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家吃过午餐后,苏洇昼赶往机场回静湳市。
白途又想跟着走又想陪爷爷奶奶,摇摆不定中,被白教授拖了回去。
苏洇昼一落地就去了趟公安局,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处理完,真正的老板池浪姗姗来迟。
池浪穿着扎眼的绿紫色夏威夷衫,戴着墨绿色心形眼镜,打扮得像只花孔雀,一见面就揽着他的肩膀调笑:“辛苦了哟任劳任怨的苏总~站这儿等我办点事,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继续Happy继续享受假期。”
“自己去。”苏洇昼避开他的手,神色平静道,“公司还有一堆事。”
“我说你怎么比我还勤奋啊,让副总去。”池浪嘿嘿乐道,“还以为假期结束都约不到你呢,早知道这样能把你弄回来我就偷点公司钱花花了。”
“你的公司,随你便。”
“快快快回去换身衣服,我约了十多个模特,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有小甜心还有跟你一样无聊的理工女,保证有你感兴趣的。”
苏洇昼蹙眉看他:“不去。”
“别这么绝情嘛,她们就喜欢你这种闷骚男,口嫌体正直的……”
“上次的事还没完。”
苏洇昼打断了他的话。
池浪愣了一下,疑惑地问:“什么事儿?”
“下次说。”苏洇昼是真着急回公司,助理那一大帮人正等着他回去指挥。
池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摘下眼镜,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的脸:“别跟我说是白家那小子的事儿,他敢跟你告我的状?上次我就觉得他多事。”
苏洇昼从心底叹了口气,心说他们当了这么久的朋友,却一点也不了解对方。
出身、性格、三观不同的人照样能做朋友,但不能每一次都精准踩在对方雷点上。
他冷起脸,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信息,再看向他,漠然道:“那你是,多管闲事?”
“什么叫我多管闲事?!”池浪难以置信地笑了,“要不是我扶持你,给你当爹又当妈,关心你这啊那的,你能过得这么舒坦吗?好心当驴肝肺!”
“谢谢你无用的好心。”苏洇昼也笑了笑说,“我不需要亲生父母之外的爹妈。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互利合作的关系,但如果你以为我的人生和事业是你的恩赐,那你想多了,我不需要别人赏赐的东西。”
“辞呈我晚点发到你邮箱里。”
“苏洇昼!”
池浪朝他脸上挥出一拳。
苏洇昼能躲开,但他没有,一如往常在别人发疯时冷静地旁观。
“有必要吗?哈?”池浪攥住他的领口,气得涨红了脸,冲他大喊,“咱俩一块玩这么多年,我什么德行你不是不知道,你什么狗样我也知道,凭什么你还清高上了?为了那个小屁孩,你一定要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吗!”
“嗯。我清高,我看不起你这种人。”苏洇昼平静地说着违心的话,“我一直都恶心你,如果不是为了钱,我早就想说这些话了。”
“神经病。”池浪突然一下没绷住,莫名其妙笑了起来,“傻逼苏洇昼。”
苏洇昼也没忍住,抿紧嘴唇浅笑。
“死小子,给我等着。”池浪把身上的烟和打火机扔过来,恶狠狠地说完,被试图劝架的警察叫走了。
苏洇昼反手就把烟打火机交给警察叔叔,坐上出租溜了。
公司的事情不多,只是被偷盗团伙扫了一层楼,把贵重的摆件和电脑偷了,需要重新装修,不是敌对公司偷资料,重要文件都没泄露,消失的员工是贼随便抓的人质,昨晚就被救回来了。
他亲自检查完重要资料,朝助理摆摆手:“没事。回去休息吧,辛苦了,月末加工资。”
“好耶!呀呼!”
助理一蹦一蹦地跑了。
苏洇昼看着那道背影,不由得想起白途,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家伙。
因为那张纸条,白途不听任何解释,直接把苏洇昼打成抛下他之后扭头在列车上和不知是男是女的人撩骚的变态,逼他发各种誓,怨鬼一样整夜给他吹耳旁风。
苏洇昼偷偷打了个呵欠,拿出手机,白途给他发了一串语音,每个都是长长的六十秒。
他点了最新一条转成文字: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喊了整整六十秒的哥。
苏洇昼回了一个问号,然后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找出耳机开始播放。
白途喊着一股阴阳怪气味,大概是还没消气,用那张纸条的内容嘲讽他。前面的语音也都是各种语言喊哥阴阳怪气,尤其是韩语,生怕人听不出他有多不爽。
苏洇昼忍俊不禁,对面弹出一大段信息:问号,是绝美的弯钩,绝美的点,是世界尽头的答案,是孕育真理的摇篮,是世间永恒的问号,是宇宙黑洞,是永无止境的探索,是你什么意思?
苏洇昼直接拨通了电话。
“莫西莫西?”
“说中文。”
“你好!”
苏洇昼被他的活力逗乐:“你好。”
白途话锋一转:“不准嬉皮笑脸!吾还在生气!”
“嗯。那什么时候不生气?”
“你发誓的时候!”
“那就继续生气吧。”
“苏,洇,昼!”
“哪天过来?”
“苏卿不要妄想转移话题……奶奶说后天下午,今天要去村里采购很多茶叶特产寄给你,爷爷还要空运青提和柚子,都是爷爷自己种的,很甜很甜,你不准嫌弃。”
苏洇昼心上一阵暖流淌过:“好,我会亲自和教授道谢。”
“那我呢?”
