟,只能试试能不能破壁了。
方里萝站起来环顾四周,问道:“你们觉得打哪面墙更容易出去?”
林雾行想了想:“我身后的墙吧。”
烧鱼一番则说:“你上下左右都试试呗,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
方里萝笑眯眯地说道:“你真聪明呢,烧鱼一番。”
烧鱼一番摆手道:“过奖过奖。”
方里萝没再回答。自从到了这个洞窟里,她就总觉得哪里有风吹进来。她走到洞窟中央,用刀割断了衣衫一角,举至头顶,再点起火折子,观察衣服碎片摆动的方向。
风来自正对着洞口的那面山壁,也就是林雾行靠着的那面墙,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儿。
“林雾行,你可以让巽风在这面墙上走一遍吗?”
林雾行点点头,挥指间,巽风剑自上而下,从左到右地照亮那面山壁。等巽风剑走到山壁的中间上方,靠近洞窟顶的那片地方,剑上的火焰被风吹得向一边倒去。
“再让巽风慢一点,我看看这个范围有多大。”
待确定了哪些位置有风进来后,方里萝把林雾行扶到了另一面山壁,随后唤来三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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