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大丧,原本是极为隆重的,章岁暖并未主持过如此重大的奠仪,自然是跟石柳亭请示。
可是说到底,郑月落这个皇后封的太敷衍了,在位仅仅十四天就崩逝了,礼部甚至都没商定好继后的陵墓选址,人就没了。
最后石柳亭与礼部拟定了,以皇后礼下葬,葬在元后的侧墓室,原本的贵妃墓室,与贤妃的墓穴紧挨着。
为了弥补郑家,石柳亭将郑潭升迁为兵部尚书,原本兼任兵部尚书的太傅林肇,改封为清平候,又升迁了固州知府王曲为太子太傅。
而这个王曲与他的妹妹王景月正是章有知的媒人,也是故交。
这么多年,二人虽未相见,却一直书信往来,他的妹妹也是御史中丞赵洵绮的夫人,礼部尚书赵洵棠的庶出弟妹。
也是石柳亭的这一举动,让郑家咂摸出滋味,郑家老太太听了儿子的分析,立马让儿媳妇往章府送帖子,请郑汝妏过府一叙。
章家收到请帖,也意识到不对劲。
“母亲,咱们都已经在歧都定居快一年了,如今郑家才想起来叙旧,怕是鸿门宴啊。”章岁意看着请帖,自然想不到郑家的好处。
“不管如何,郑家也算养我一番,礼数不能少。”郑汝妏已经打定主意,“再说,若是不去,怎么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女儿陪母亲一同赴宴。”章岁意见母亲拿定注意,只好一同跟随。
到了四月初六这日,郑汝妏早早让人备好了厚礼,和女儿一起前往郑府。
见了郑老太太,郑汝妏带着女儿行礼。
“女儿郑氏汝妏,携外孙女章家岁意,给母亲请安。”郑汝妏行了个大礼,便自行起身坐下了。
郑老太太撇了她一眼,开口说道:“你家丫头也不小了,老三家有个庶出叫方镜的跟她同岁,不如今日便定个亲?”
闻言,章家母女的脸色都僵了一下。
“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三弟刚刚升迁,求嫁的贵女自然数不胜数,岁意还是个丫头呢,哪里轮得到她。”郑汝妏笑着婉拒了。
“二姐这话说的生分了,弟妹我虽然没见过二姐,可是从二姐到歧都来,逢年过节的礼数却不曾少过,这样好的教养,我们自然是想亲上加亲了。”旁边喝茶的妇人笑着接过话茬。
“这位便是三弟妹吧?”郑汝妏皮笑肉不笑道,“亲上加亲自然是好的,可也别嫌我这个姐姐说话难听,这郑方镜才十五岁,身边的通房何止一二,弟妹可别亲家做不成,反而成了仇人。”
“姐姐这话。。。”
妇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郑汝妏打断了。
“唉!三弟妹不明白,我这长女从小未曾养在膝下,次女自然是如珠如宝的疼爱,若是她将来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她爹爹自不必说,便是长姐也会把人扒一层皮的。”
郑汝妏越说越笑,“三弟妹是嫡母,庶出的子嗣自然是不疼爱的,却也别为此惹祸上身啊。”
郑汝汶这句话,说的是三弟妹,却也指向老夫人,自己向来不受老夫人喜欢,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算了。
“三婶婶,岁意虽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但姐姐嫁了人中之龙,妹妹总不能嫁个长虫吧?”章岁意笑着说道。
听了这话,郑家三媳妇的手帕都要被绞烂了。
“二妹真是生了个伶牙俐齿的好女儿 ”郑老太太下首的妇人笑道,“想我们家意落幼时,也是如此活泼。”
“多谢大伯母夸赞,不过岁意更喜欢您家的月落姐姐,听说当年月落姐姐在闺中之时,文采动人心弦,是当世名姝呢。”章岁意牙尖嘴利,故意提起刚刚亡故的郑月落。
郑家大媳妇的笑还未落,便僵在脸上。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一个活泼灵动,一个是病秧子,怎么能比拟呢。
“继后娘娘贤德惠下,只是可惜英年早逝,还请嫂嫂莫要太过伤心。”郑汝妏也贴心地送上安慰。
几个人来回试探,都被章家母女挡了回去,郑家老太太与郑汝汶有杀母之仇,却也有养育之恩。
对于郑汝汶来说,逢年过节的礼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郑家却从中琢磨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宫里,章岁暖除了每日的账目,就是郑月落的丧仪,好不容易等到四月十二,一切都告一段落时,安充仪就要生产了。
其实算算日子,差不多是这几日,可是没人敢在章岁暖面前提起安充仪,章岁暖也忘了这回事。
好在赵婕妤已经私下备好了乳母和产婆,也算是有惊无险。
正当大家在外面等候安充仪生产时,产婆却来回禀安充仪不好了。
“回禀皇上,安充仪难产,皇嗣的脚才出来一只,怕是只能保住一个啊!”