“到了我去接你。”
“不是这个!”
苏洇昼无奈,为难地哄道:“早点回来……小兔子。”
“苏洇昼啊啊啊啊啊啊!”白途突然大喊大叫,弹过来一个视频电话。
苏洇昼不理解但接通了。
画面一阵眼花缭乱,然后静静对着蔚蓝的天空,戴着大草帽的白途突然探头出现,以俯视角看着他喊:“狡猾的大人!吾现在勉强原谅你了!”
苏洇昼第一次看到这个视角,有点新奇,这个角度的白途像是野外捡到人类手机的可爱小动物,好奇地探头探脑,对里面的人类乱喊乱叫。
“谢谢?”
“苏卿!”
“嗯?”
“你被谁打了?”
苏洇昼一愣,而后通过摄像头看到自己左脸上渐渐发红的印记。他没觉得池浪打的这一拳有多疼,但他的毛细血管不这么觉得。痕迹不重,跟平时热天红脸一样,不知道白途怎么就看出来了。
他几秒的愣神让白途抓住了破绽:“谁干的?你不是回去工作了吗?是不是池浪那个坏蛋干的!”
苏洇昼脸不疼头疼,正想开口,白途先一步警告:“苏洇昼!不准撒谎。”
被这双澄如明镜的眼睛盯着,苏洇昼想撒谎也撒不出,他闭了闭眼,说:“朋友小打小闹。”
白途一脸“你觉得我信吗”的表情,眼神愤慨仿佛随时要冲出去疯咬一顿。
苏洇昼很少受伤,受了伤也不会让家里人知道,对于普通同事和朋友,随便敷衍一句他们就不会再问了,但白途这架势比他父母还难缠。
“凭什么啊!”白途突然凑近,像要从屏幕那头穿过来,鼓着眼睛,气冲冲地喊,“爷爷奶奶都没打过你!爷爷奶奶恨不得一辈子把你捧手心里,他凭什么说打就打啊!你也是蠢蛋!他把你打成这样你还包庇他!”
苏洇昼无奈地笑了起来——白途总是纯粹得可爱,也可以说是傻,缺心眼,口无遮拦百无禁忌,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说出来,什么都敢做。
“你笑什么笑!”白途气得满脸通红,“苏卿不准和池浪玩了!等吾回去,你就把他叫出来,吾要狠狠教训他一顿!到时候你就在旁边瞻仰吾的雄姿吧!”
苏洇昼笑得更开心了。
想象白途这只小麻雀要去暴揍大老虎,连肩膀都够不着,那喜感的画面估计能把池浪直接笑趴下。
“苏洇昼!你再笑!”
白途刚开始破口大骂,白教授就把连人带手机拉走了,顺便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们在白家投资的茶园里采茶,白途戴大草帽像朵草菇被白教授轻轻松松拎走了。虽然受宠,但在调皮的时候还是会被揪着后衣领教训,当然,白途只要撒一撒娇就混过去了。
苏洇昼撑着左脸和教授师母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你小子!说让你等我一下会死吗?我不约美女,哥几个喝一杯行了吧?真是年纪越大越叛逆,老小孩。快点出来,随便扯个谁顶班,别惦记你那工作了,我说你是不是恐女啊?还是对你助理有什么情愫啊?一说约女孩就跟见鬼了一样跑得贼快……”
“有事,去不了。”
“什么事?”
“写辞呈。”
“苏——洇——昼!”
听到对方气急败坏的叫喊,苏洇昼笑了出来。
“你你你有必要吗?我对不起,我道歉行了吧,我再也不给白家那小子吹耳旁风了,也不会对着你那英俊的脸庞再来一拳了,对不起您!行了吧?反正你敢辞职我就跳楼给你看!”
“嗯,你跳。”
“蹬鼻子上脸是吧!你先赔我烟还有打火机!”
“下次见面赔。”
“现在!立刻!马上!我烟瘾犯了现在就要抽烟!我现在在嘉溱区……”
“下次,我定地方,我带人。”
“什么?!什么人?”
“反正不是死人。”
“傻逼!”
苏洇昼挂了电话。
他和池浪是同一专业的师兄弟,硕导也是同一位,很早之前打球认识,关系一直普通,后来即将硕士毕业,苏洇昼一边找工作一边考虑读博,池浪突然出现,用新公司那个烂摊子和高薪职位把他诱骗进公司,目的是逃避父母计划的留学,想告诉他们自己有事业,又不想努力,就用钱和他搞定。
这么多年过去,池浪从义气师兄变成了啰嗦的老人家,尤其在他奔三之后,开始各种催婚唠叨。虽然不需要,出发点是好的,苏洇昼不讨厌。
他也不讨厌池浪,毕竟人不是非黑即白的,谁都会犯错,他也不敢说自己是绝对的白。
池浪在某些方面是个真正的坏蛋,在另一方面是个善良热血重感情的人。
没错,是一天换一个女友但重感情的人,他记得每个女孩的性格特点,穿衣风格,喜欢的食物和忌口,会仔细计算她们的生理期,毫不吝啬地准备惊喜,因为没有固定伴侣,没人会为这些事情吃醋,他仿佛只是个女孩记录员。
这个渣男渣得比他的人生还认真。
他背着自己对白途说那些话,苏洇昼没生过气,只是后悔没在他各种张罗恋爱的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让他别把精力花在这种无用的地方。
其实也不是坏事,如果不是那些话,他不会了解白途的那一面,他们的关系不会像现在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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