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露白宫,皇上还在席上应酬,虽说七夕是女儿节,但也是八节之一,应当宴请、赏赐百官。
“赤心,打发人去御膳房备下小米粥。”章岁暖刚刚坐下,就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让胡宝去。”赤心应声。
萤心伺候章岁暖卸下钗环,还好只是宝林,戴几支流苏钗子就够了,太后、敏妃这些品级高的,还戴着冠呢。
今日敏妃戴了一顶金累丝三凤百花冠,镶嵌了不少宝石,看着是华贵富丽,再配着枣红色凤鸾芍药宫装,真是好气派。
可也是真累人,若是换个脖子细些的,说不定都压断了。
“奴婢给娘娘挽个垂髻吧?”萤心轻声问道。
“简单一些便好。”章岁暖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发垂下。
“是。”萤心应到,手上动作也不曾停下。
绾好一个简单的发髻,萤心又插了两支珍珠簪子点缀,看着素净温柔。
“把那套银红水云纱的裙子拿来吧,穿着喜庆些。”章岁暖盈盈笑道。
“是。”萤心取了衣服,伺候章岁暖更衣。
银红的纱裙罩着杏色的衫子,看着喜庆又不扎眼,萤心觉得自家主子宛如枝头桃花,娇美宜人。
“银红多衬娘娘啊,何必多套个衫子,反正也是在自己屋子,别人又看不去。”萤心不解,平常怕有心人多嘴,如今在自己屋里,娘娘也这样小心。
章岁暖神色有些不自在,脸也微微泛红,“陛下终归。。。。。。反正,不合礼数。”
纱裙好看,但是略薄了些,怎么好大大咧咧的穿着见陛下呢。章岁暖心里想着,却不好意思开口点破。
不多时,皇上就来了。
“妾请陛下安。”章岁暖规矩的行礼。
“朕听说她们合起伙来欺负你?”石柳亭扶起她,带着笑意调侃。
“不过是仗着人多,看着唬人。就凭敏妃娘娘,妾自是不怕的。”章岁暖说的很直白,甚至有点狂妄。
石柳亭不由抿嘴笑了一下,落了座,“坐吧,晚膳在御花园没用好?”
也不怪石柳亭发问,桌子上放着一盅小米粥,还有两个清淡的小菜。
“是,亭子外有些冷,菜凉的快。”章岁暖伸手为石柳亭添粥,“想必陛下也没用好吧,妾听母亲说,父亲经常在官场周璇应酬,回到家常常要吐,净是一肚子酒。后来父亲应酬,母亲便熬粥等着父亲归家。”
石柳亭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章大人可真有福气啊。”
也不等章岁暖回答,低头喝粥了,石柳亭喝粥很大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一看便是皇家的好教养。
章岁暖有些心虚,也低下头默默喝粥。什么父亲母亲的,明明是以前,石柳寒经常应酬喝酒,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些粥都是她亲自熬的。
石柳亭三两下用了一碗粥,只觉得胃中温暖,身上也舒缓了许多。
“说起你父亲,近日暗中在替朕查兵部尚书柳静河贪污军饷一事,已经颇有进展了。”石柳亭看着章岁暖抬起的脸有些错愕,“放心吧,朕只是差一些证据而已,你父亲不会有危险。”
“父亲为陛下效力,应当的。”章岁暖用帕子轻轻擦了一下嘴角,“只是陛下与妾说这个,有些不妥。”
“只是家事而已。”石柳亭并未在意这个,示意赵屿将碗碟撤了。
赵屿很是玲珑,命人撤走碗碟,领着众人都退了出去,赵屿和赤心留在了外间守门。
“这个柳静河是胶南柳家出身,当初父皇在世不想让我启用此人,可是我初登基时,南蛮虎视眈眈。柳静河此人生性狠辣,手段阴毒。”石柳亭不由叹了口气,笑了笑,“南蛮被柳静河的手段吓怕了,朕也怕柳静河被边疆民众惧怕,便把他调回了歧都。没想到,他这手段不分敌我,这两年搅的兵部难以安宁。”
“所以陛下如今是想要一个让柳大人必死的理由?”章岁暖为石柳亭斟茶,“想必,父亲已经找到了。”