产婆急得额头冒汗,手上也沾着安充仪的血。
“一切以皇嗣为重。”石柳亭冷声道。
“是。”产婆得了命令,赶忙回去处理。
终于在天黑之前,安充仪拼死诞下一位皇子,自己却因失血过多,没了。
“老四就叫石霄磐吧,毓妃先养着吧。”石柳亭看了一眼孩子,就撂下一句话走了。
章岁暖一脸不解,她又不是皇嗣收容所,养了老二也就罢了,暂养福寿公主也可以,怎么连安充仪的皇子也要她来养。
“赤心、萤心、胡宝,你们三人留下来处理安充仪的后事。”章岁暖气不打一处来,“茯沫,你把四皇子抱到泰勤宫,告诉陛下,这孩子本宫养不了。”
章岁暖也一甩手走了,顺妃算是被自己算计才没了命,安充仪可是实实在在的害死怀思的一环,让她养仇人的孩子,她做不到。
茯沫向石柳亭转达了章岁暖的意思,石柳亭连夜便去了钟毓宫。
“这孩子刚出生便没了亲娘,比老二更适合养在你的膝下,为何不要?”
石柳亭一到钟毓宫,便怒气冲冲。见到石柳亭如此态度,章岁暖的邪火更旺了。
“陛下以为呢?”章岁暖怒瞪石柳亭,“安充仪是谁的人,她又在为谁办事,陛下当真以为妾是瞎子吗!”
“幼子何辜,顺妃不也害你不能生育,她的儿子你怎么倒养的心安理得了。”石柳亭反问道。
“是啊,妾不能生育,陛下倒也不用补偿这么多孩子给妾,就算妾养育了您所有的子嗣,他们都不是妾的怀思!”章岁暖怒急,忍不住将茶杯抚落。
茯沫见状,赶忙让乳娘抱着石霄磐离开,众人都撤了出去。
“怀思,怀思,他在心里就这么重要!”石柳亭也不甘示弱,将花瓶推到。
“是,怀思是妾唯一的孩子,当然重要。那陛下心里呢,陛下的心里只有昭晖太子吧?”章岁暖一边怒吼,一边哭道,“可他不也死了吗!”
啪!
石柳亭一掌拍在桌子上,强忍怒火,试图让理智回笼。
“毓妃乖张跋扈,忤逆天子,除去协力六宫之权,即刻幽禁钟毓宫,不准任何人探视。”石柳亭气到发抖,转身离开了。
门被重重的关上了,章岁暖不由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正如她所言,她不想要什么二皇子,也不想要什么四皇子,她只想要自己的怀思。
她只要看到四皇子,就会想到安充仪,想到她的怀思。
她还没学会当一个母亲,她的孩子就不见了。
章岁暖被幽禁,石柳亭只能晋升了赵婕妤为德妃,韩婕妤为昭容,一同打理后宫。
彼时,郑家以后宫凋零为由,将郑皋的幼女和郑潭的次女送进了宫,封为了采女。
因为幽禁,福寿暂时又让德妃抚养,好在德妃经常和章岁暖往来,福寿很快就能适应和德妃生活。
石霄钲是章岁暖的养子,自然还是跟着章岁暖,石霄磐也被强塞到钟毓宫,好在有乳母和萤心她们,章岁暖几乎不曾过问。
其实幽禁对于章岁暖来说,反倒清净了许多,韩惜覃和胡宝来往的密切,什么御膳房、司珍房自然不敢为难章岁暖。
每日习字也好,练武也好,闲来无事便逗着石霄钲玩,好在石霄钲还小,过了年也才三岁,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有时候章岁暖神情恍惚,觉得眼前的娃娃是她的怀思,她把自己对怀思的爱都倾注到了石霄钲身上。
七月初,石柳寒发现郑意落的肚子一点变化都没有,让人诊脉才发现,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了死胎。
在石柳寒的几番盘问下,终于让郑意落的记忆回到了皇宫送别那天。
那天,她在侧殿自然是不敢吃喝的,毕竟她厌恶冷侍卫,冷侍卫自然也不会喜欢她。
唯独异常的,便是侧殿的焚香,味道和颜色都不是宫中常见的香,玉粉色的、淡淡茉莉花香。
私下里,石柳寒问过给郑意落诊脉的大夫,若是强行留下这个死胎,郑意落将来很难有孕;若是现在落胎,一时半刻也难保郑意落怀上男胎。
可章岁暖传来的消息里,石柳亭早就宠幸了郑家的两个采女,郑潭的女儿更是被抬为了美人。
石柳寒派人守住了郑意落,与郑家来往的书信都由他一手操控。
终于在七月末,石柳寒发动兵变,从崇州起兵,途中经过淄州、辽州,知府都知趣的投降了,只求石柳寒不要惊动百姓。
石柳寒兵不血刃地杀到了歧都,郑皋、郑潭二人联合兵马司,与石柳寒里应外合,杀进皇宫。
也许是石柳亭的口子放的太大了,石柳寒居然还有心情让一队人马去钟毓宫抢章岁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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