石柳亭拿起茶杯,轻轻道:“再过些日子,就是柳静河的死期了。”
“柳大人也是为大歧立过汗马功劳的人,陛下可否给他一个体面。”章岁暖温声温语,让人琢磨不出她的用意。
石柳亭瞥了她一眼,觉得她这样装傻充愣好没意思,“柳静河贪污了一大批铸造兵器的精铁,他的门生也跟着贪污军饷。曾有人想告发他,却被他活活把心掏出来了。”
“朕不将他五马分尸,何以告慰那些上阵没有兵器,没有食物的将士!”石柳亭说起这些,便怒火中烧,“朕也想不杀他,可是不杀他,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怎么会怕。”
章岁暖不由心头一跳,她刚才的话就是想要石柳亭处死柳静河,柳静河这个人鱼肉将士,对旁人手段极其残忍。看样子,石柳亭的确对柳静河很是不满,却也有杀鸡儆猴的意味在其中。
不会。。是王爷吧。
“陛下莫要为了这种人动气,妾只是妇人之见,怕朝中老臣有兔死狐悲之感,如今看来,想为柳静河求情之人,怕也是狼狈为奸之徒。”章岁暖起身安抚石柳亭,白嫩的手轻轻抚上石柳亭宽拓的肩背。
石柳亭轻轻握上章岁暖另一只手,绵软的手,细滑的绸缎手帕,触感极好。
杏色的手帕上绣着一枝细思豆,还有一个“冷”字。
“为何是个‘冷’字?”石柳亭看到手帕上的小字。
“妾的小字是冷,冷暖相对,知者自知。”章岁暖柔柔一笑,“不过是妾自取的,没有人喊过。”
“霰雪肤凝脂,冷梅云绕魂。”石柳亭淡淡吟诵,“也有这个意思吧?”
章岁暖错愕间又羞红了脸,不由抽回手来遮着脸颊,“妾胡写的,陛下怎么还记得这样的诗。”
石柳亭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张浅黄色的花笺,字体不是寻常女儿家的簪花小楷,有些偏草书。
柳梢静欢鸟,晚来惊暮春。霰雪肤凝脂,冷梅云绕魂。 春草颜色故,秋花月影浑。但使人不见,斜钗云鬓皴。
“朕在你案上拾的,写的很好,可朕却不能通其意。”石柳亭拉着她的手,“可否为朕拨开迷雾?”
“妾也不懂,随手写的,觉得读起来不错,便写了下来。”章岁暖羞涩一笑。
“写的很好,字也很好。”石柳亭将人揽入自己怀中,轻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是好闻的茉莉花茶的味道。
章岁暖双手轻轻落在石柳亭的肩头,稍微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拉开距离,可是石柳亭贴的太近了,能闻到他身上除了平日熏的龙涎香,还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馨香。
“等柳静河的事情结束了,朕就提拔你父亲做兵部侍郎。章府听说也是一进的小院子,朕还有个靠近兵部不远的三进宅院也赐给他。”石柳亭轻轻抬头,两个人靠的十分的近,一呼一吸那样分明。
“多谢陛下,妾家中人口并不多,父亲能升官,妾都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用赐那么大的宅院。”章岁暖被这暧昧的气氛搞得不知所措,不由自主的也压低了声音。
“朕疼你。”石柳亭轻轻一笑,“再说你妹妹也快要及笄了,这京城个个都是人精,没有个像样的宅院,怎么选一个家世好的夫婿。”
章岁暖还想说什么,可是一想到石柳亭那句“朕疼你”,羞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石柳亭见状,更加肆意撩拨,半推半就地抱着章岁暖进了内室。
硕石与水流的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晦暗不明的屋内,章岁暖只能看到石柳亭脸庞的轮廓,神思飘向窗外,皎洁的明月映照着偌大的皇宫,隐隐约约,似有人在唱歌,低吟婉转,良久不绝。
点击弹出菜单